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一个人的途径是很多样的,比如衣着,比如举止,又或者桌饰,就算我不去仔细思考,基本也能将教师办公室内的座次猜到七七八八,连带每位教师的性格都是如此。
比如语文老师,或者说可能是语文老师的办公位,桌面用不用的报纸当做桌垫,上面摆着几本杂七杂八的精装书籍,而可能是英语老师的办公位,桌面上则放着一台看镜头排列明显是外国牌子的手机,以及擦得发亮的眼镜盒。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孔老师带的课,一般而言,班主任所带的课虽然不会是一个班级的长板,但平均成绩至少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但现在考虑到孔老师的具体情况,就很难说了。
教师办公室并没有人,可能孔老师也考虑到了这点才选择带我来到这里,跟在她的身后,我们一起走到了整个办公室最深处的一个办公位。
整洁,或者说单调的有些过分,在我的下意识中,孔老师的办公位可能会杂乱无章,再不济摆着一个显眼的枕头,但现在我却没发现任何一样个性化的物品。
孔老师拉出凳子坐下,单手托着下巴看着我,说道:
“想知道入学考试的成绩吗?”
“啊?”
为了避免攀比与弄虚作假,入学考试的成绩在这所学校向来是不公开的,我的确不清楚我的成绩,但我有信心排在中上游。
“如果是其他老师,可能会鼓励你,告诉你再加把劲,你就能实现你那个考上年级第一的理想。”
听起来,我入学考试的成绩还不错?
“但是我会告诉你,看清现实吧,越早越好,虽然不知你过去付出了多少努力,但结果就是一切,你现在能够触碰到的天花板,不过是别人的起点。”
我想必努力拼搏一辈子,都不会拥有林念月一般的财力,这是事实,特别经过昨晚,我已经接受了一个有着“作弊”的人生的人走在我的前面。
“看起来,你似乎并不是很在意?所以考第一在你眼里,也和你那个不切实际的作家梦一般吗?”
“当然不是,只是,我见过第一名的那个人了。”
“哦,学生代表,当然,像她那般瞩目的学生当然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所以,感觉如何?”
“遥不可及。”
就像月亮一样,触碰到的可能仅仅是她无意识散发的光辉,直到现在,能够与她成为朋友都给我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嗯,很清楚的自我认识,所以,你现在理解我昨天说的话了吧,”
孔老师在座位上坐正,再次对我说道:
“‘你不会考上年级第一的’。”
“所以这其实是一句陈述句。”
“没错。”
孔老师点了点头,而后从我身上移开视线,转过身说道:
“明白了就回去吧,下节课还有一段时间,多认识认识同班同学,别打扰我了。”
所以,现在是好老师上线了?
我当然不会因为孔老师的一言之词放下对她的固有印象,但她此时的表现,更像我最初在班级内见到她时,那个会叮嘱同学们慎重选择社团的优秀教师,与楼道间好逸恶劳的她实在对比强烈,甚至让我怀疑孔老师是不是有精神分裂疾病。
“老师。”
“……”
“我果然还是想试试。”
“考第一?”
“嗯。”
“那,别崩溃了。”
啊?
“在老师您看来,我是那么脆弱的人吗?”
“这也算常有的事不是吗?越是努力攀登,山顶就越是近在眼前,但最后只会让自己摔个粉身碎骨,所以……”
“老师你在说什么?”
那个游手好闲的孔老师才不会说这么多话,况且这些话与其说是在说给我听,更像是说给此刻在场的看不见的第三人。
“等等,我需要缓一下,你,现在是第一节课下课对吗?”
“嗯。”
不然呢?
“我们刚才,聊了什么?”
“我考年级第一的事?”
“你不会考上年级第一,好了,出去吧。”
“啊?”
又是如此,呼来喝去的态度,着实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算是教师,或者说正因为是教师,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让我感到十分火大。
“知道结果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默默转身,假装离开,而后在办公室门口处折返,小心翼翼地回到孔老师的办公位,也许是没想到我会离开,孔老师此时正干吞下了几粒药丸。
“您,身体不舒服吗?”
“你回来干什么?”
孔老师的质问,让我下意识说出了心底的话:
“不把事情说个清楚,我是不会离开的。”
至少,我需要知道孔老师如此下定论的依据。
“我没病。”
“我不是想问这个,孔老师,我们之间见过吗?”
“过去?从未见面。”
“那您为什么针对我?”
“因为,”
孔老师正想说什么,却眉头一紧,急忙单手按摩起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催促般说道:
“听着,现在我不想跟你多纠缠,立马出去,我还能当你从未对自己的老师如此不尊重过。”
到底是谁不尊重谁?
话虽如此,但是我也注意到了孔老师的状态有些异常,我当然不能放心地离开,于是我跑到饮水机旁,用招待用的一次性纸杯接了杯热水,而后递给孔老师。
也许是孔老师太过痛苦,孔她并未伸手接过,我也只好将水杯放在桌上。
“谢谢,我只需要缓一缓,别想太多。”
“那我不打扰您了。”
或许现在的确不是问个一清二楚的时候,我正打算离开,手腕却被抓住,转过头,孔老师正面色平静地看着我。
“您这是?”
“如果你现在出去,可能会死。”
“啊?”
我已经忘了这是我第多少次对孔老师的言论感到不解了,而就当我打算追问时,孔老师突然笑了起来,说道:
“吓到你了?”
“……”
有点。
“没办法,谁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此僵硬呢,我也好好思考过,未来我们毕竟需要作为师生一起度过三年时光,人生又有多少个三年呢?所以,就用这场恶作剧,证明你是一个好学生,以及,”
孔老师用拳头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说道:
“我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说一些胡言乱语,总之,认真你就输了。”
所以孔老师的确是人格分裂症,还有可能晚期了,我如此确信。
正当我思考精神障碍人群能否担任教师这一职位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我下意识朝门口看去,一名中年男子正站在门口好奇地看向我们,而当我转回头,却看到孔老师似乎已经知道敲门的是谁,目光仿佛从未挪动过般,仍停留在我的身上。
“所以我现在离开,还可能会死吗?”
“当然不会,或者说,”
就像昨天在楼道间预言我不可能考上年级第一,此刻,孔老师却是笑着对我说道:
“你不会死的。”
听着像是祝福,但我已经深深领会了孔老师的套路,毕竟她自己都说过,认真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