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人烟的荒山野岭里,矗立着一座破烂不堪的古庙。
灰白裂了缝的泥墙,黑黝黝的房梁,边角散落的残台断瓦,以及那褪了色的神像雕塑,无一不述说着这里的古老。
夜间的冷风嗖嗖吹来,林间窸窸窣窣,抱着一堆柴火的小道童王展,呼着冷气赶回庙里,连忙给四方丹炉加柴添火。
这火可不能停,道爷在此炼丹,要烧上烧足十二个日夜,每天都要添入新的药材。
“人参、何首乌、鹿茸、当归.......”
把那些正常的药材一一放进去,添完这些药材,王展面色一苦,摸索着打开庙里的一处暗格,捧出一盒大瓷罐。
紧张地打开瓷罐盖子,进了空气,里面的鲜活“药材”顿时就到处乱爬,密密麻麻挤在一起。
别过脑袋不敢看地王展,用夹子一个个的把这些药材丢进冒着氤氲雾气的丹炉里。
“蜈蚣、全蝎、蝉蛹、水蛭、地龙、九香虫、芜青......”心里很不情愿,但没办法,谁让他是一个小小道童呢?
能跟道爷学习仙法,已经是三生有福了!
药虫全部放进丹炉,王展拾起药杖,开始搅拌丹炉里的药材,等“咕噜噜”冒泡的白浊开水与各种药材完全融合才停下。
最后“砰”的盖上黄铜盖子,“搞定!”
接下来王展只需要守着火,别让它灭了就行。
坐在丹炉旁的王展,仰望夜空,不禁有点怀念家乡:“不知道爹娘他们过的还好不好。”
“还有李师兄他们,去谋了什么生计。”
十二天前,道爷腾云驾雾行走王朝,在各地网罗了五个弟子,王展是最小的一个。
经过考验,年纪最小的王展被道爷青眯,收为了座下童子,其余四位师兄则被送回老家自谋出路。
“唉,不想了,继续看火吧。”
“想多了也是徒增烦恼。”这般想着,王展继续盯着丹炉,眼睛余光里忽然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他仔细一看,柴火上的丹炉......漏水了!
“怎么会?”王展难以置信地擦了擦眼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道爷曾说过,这丹炉:“非金非铁亦非钢,曾在须弥山下藏。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金芒。此物坚不可摧,颠倒阴阳,用来炼丹倒是极好。”
可他看到了什么?
坚不可摧的丹炉竟是破了个洞!
“完了完了!”王展慌乱地找起可以补洞的东西,用泥土和木板勉强堵住洞口,见丹炉不再漏水,这才松了口气。
“千万不能让道爷发现了!”这般想着,王展目光突然一定,落在一小块湿漉漉的水晶碎片上:“这是什么?”
拾起疑似从丹炉里掉出来的“水晶碎片”,它只有米粒那么大,好奇地王展不由把它举在眼前仔细打量。
有反光在水晶碎片表面亮起,恍惚间,王展好像看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家伙?
惊愕地王展连忙转过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刚想回头,脑袋就被一双大手抓住,猛地一扯,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被扯得摔倒在地的王展发出一声痛呼,晃了晃脑袋想爬起身,却看到一对皮革鞋子出现在眼前。
浓烈刺鼻的腥臭腐烂气味忽然涌入鼻腔,接连起伏的乌鸦怪叫从远方回荡着传来,炽白亮光从天上落下,照出一片血红。
“天呐!这里是哪里?”看清楚所处环境的王展,朦胧隔着一层纱的做梦感顿时消散。
粘稠血水“啪叽”砸到了他发白的脸上,让王展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十八层地狱。
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王师弟,好久不见。”
勉强爬起身地王展,抬头看到了一位戴着黄铜面具的身影,手中拿着一把沾血银刀,嘴角勾出笑意俯视着他。
咽了咽唾沫,打了个哆嗦地王展颤颤巍巍地问:“你是谁?”
看到他如此恐惧,怜悯之手轻笑道:“抱歉,我似乎忘了自己戴着面具。”
怜悯之手随手摘下了黄铜面具:“这下你应该认识我了吧?我的好师弟。”
看着这位“魔头”陌生中带着点熟悉的面貌,王展眉头紧皱,隐约感觉很熟悉,有些不太确定地问:“你是......李师兄?”
见王展认出自己,怜悯之手遍布烧痕,可怖如恶鬼的脸庞露出狰狞笑容,提手抓住身下惊恐小道童的头发,冷笑道:“十二年没见,看来你还记得我。”
“十二年?”王展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明明才十二天才对!
可李师兄确实大变样,不仅是模样,连性情也.......
没有在意王展惊愕地眼神,怜悯之手叹道:“天公造化十二载,十二次钟响,大风往复升落十二回,应幽府广元天君降世,一切苦难诸劫退散,五光华彩,举世同升。”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一去就是十二年啊。”
“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什么苦难诸劫皆退散,五光华彩,举世同升。讲得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全都是.......放屁!”
在王展吃痛声中抓紧他的头发,提起这位小道童,怜悯之手露出了“和善”地笑容:“小师弟,十二年,你烧了十二年的天火。”
“烧干了江河海水,烧光了草木食粮,烧尽了飞禽走兽。”
“村子没了,县城没了,州府没了,王朝也没了。”
“方星华死了,陆大勇死了,林媛也死了。你的爹娘呢?弟弟妹妹呢?大伯大姨呢?呵呵,全都死了!”
王展如遭雷击,嘴唇颤抖:“不可能!你在骗我!”
“爹娘他们怎么可能去世!道爷答应过我,村子里的人都会跟他一起飞升!”
看到被拎在半空的王展嘶吼挣扎地样子,怜悯之手松开手,嗤笑道:“你看过神能水晶了,大脑里应该有记忆,不如努力回忆一下,你的好爹娘、弟弟妹妹还在不在。”
“记忆......”跌在地上的王展,眼里突然涌现一抹恐惧,“不,不要让我想起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
看到他惊恐不敢回忆,怜悯之手哈哈大笑:“想起来了?烧光了!一切都被烧光了!这就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五光华彩!举世同升!”
末了,怜悯之手幽幽地说道:“你不想复仇吗?”
一身破烂道袍的王展近乎痴呆地呢喃:“复仇?可是道爷要飞升......要飞升了......”
讲到这,王展突然似哭似笑,流着泪癫狂大喊:“道爷......道爷要飞升了!”
怜悯之手,不,谷岛幸三张开双臂,仰望头顶赤白的灯光:“那就让他飞升!我们会杀死他!”
“我是谷岛幸三!是怜悯之手!是深渊里的复仇者!唯独不是死了的李学文!”
谷岛幸三重新戴上黄铜面具,拉过椅子坐上,翘着腿欣赏起,王展知道自己亲手杀了全族时,陷入悲痛哀苦难以自拔的绝望模样,“我会在这里见证一切。道爷要飞升?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