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的房子并不难找,坐落在半山腰上最显眼的那座白墙砌成的小院,便是属于村长家的院子。
余浩然众人来到院子前边。
院门开着,院子里边很是整洁,屋子里只有一位老婆婆坐在房门前织衣服。
“老婆婆,村长在哪里?”余浩然探头进院子里,用本地的土话大声问了句。
“在田里干活呢!”
老婆婆依旧低头织着毛衣,听到声音便回了一句。
“好嘞,谢谢老婆婆。”
众人转头向院子外边的梯田看去。
梯田依山而建,和整个村子一样,为了方便,家家户户的梯田就在自己的家边上。
听到了屋子外的动静,一名老人已经从绿油油的水稻苗中直起身子,快步向众人走了过来。
老人一头银发,看起来少说也是六七十岁的人了,不过精神头很是旺盛,腰板挺得笔直,为了方便在田里干活,村长只穿了一条到膝盖的短裤,赤裸的上半身都是精壮的腱子肉,皮肤被太阳晒得黑里透红。
听到众人的声音,村长加快了脚步,步伐之间几乎无法看出来这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各位是从县城来的警官吧,刚刚有村民给我说过了,你们是来调……调查那个单文强的事情的。”
“没错。”众人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算了,进屋说吧。”
村长看了眼众人,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
众人跟着村长进屋,屋子里边依旧和院子里一样干净整洁,众人围着大桌子坐下,余浩然抬头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一把系着红缨的大刀!
“好刀!”
大刀的刀刃上闪烁着点点寒芒,只是一眼余浩然就可以断定,这不是有些人家偶然兴起的摆设,而是一把真正可以杀人的武器!
“你说这把刀啊,那是跟了我几十年的老伙计了!”
村长顺着余浩然的视线,看向墙上那一把大刀,眼底露出了怀念的神情,语气之间也多出了几分得意。
“当年,我还拿这大刀砍过倭人的脑袋呢!”
“原来是退伍的前辈。”
余浩然肃然起敬,众人看向老人的视线也变了模样。
“算什么前辈啊,我只不过是一个老头子罢了,几位警官尽管问,老头子我一定知无不言。”
村长摆了摆手,平和的笑着。
“实不相瞒,村长,我们此番前来是为了另一起案子。”
“另一起案子,不是单家的案子吗?”村长疑惑问道。
“不是单家的案子,但是案子的线索,都与单家有些联系。”
余浩然将城里陈天宇自杀的案子简单给村长描述了一番。
“哦,原来是陈老汉死了啊!我就知道。”
听完余浩然的描述,村长看起来并不意外。
“村长您知道其中的原因吗?”
见到村长这副表情,警员的心中都是一阵惊喜,很显然,村长知道一些更加重要的线索。
“我知道你们人民警察都不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但是我们小村子里信,我接下来说的东西,只是我所知道的东西,想要知道更多的线索,你们得去村子东边找黄神婆问问了。”
“没事,村子您先说吧,只要能提供线索,一定可以对我们探案有所帮助。”
余浩然点了点头,这次的案件无比蹊跷,在村子里的人眼里,自然和神神鬼鬼脱不开干系。
“那就好,这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村长喝了一口茶水,稍稍顿了顿,缓缓讲述起了一个月前的事情。
……
阳历的七月底八月初,一般是农历七月。
七月半中元节,鬼门大开,世间鬼怪四处游荡。
这是乡里不知多少年的传统了。
村子里的人都信这个,所以一进了七月,大多数人都早早回家休息,少有人会深夜在外边晃悠。
那天起来的时候,村长正准备出去干活,就听到隔壁的邻居说单家死人了。
“单家死人了,文强那家伙出去喝酒被打死了?”
村长叫住了丢下锄头去凑热闹的邻居问道,单家那男人单文强天天出去喝酒发酒疯,被人打死倒也不奇怪。
“不是文强,是单雅那丫头溺死了!”
邻居急匆匆的过去凑热闹,只是回头说了句,便匆匆忙忙的跑走了。
单雅死了!
听到这句话的村长愣在原地,过了好几秒之后才回过神来,脑海当中浮现起那个总是微笑着对自己喊爷爷好的女孩儿。
单雅是村子里学习最好的两个丫头之一,人也很漂亮,还有一个是黄神婆家的柯佳佳,看着这俩丫头可以一起考去省城里最好的大学,村长由衷的为她们感到骄傲。
我们这小村子里头,居然一下子出了两个重点大学的大学生。
谁能想到,居然就在去往大学的前夕,单雅居然溺死在了村口的河里!
村长心里伤悲,赶忙跟着众人向单家走去。
在单家门口问了一圈,村长大概了解了情况。
据说单雅是昨天晚上从村口小桥过河的时候,失足从桥上跌了下去,家人发现的时候单雅已经溺死了。
走进单家灵堂里边吊唁了一圈,村长叹息世事无常,便停在外边等待。
说来也怪,单家的灵堂只设了不到半天,没等所有人吊唁完,就收好灵堂准备抬棺下葬。
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单家一直贫困,家里就这么几亩薄田,还基本上都被单文强那家伙喝道肚子里边去了,大概是没有余粮请村里人吃席,所以早早的收了灵堂。
倒是也省事了,村长倒没有想太多,他还担心单文强办席办不好,那倒还真不如不办。
省得邻里吵架,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好点总不会错。
把棺材抬出门的时候,刚刚好遇到了柯佳佳扶着黄神婆过来。
黄神婆围着棺材看了看,随后往棺材上贴了几张黄符,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这里,村长依旧只是觉得可惜,没有想上太多。
直到抬棺的队伍走出村子。
“砰”的一声!刚刚走出村口,其中一名抬棺人脚一滑,棺材落地,然后顺着路边的斜坡咕噜噜的滚到了村口的河里,不见了踪影。
这条河,正是单雅昨夜溺死的河!
单文强本就是个臭脾气,见此情形,差点要和抬棺的汉子们吵起来,村长连忙上前隔开了众人。
黄神婆走上前来,看了看棺材落水的地方之后,脸色大变。
棺木落地,本就是大凶之兆,棺材落水之后沉底不浮,更是说明死者怨气未消!
更加麻烦的是,这还是个三阴汇聚之地:河水从山谷蜿蜒而出,此乃第一阴,河流坐北朝南,此乃第二阴,单雅本又是女孩,这又是第三阴。
三阴汇聚,怨气不消,这怕是要成煞之兆。
村长同样担心起来,虽说他砍过倭鬼子,如今也是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倒是不怕鬼。
但是村子里这么多人,谁知道单雅化煞之后会报复谁呢?
黄神婆说,如今最重要的是先将棺材打捞上来,但是如今棺材有了邪性,河里水流湍急,又不能直接下水打捞,还需有人用唤鬼之法将棺材唤出来才是。
这事本来应该是单家人来做,但是单家没一个有胆子的,最后一番推诿,这件事情最后便落在了和单雅关系最好的柯佳佳的头上。
……
“所以,那棺材唤出来了吗?”
村长的讲述绘声绘色,几名警员几乎都带入了村长的故事当中,听村长停下来,纷纷好奇的问道。
余浩然虽说不信神鬼,依旧安静的听着,不时在自己的本子上记录上关键的时间线。
这些都是重要的线索。
村长咳嗽了几声,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继续说起来。
“呵呵,莫急,唤鬼之事我不在现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那棺材,确实是唤出来了。”
……
赶走围在河边看棺材的人群之后,村子回到了家里头。
自从听了黄神婆的话之后,村长也心事重重。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内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慌。
踩上凳子,将挂在墙上的大刀小心翼翼的拿了下来,村长找出一块干净的抹布,一遍又一遍细细的擦拭着大刀。
将刀握在手里,自己的内心似乎可以平静不少。
陪了自己这么多年的老伙计,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依旧锋利无比,细看之下还能看到刀尖闪烁的寒芒。
村长一遍遍擦拭着手里的大刀,直到天色渐晚。
入夜之后,村长便老老实实的呆在家中,安静的等待黄神婆的消息。
这一等,便是等到了夜晚九点多。
门口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村长走到窗边,探头向外看去。
院子外边有两个身影,一高一矮,矮一些的身影佝偻着背,高的则是站在一边搀扶,应该是黄神婆和柯佳佳了。
黄神婆颤颤巍巍的走到了门前边,将什么东西贴在了院门上。
“神婆,棺材唤出来了吗?”
村长站在窗边问道。
“唤出来了。”黄神婆的声音从院子外边传来。
“那就好。”听到黄神婆的话,村长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依旧有些疑惑,既然棺材唤出来了,神婆又为何要大半夜来这里呢?村长有些不放心,便再问了一句。
“神婆在做什么?”
“贴点符,七月半快到了,晚上少出来走,干娘会保佑村子平平安安。”
黄神婆缓缓说着,从她的声音当中,村子分明听出了几分紧张。
贴好符,黄神婆没有停留,在柯佳佳的搀扶下急匆匆的向其它人家走去,大概是要挨家挨户都贴上黄符。
村长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坐了一会,便上床睡觉了。
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安宁。
背后总有一股冰凉的感觉,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抗倭的时候。
那天晚上,游击队所在的山头被倭寇一把火烧了,几十名弟兄葬身火海。
也许,有大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有人急匆匆的跑过来,告诉村长,单家,又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