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水,村长继续讲述他所知道的故事。
听人劝,吃饱饭。
村长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眼下,他的脑海当中都是单雅的声音!
单雅,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老黄狗!听我的,先出去!”
黄神婆见拉不动村长,冷声叫道。
老黄狗是村长以前的绰号,自从当上村长之后,已经好久没人这么叫他了。
村长的脚步一顿,随后点了点头。
“好,先出去。”
……
“神婆,你看到了什么。”
走出院子,身上的不适感这才渐渐消退,村长松开手,才发现自己大刀刀把上,早已完全被汗水浸透了。
他赶走了围在边上的村民,压低了声音问黄神婆。
刚刚在屋子里的时候,黄神婆的目光一直落在房间门口地上的那一滩水上,哪怕的出门的时候,都回头看了一眼。
显然,她从那滩水里看到了什么。
村长是临出门的时候才注意到这一点,同样看了看那滩水,却没什么发现。
“门缝下边,都是红色的。”
黄神婆看了村长一眼,低着头说道。
“红色?阿雅不会……”
村长心里一紧。
“不,水是镜子,只能看到门底下边上的东西。”
黄神婆摇了摇头。
“应该是那丫头,穿着一条红色裙子。”
村长怔了一下,随后立即想到了什么。
他赶忙看向院子当中的尸体,几个吊着的尸体的脖子上边,用得都是被揉成绳子一般的大红色布料。
他壮着胆子上前,一把扯下了单文强脖子上的红色布条。
布条一入手,村长登时明白了过来。
柔软顺滑的丝绸,哪怕是被水浸透了,依旧是那种滑腻的手感。
村长小心翼翼的将布条重新展开,当整张布条出现在村长与黄神婆眼前的时候,村长的心里顿时一沉。
在布条的一角,可以看到用金线绣出来的图案。
仔细辨别一番,倒是不难认出来,这用金线绣出来的图案,应当是小半个翅膀的模样!
而且,是小半个凤凰的翅膀!
红色衣服,绣着凤凰……
这是婚服!
一切的答案,应该已经不需要去继续想了。
村长望向依旧围在外边的村民们,目光如同鹰隼一般锐利。
“扑通!”
只听到重重的一声,一道声音扑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黄神婆和村长连连磕头。
跪地磕头之人是陈天宇,住在村口,是村子里有名的万元户,不过脾气老倔,是个老光棍。
陈天宇一边磕头,一边老老实实的将一切交代了出来。
他一个人光棍太久了,年纪一大,便想要留个后。
偏偏他有看不上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于是他找上了单文强,单文强收了他五万块钱,把单雅嫁给他当老婆。
这一切,当然只有单家和他知道,单家当中,还得排除单雅。
单家贫穷,想着一个女娃子居然可以卖个五万块钱,顿时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那天夜里就将单雅绑了就要送到陈家,没想到单雅一路挣扎,最终在村口的桥上掉了下去。
天黑水急,加上单雅还绑着手脚,不一会就没影了。
单家几人看着快到手的五万块就这么掉水里了,赶快去找。
最终只在下游找到了单雅已经溺死的尸体。
穿着鲜红的嫁衣。
……
黄神婆冷冷的看了陈天宇一眼,只说了句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看也不看拼命磕头的陈天宇一眼,转身就走。
村长本想看在同村人的份上帮陈天宇说两句话,但是看黄神婆走得坚决,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驱散了众人,村里人便各自回去干活。
上午的村子异常的压抑,明明大多数人都在田里干活,却听不到什么声音。
每个人都沉默着,似乎是有一朵云压在了众人的头顶。
下午的时候,村里头来了一个道士。
道士一手提着一把桃木宝剑,一手拿着罗盘,嘴里一直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
道士是陈天宇花大价钱找来的,说是捉过好多只鬼,很有道行。
村里人都远远的跟在道士后边,要看道士如何捉鬼。
那道士去黄神婆家要了两张黄符,缠在自己的桃木剑上,便径直去了单家。
结果,才一推开门,一句“妖孽,哪里跑”都没有说完,不知是看到了什么,那道士瞪圆双眼,如同一座雕像一般定在原地。
安静了几秒之后,道士终于缓缓失去了平衡,“砰”的一声直直向后倒在了台阶上,后脑勺都磕破了一个大洞!
鲜血顿时就流了出来,红了好大一片。
村里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纷纷叫着鬼来了然后四散奔逃开去。
还是村长上前查看,才发现那道士居然已经断气了。
道士的尸体送到了县里头的医院,医院说是心脏病导致昏迷,救治不及时导致死亡。
虽然如此,村里人可没一个信这话,都说着单家有厉鬼,一个个准备收拾行李去县城避避。
也就剩下最后几户人家实在没有办法,家中田地房子都在村里,留着没有离开。
为了留住村民,村长拿着自己的大刀,每夜坐在村子中间广场的灯下,想以此要让村民安心。
黄神婆也忙碌起来,每夜都给村里人房门前贴上黄符。
但是显然,他们的努力并没有什么用处。
即便如此,村子里的人,还是一天比一天少了。
转眼之间,就这么过去了五天。
道士死去之后,村子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一连五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有些村民觉得厉鬼杀了道士,应该已经走了,毕竟还是农忙时节,便渐渐搬回来些。
但是黄神婆依旧每天挨家挨户的贴符。
看黄神婆严阵以待的样子,村长就知道,事情还没结束。
毕竟,单雅的头七,还没过呢!
五天之后,也就是单雅头七的这一天,入夜十分,村子里下了大雨。
雨哗哗的下着,像是大坝决口了一般,要覆灭了整个小村子。
听着窗外的雨声,村长的心里涌起了不安的情绪。
或许是当过兵的缘故,他的预感向来很准。
冥冥当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今夜,注定不会安宁了。
村长不顾自家妻子的劝阻,默默的擦亮了那把大刀,撑着伞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走出门口的时候,村长照例看了眼门上贴着的黄纸。
黄纸被雨水淋湿,但是依旧牢牢粘在门上。
不知道是村长的错觉还是什么,他总觉得,眼前那黄纸的颜色,似乎越来越深了一些。
大概是被水淋湿了吧。
村长在心中解释了一番,再次走向村子里的广场。
广场上只有一盏老旧的路灯,还是好多年前村子集资修的,每天村长就是坐在这盏路灯下边守着。
今日依旧如此。
雨水劈里啪啦的打在地上,捡起的雨点落在了村长的手上,冰冷彻骨。
天完全黑了,除了路灯所照出的小小光圈,村长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雨水在地上晕开一个个圈,渗入地底的水又带出了一股夹杂着土腥味的奇怪味道。
似乎,和那天在单家屋子里闻到的气味很是相像。
此刻,哪怕是村长,此刻也没来由的产生一些恐惧的情绪。
……
“哒,哒,哒!”脚步声由远及近,村长抬头看去,是柯佳佳从远处跑进了路灯的光圈之下。
柯佳佳撑了把伞,不过这样的暴雨里,伞实在是没什么大用,即便是撑着伞,柯佳佳依旧是被淋成了一只落汤鸡。
“村长爷爷,有看到我奶奶吗?”
柯佳佳看到村长,赶忙加快脚步跑了过来,着急的问道。
“黄神婆,我没有看到啊,怎么了佳佳?”
“奶奶下雨前出去贴符了,现在还没回来。”
“应该是去村西边了,我们一起去找找。”
村长站起身来,跟着柯佳佳一同往村子西边去了。
坐着的时候还好,在着大雨里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不说,光是飘进伞下的雨,就足够人厌烦了。
雨水打湿了衣服,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冷冰冰的。
真是冷啊!村长想着。
等下回去的时候,要提醒佳佳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村长。”
柯佳佳的声音打断了村长的思考,村长转头看去,看到柯佳佳将手电筒照在了其中一家的门板上。
村长看向手电筒所照射的位置,一股寒意瞬间涌上脑门。
他清楚的看见,贴在门板上的黄符,在雨水当中飞快的溶解,先是黄符上的墨迹,再是黄符本身,最终彻底消失!
“阿雅来了。”柯佳佳突然轻轻的说了一句,将手电筒的光转向了别处。
村长再次转过头,顺着柯佳佳手电筒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一盏路灯下,一袭红衣,缓缓向二人走来。
看到红衣的瞬间,村长感觉世界都停止了。
脑中一遍遍发出赶快逃跑的警告,但是他的脚却是像扎了根一般,一动不动。
只有视线中那一抹飘摇的红色,一步步靠近,一点点变大。
走进一些,喜庆的大红盖头被风吹起一角,村长终于看得清楚了,红衣之下,单雅那张苍白的脸上,一抹凄惨的笑意。
“佳佳,你为什么还不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