第1章:群芳的孩子

作者:孤月兔 更新时间:2024/10/30 11:42:18 字数:3021

“我相信这两个孩子能走到最后,因为,她们‘灵魂的色彩’太相近了。”

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如此。她们绝对不是因为“聋哑人”和“罕见病患者”这种身体的缺陷才天生一对,而是她们本就命中注定。

毕竟,身体的缺陷,困不住她们高洁纯彻的灵魂。

——

大城市总是没日没夜地喧嚣着。

清晨时分,太阳还没完全睁开眼,街上还弥漫着一层薄雾,但这座名为“千湖市”的城市已经清醒了。

大街上,上班的上学的各种各样的人们,已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奔波;多层的高架桥上,也早已被各种大小、各种颜色、各种型号的车塞满。

千湖市的早餐是城市的特色之一。要问什么样的店铺最多,那一定是早餐店。而这些多到数不清的早餐店里,一定会有一种美食,霸道地存在于每一家的热卖中——热面条。

不同于汤面,它只会在制作时舀一勺水防止完全干掉,其味道完全由芝麻酱支撑。芝麻酱哪里都有,能让热面条变得正宗地道的只有千湖市的芝麻酱。

红山区,位于千湖市东南部。石老板在这里的一家老字号里已经工作好几个年头了。这天,如往常一样,他坐在餐台旁,百无聊赖地等待着顾客的光临。

一个小女孩慢悠悠地走到跟前,踮起脚尖,熟练地用手语打出:“给我一份热面条。”老板心领神会,比了个OK的手势,开始制作。女孩则坐在一旁安静等待。

女孩叫梅雪,小学刚毕业,现在准备小升初。自出生起,她的世界里就不存在声音。她的父亲梅争春跑遍各大医院,却没有任何医生能拿出解决方案,任何助听器都无法起到作用。小小的梅雪,只能活在绝对安静的世界里。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的母亲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只能是个聋子,提出离婚。梅争春只能又当爹又当妈,一个人把她拉扯大。

但小梅雪非常争气。在别的小朋友还在小学里尽情打打闹闹,跑跑跳跳时,她已经沉迷学海,无法自拔,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学习之余,她也自学了手语。虽然目前身边的人都看不懂,但她坚信总有一天会有用的。

千湖人对热面条的爱是刻在DNA里的,梅雪也不例外。在所有早餐店里,她最喜欢来石老板这。一开始,石老板还对这个打着手语的小姑娘手足无措,但现在,他已经非常明白梅雪的意思了。

热面条很快就做好了,石老板将面放到梅雪跟前,梅雪用手语打出了个“谢谢”便大快朵颐起来。

论味道,热面条肯定比不过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但在梅雪的心中,热面条是家乡之味,什么山珍海味也比不过它。不一会儿,碗就已经见底了。

梅雪替老板收拾好了碗筷,表情有些凝重地走到石老板面前。

“怎么了,小朋友?”石老板看出她有心事。

梅雪顿了顿,从荷包中掏出一支笔和一张纸,一笔一画认认真真地书写着。

“我要搬家了。”

石老板眉头一皱。梅雪继续写道:

“要离开红山,去欣洲。”

欣洲?石老板知道,这里是千湖的边界地带,远离市中心,以郊区和农村为主。

“父亲工作,没办法……”

梅雪以文字的形式向石老板说出情况。

梅争春的工资一直都不算很高,虽然可以勉强养活梅雪,但也无法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他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女儿。

但是恰巧最近在欣洲有一个大工程,工资待遇比现在高很多。梅争春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但也不放心让梅雪一个人在红山,所以,他想把女儿接到欣洲生活。正好现在小学已经毕业了,不需要办复杂的转学手续,欣洲的生活节奏也比红山要慢不少,梅雪一定能够过得更轻松。

梅雪答应了父亲的提议。毕竟,她在小学也没有什么朋友,对红山也没有过多的留恋。她唯一有些舍不得的,就是石老板和他的热面条了。所以,在离开之前,她想好好告个别。

石老板叹了一口气。毕竟,她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尽管她听不见他的声音,也从来不说话,但他知道,她爱他的面,她爱这里。时光若水,他也早把这个小姑娘,当成自己重要的顾客了。

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离开红山,前往欣洲,无论是对梅争春,还是梅雪本人,都是最好的选择,他没有挽留的理由。所以,他只能轻轻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然后接过纸,写道:

“以后若有机会回到红山,我请你吃面。”

小姑娘点了点头。

第二天,梅争春就带着梅雪和一堆行李,驱车前往目的地。一路上,梅雪一直在睡觉,听不见声音,所以她睡得总是格外的深沉。等到清醒过来时,车已经驶入欣洲了。

梅雪趴在窗户上,好奇地观望着这个全新的环境——没有高楼大厦,林立屋宇和数不清车辆人群,只有零星散落的平房,一排排繁茂的绿树和可以绵延到天边的田野。比起市中心的繁华,梅雪更喜欢这里,有种安心感。

汽车驶过一间乡野别墅,在不远处的一间平房前停了下来。梅雪伸长脖子,仔仔细细地打量别墅——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别墅的样子,比她想象得更大,更豪华,更漂亮。别墅被一圈铁栅栏环绕,一扇雕花的铁门伫立在栅栏的中间,将里外分割成两个世界。

谁会住在这里面呢?贵族的千金大小姐?还是某个国家的公主?梅雪在心里想着。她知道,这是她这辈子都难以奢望的地方。

平房才是他们的家。梅雪帮着梅争春将一些东西清到房里。此前,搬家公司已经来过一趟,所以东西并不算多。两个人简单吃了一顿晚餐,将房里房外仔仔细细地打理了一遍,天就已经黑了。

“早点睡觉,明天就要开始预习初中知识了。”梅争春嘱托道。

梅雪点了点头,回到了房间。

虽然表面上是答应了,但小孩子总会有玩心,加上现在又是放假,去探索新世界的想法就愈发强烈。

夜渐深,万籁都归于寂静。小梅雪悄悄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跑到外边。农村的空气果然比城市里清新得多,可以清楚地看到星星一闪一闪眨巴着眼睛。梅雪踏着欢快的脚步,在家门口附近的空地转着圈——她的目光又聚焦到了别墅上。此时一袭月光正好涂抹在这大大的房子上,为它平添了几分庄严和高贵。

她的目光驻足了片刻就移开了。现在,她的兴趣又集中到了房子后的小路上。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比其他的小孩都要旺盛。她顺着蜿蜒的小路走着,在尽头处,她看见一片花园。

花园不算大,里面的花朵也不算繁盛,但她依旧因为这个小小的天地而兴奋不已。她站在花园的中央,想象着自己是花中的仙子,想象着自己是群芳的孩子——然后,她打了一个响指。

顿时,花园里所有的植物都像是有了灵性一般,一个接一个地舒展开腰枝,左右摇摆,好像跳着欢快的舞蹈。小梅雪更开心了,也用着并不成熟的舞姿,回应着她们的热情。

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她的超能力——与植物交流。她听不见声音,却可以感受到植物们的“心意”,并与它们进行交流。尽管在外人看来,她只是在那盯着植物们发呆,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在与万千植物们心意相通。

也正因为如此,哪怕没有现实朋友,她也不会感到孤独——因为她有着别人都没有的植物朋友呢!

在梅雪发现之前,这片花园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无人问津的状态。因此花儿们似乎也对这位可爱的小小访客的到来感到欣喜。它们不遗余力地将自己最美的样子展示给梅雪看,可惜根茎限制了行动,不然它们肯定得来一曲月光下的华尔兹。

也不知道玩了多久,困意渐渐涌上了梅雪的心头。她向植物朋友们告了别:“再见,明天再来找你们玩儿。”

说罢,她又踏上了那条小路。

可是,好像有些不一样的地方。远远地,她看见一道人影,白晃晃的,挺立在四周的原野上。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心,她小心翼翼地往人影的方向凑过去。

当她看清人影的真面目时,她的双眼瞪大了——

是一个小女孩,全身都是白色。白色的长发随风飘扬,白色的睫毛修长灵动,白色的皮肤光洁似雪,白色的长裙华美无瑕。月色映她,玉面生霞,宛若一个精致的瓷娃娃,在银辉下披上一层神秘的轻纱。

这一个瞬间,她看见了天女下凡,她看见了仙子沐月,她感觉自己的心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勾去,一种曾经从未有过的情愫也从心底油然而生。

西厢阁外的一眼,便可定下千年。

而今宵明月,正提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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