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其实不怎么好看,广阔无垠的海面,会带给人一种壮阔的观感,然后就略显单调了。
岸边突出一块码头,还有船只停靠。浪拍打着铁板,石头,木桩。这些庞然大物至少还可以存在几十年。那几十年后呢?就没人知道了。浪仍在拍打,它不在乎会在哪里停下,谁会阻拦它,谁会毁灭它。如果这颗星球的水都消失了,那浪呢?也就不复存在了吧?
船只的内饰都大差不差,噔噔噔的铁板敲击声从这里传到那里,又蹦哒到码头的甲板上来,接着又窜到木桶里去。
“别闹啦!人怎么可能藏在一个木桶里。”
“可是花花你瞧,这个桶可以装下一个完整的我。”
秋舒元眨巴眨巴眼睛。
“花花你说,有住在桶里的动物吗?我们之前遇到的大巴蛇,好像就是从桶里窜出来的。”
“以前桶里都有人清洗的。”没钱花琢磨了一下“讲道理我也不太清楚,以后可能会有吧。”她想起了一个视频,小章鱼跟潜水员交易了它的塑料瓶。“对于生物来讲,这些应该不分什么人工和天然的,都是环境的一部分,过一段日子,适应了这地方,就跟家一样了。”
没钱花说起了牡蛎,藤壶海葵什么的。“它们这些小动物会抓在船底上。”以前她就是一个修理工,没接触过这些。到了这边的时候这方面的书就看的多了。可能也有宝雀一开始带给她神奇体验在作祟吧。这里的藤壶,叫船疤,当然,船疤并不是完全同藤壶一样,在一些细节上还是有不少的区分的。
没钱花叫秋舒元看看水底下,有藻类和船的“疮疤”。
“它们的世界,跟我们的是颠倒过来的。”
“很奇特的思维呢。”
秋舒元拨了拨船疤,要说太大的反应,是见不到的。碰到苔藓,又是一阵滑滑的触感。
天色渐晚,两小只决定就在船舱内过夜。利用随身带的紫外线射灯,可以清理掉床铺上绝大多数的杂菌。还好夏天需要携带的被子不是很厚,利用一个背包就可以装下来。等到了冬天再去过日子,那睡觉就得提前找到床并费好大的功夫给它清理干净。杂菌什么的爬上来,保不准会有什么坏家伙。
在岸边上,没钱花带着秋舒元去试试水。如果是地球上的夏天,好像都是快晚饭前去游游泳的样子,只是脑子里一时的联想。
用着从船上找的绳子,穿过一个空瓶子的口,打上几个死结,在绑用手握的圈时,用结抵住收缩的绳圈。很简单的一个小玩意,但是在救援落水人员时却意外的有用。
秋舒元的游泳安全意识并未形成,大概是在凝扬河边玩耍的时候没钱花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没钱花没跟她说,只讲下水要小心一点。以一种劝告的话语去跟人说话,终究是没钱花所不会的。
睡梦前,没钱花给秋舒元做上了喷香的烤鱼。撒了点寒砂,这是一种以冰寒痛觉替代味觉的调味剂,类似于地球上的辣椒。不过一个是冷的,一个是烧的。虽然味道差不多就是了。
“晚安,花花。”
没钱花嗯了一声,就当是回应了。在凝扬外过的第一个夜晚。不知道秋舒元能不能适应。没钱花以前是换着床睡的,没什么恋床的臭毛病。现在变成个小女孩,约摸20分钟都没睡着的样子,总不可能真的恋床吧。她又不能搬着床跑。
从方年塔出来之后,秋舒元环顾四周。这哪里还是凝扬城。都看不到山了,放眼望去,尽是平原。奔腾的河流冲刷着盐碱地,冒出些许芦苇,供着水鸟嬉戏打闹。奔走了些时候,才见着的城镇和港口。从中进去,她看到了好多好多的人。他们聊着天,唱着歌,喝着啤酒打着屁。秋舒元看着,似乎也快乐起来了。但是没钱花呢?对啊,没钱花呢?她想着。“她该不会在图书馆吧?”秋舒元就跑到了图书馆去。那里不止有没钱花,还有着秋天和秋方年。她哭喊着就扑到爷爷怀里撒娇去了。爷爷说抱不起她咯,她是个大闺女啦!
没钱花听着秋舒元的呼吸平稳了,就蹑手蹑脚的钻了出去。睡不着了,真奇怪。还好今天的夜景是不错的。月光明亮,船杆摇晃着,带着水中的倒影,和地上的黑锚。稍稍有点喜欢这种感觉。宁静、清晰、悠远、深邃。
不知不觉间,海风停止了呼喊,海浪也停止了摇摆。本来浑然一体的“舞团”,却像是活在视频里,被观众按下了暂停键,停止了它们的摇摆。
在那海平线上,出现一道黑影。缓步在大海上,水似乎失去了意义,没有浮力,没有质量,只是还有点海的颜色。这话说的这海本来是真的一样。没钱花不经自嘲道。
腰间一柄漆黑的阔剑,披着斗篷,看不清身形和样貌。
虽是缓步,做了遮挡。可在这静止的时间内却是格外地显眼。
乌云遮挡了月亮,一切又流通起来了。不变的是那个黑影,他并没有消失,他的脚踩在甲板上,一条直线过来,目标正是没钱花!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惊奇的。嗯,本该如此的,只是不知为何,推迟了整整三年。
“我们可不是玩木头人的游戏。”
那黑影解开兜帽来,用手拨开束着的头发,使其披在背上。颜色是红色的,这和秋舒元的发色有些许区别。像是新鲜喷溅出来的鲜血那般鲜红。
“查拉铱,你应该没听说过。不过这不重要。”
下一刻,天旋地转,视角里,还可以在下坠中看见自己那失去了脑袋的身体。“这是死了吗?”没钱花如此想着。
一种撕裂感从内传来,不同与以往的神经感知,这似乎是由内传来的感觉,似乎是来自于灵魂的拉扯。在极端痛苦之下,世界扭曲,撕裂,重组。那个自称查拉铱的人仍旧站在她的面前,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她头颅掉下来的前一刻。查拉铱的阔剑已经拔出。挥砍的动作没有继续,而是将其插入了甲板中。
“欢迎来到我的过去。虽然照某个家伙的说法,过去的一切都是由现在决定的。”他摸了摸胡子,可能这一句话撂下来是有那么点中二吧。“祂那套说法非常奇怪。两个海接天之前的事情与现今产生了联系,两个时空演绎一场事件,这是我对其的解读。”
“余祎清?”
“不认识。”
没钱花一时间有些混乱。她在想,我会不会有不同的马甲。当然,没钱花的这种猜想是不可能的。把自己脑子砍成两半,我会疯掉去。
“你如果要出去的话,有两种办法。第一种,就是把我杀了。这非常简单,因为任何非现实的存在都十分脆弱。也许你砍我只需要一剑。第二种就十分困难了,你需要死亡足够多的次数,具体是多少,我不知道,这在于你。”
查拉铱一嘴轻松地说出了这些,好像前不久杀死了没钱花的人不是他一样。
没钱花在分析话句里的信息。如果杀死他就可以结束回想,那说明查拉铱很有可能就是回想的另一个核心。那究竟是什么让他们二人卷入这恶魔的回想中来的呢?海接天是什么?他口中的某个家伙又是谁?查拉铱知道的明显比她更多。这回想似乎像是一种恶魔的宝藏,挑选出两个人来进行抢夺,竞争。那么问题来了,他说的很明确,也让她切身体会了一下死亡的感受。但是他为什么不继续杀死她呢?
“嗯?当然,现在不是时候。”
实在可怜的,在没钱花这里,并没有惊讶这种情绪。
“你似乎在期待某种事情的发生。”
“可能有吧。期待吗?确实是久远的记忆了。”
他示意没钱花接过剑,看他神情却看不出什么。那眼睛不像是在看她,而是在看什么久远,深邃的东西。没钱花又打住了这种乱想,他不像是那种会被过往所追逐的人。很难说,这更多的是一种毫不在意,但又暗含着某种细微的情感。想要去捕捉的时候,又感觉那只是一种错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查拉铱同秋舒元一样单纯。但就这一点飘忽不定的感觉,给予了其沧桑。
没钱花试着接住,但是这阔剑只是笔直地“摔倒”在甲板上,连颤动都没有,在砸到那“地面”上时,似乎就成了“地面”的一部分。
“正午,或许现在该叫落日。用渐墨铁打造的剑,如果不定义什么是地面的话,它可以直接掉落到地核里去。”
“你应该尝试一下,不用奇怪,我就是在教你用剑。在旅途的最后,我希望是你杀死的我,我说过,这样简单一点。”
“奇怪的人和奇怪的要求。”
听着建议,没钱花试着拿起那把剑,拉扯了几次,都见不着什么动静。查拉铱在一旁看着,说着些他所知道的东西。没钱花应该不会有出丑这种感觉。
也未必。
“你应该知道精神力吧,如果使用精神力来抬起落日,就像游戏里装备武器时一样简单。不过这得你跟它熟悉了才行。这很奇怪对吧,其实我也奇怪。在很多时候落日表现的就像是有一个器灵一样。当然,实际上没有什么器灵。”
查拉铱盘腿坐下,这样他好像就能以一种更惬意的方式念叨些什么。他说出来的东西,没钱花一开始以为他都是带着些追忆的情感的,然而听到最后他都是一个腔调。
努力了一个晚上,没钱花并未撼动落日分毫。没钱花只能看着查拉铱拿起落日舞出几个剑花。这种感觉有点像那个石中剑,只有勇者才能拔出那把剑来的**设定。不过在这里,只是单纯的重。
通过看查拉铱的展示,没钱花现在对精神力这种力量更加地好奇了。似乎在这一层世界观下,精神是某种中心,它不只是一种驱使生命运动的东西,更可以作为一种力去调整物体的位置和状态。难怪单独划分一个p来定义精神。
“我不会呆太久,下次日落时,我可能会再来。”
查拉铱走的时候,天还没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