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瓦尔妲木然的望着远处的钟楼。
她看见一道娇小单薄的身影,单手拎着长剑,孤零零的站在顶层平台的边缘。
沿着旋转楼梯而上的卫兵持盾握剑,有序的包围在这道娇小身影前方。
要么跳下去,要么投降。
没有第三个选择。
戴安娜手抱在胸前,看一眼身旁鸦雀无声的瓦尔妲和雅梵娜,自恋的以为对方被自己抓拿魔族的英明决策惊呆,打个哈欠故意显摆起来:“唉,这场闹剧是时候该结束咯。”
“放心吧,两位。”她笑着看向瓦尔妲和雅梵娜:“本公主会想尽办法从那家伙嘴里抠出宁洛斯下落的消息的。”
“那…那真是太好了。”瓦尔妲强撑着笑脸,心头却是极致的绝望。
完了,彻底完了。
落在这个躁狂公主手里,宁洛斯团长得遭多少罪…
都怪我,都怪我…
雅梵娜更是彻底石化,眸中高光尽散,有的只有深邃迷茫的灰暗。
与此同时,钟楼顶上。
宁洛丝单手握着剑,目光冰冷的静静注视着对方,弩箭的箭羽像是情人相拥时微颤的睫毛随风随动,白皙肌肤上沿臂而下的鲜血恍如爱人定誓时那鲜艳的红玫瑰。
沾染雪埃的洁白长发恍如戴上银冠,只可惜身后没有蓝天草地,没有热烈温馨的亲朋好友,有的只是灰暗如铅的天空和纷落的白雪。
大家都说婚姻是埋葬爱情的坟墓,但宁洛丝眼前没有婚姻也没有爱情,她只知道自己怕是要被埋葬在这座名为钟楼的坟墓里了。
静静的广场飘着白的雪,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
“放下武器,我们会替兰希尔城的父老乡亲们狠狠教训你这个魔族一顿后把你送到监狱听候审讯;不放下武器,我们会狠揍你一顿卸掉你的武器后再替兰希尔城的父老乡亲们狠狠教训你这个魔族一顿。”
“如果你现在跪下求饶的话。”卫兵轻蔑的笑一声:“或许我下手会轻一点,当然,看在你给大家丢石灰挠痒痒的份上,我会把你当成一个不愿屈服的强敌看待,不然多少有些不符合决斗的骑士精神,如何?”
宁洛丝看着卫兵。
求饶?
如果宁洛丝是那种相信求饶就能得到好结果的家伙,那她当初就不会下定决心退出渊狱冒险团,也不会在察觉瓦尔妲几人的真实身份后谋划逃离。
魔族也好,光明众族也罢,对宁洛丝这样异世界外来者而言并无区别,一方是想榨干自己的价值,像一头被蒙眼的拉磨驴一样为所谓的讨伐之旅耗尽最后一滴力气;而另一方,是想身体意义上榨干自己的价值,为她们所谓的“渊狱冒险团”破坏计划补上最后一块拼图。
她默默的抬起剑刃,将闪着寒光的锋锐指向对方,便算是最后的回应。
“还真是个有骨气的硬茬子,可惜了,如果你不是魔族的话,或许我们能有很多共同语言。”卫兵感叹一句,干净利落的拔剑出鞘。
他收起玩闹的样子,单手背在身后,同样以单手持剑的姿态面对着宁洛丝,周围的其他卫兵则拿着盾牌,围在一旁,将两人限制在钟楼平台的一侧。
这可是赌上魔族和人类尊严的堂堂决斗!
好冷…好晕……
魔族的身体…也还是有极限的啊。
宁洛丝微张着嘴,一串串白气随着她的呼吸飘散,她已经能感受到肩膀处的伤口传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疼痛,血液流过手臂滴落的触感,失血带来的晕眩和无力都随着肾上腺素的退去越发明显。
不能被抓住…
不管是魔族,还是兰希尔王国…
宁洛丝的意识开始变得迷糊,渐渐的,就连握紧手中的剑都变得艰难勉强起来。
宁洛丝拼命的想握住剑,身形却开始摇摇欲坠。
“快抓住她!殿下下令要抓活的!别让她掉下去!”后方的卫兵队长大声呼喝道。“快!”
方才发起挑战的卫兵收剑入鞘,骤然前踏,整个人朝着宁洛丝猛扑过来,他抬起铁质护臂格开宁洛丝可能的攻击,另一只手向前探出打算抓住宁洛丝的衣襟。
宁洛丝下意识的想要避开突然发难的卫兵,后退着忽然脚下一空,眼前的景象从卫兵猛的变成灰暗的天空,漫天缓落的雪花像是重力逆转那般,竟然反过来向上飘去。
“不!——”瓦尔妲下意识惊呼出声,泪水夺眶而出。
(一阵凄惨悲凉的笛声~)
她看着宁洛丝的坠落,痛苦的跪倒在地,仰天长啸:“宁洛斯,为什么!为什么!”
雅梵娜干脆闭上了眼睛,她的心已经碎了。
而这段伤痕,即便是精灵永恒的寿命也无法消解。
戴安娜愤恨的一挥拳,心中暗骂这群蠢货怎么连抓个魔族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竟然能让它找到机会直接跳下去!找不到宁洛斯,情报怎么搞?牛马怎么搞?
她还指望着能靠着这件事把骤雪冒险团的两个牛马拉到自己麾下重铸渊狱冒险团荣光呢。
赛特拉拍拍瓦尔妲,安慰说想要找到宁洛斯并不止审问眼下魔族这一条路,圣光会引导迷途的人回到光明,作为圣女她会想办法的。
希贝尔手抚着下巴,思索着该怎么既安慰拉拢瓦尔妲和雅梵娜的同时踩戴安娜一脚:毕竟命令是戴安娜下的,执行也是戴安娜吩咐的命令。
但是…又不能表现的太过直接。
唉,要是本小姐能有赛特拉那般游刃有余的圣(lv)女(cha)话术就好啦。
沃丽丝的心情跟着低落下来。
“呜呜…宁洛斯哥哥…”她低声念叨着,左想右想脑袋里还是那张和蔼的脸以及热气腾腾的火锅,但这次她没有说出来,而是默默藏在心中。
沃丽丝抹抹眼角的泪水。
大概这就是大人们口中的所谓成长吧。
半空中的宁洛丝已经完全闭上眼睛。
都说人在将死之际会有走马灯,可宁洛丝眼前除却闭眼后的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啊,本以为能在走马灯里看看已经很久没见的爸爸妈妈。
穿越的这些日子,他们还好吗…好想再看看他们的模样…
“吼!”
一阵劲风猛的将宁洛丝从下方托起,接着是一股只有向上猛然加速才会有的g力过载感。
“龙!龙!”
“圣光在上,兰希尔城…怎么会突然有巨龙出现啊!?掌管城防法阵的那些白痴都是干什么吃的?!”
“桀桀桀!愚蠢的蝼蚁,这家伙咱可就带走啦,不爽的话有种就来北方山脉寻仇吧!”巨龙在空中盘旋一圈,耀武扬威的喷出一串火焰烧的下方众人一片大乱,振翅升腾,扬长而去。
唯有雅梵娜和瓦尔妲瞪大双眼看着天空中那条黝黑修长的巨龙。
欧幽莱瑞!是你!
二人竟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哭是因为宁洛斯最终被欧幽莱瑞独享,笑是因为宁洛斯有救了。
宁洛丝望着兰希尔城不断缩小模糊,直至眼前被灰暗的云层彻底遮蔽。
天色骤然一亮,灰暗的云层如棉花沉于脚下,澄澈蓝天上耀日高悬。
温暖阳光洒在巨龙身躯,漆黑鳞片泛着淡然金黄。
银发少女恍如世间最珍贵之物,被贪婪世间财富的巨龙紧紧攥在爪中。
“团长大人,过去一直是您为我们遮风挡雨,今天,还请您好好依赖欧幽莱瑞吧。”巨龙低声道,细嗅蔷薇:“咱永远,永远是您最坚实的后盾喔,永远永远…直到时间尽头,嘿嘿…谁都不能把团长大人从咱身边抢走,只有咱,只有咱…”
宁洛丝有些恍惚,她半眯着眼睛轻嗯一声,恍如童话中的公主。
最后还是被抓走了,她想着。
但是,却莫名安心呢…这是为什么呢?
好累,好困,好想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