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娴就是在这天晚上吃过我做的饭之后,彻底地下定决心的。
从那之后,每天她都在外面找工作。还好,她虽然是“富二代”,但基本的生活常识还是有的。至少身份证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是带着的,没落在家里。不然,她估计就连工作都找不了了。
她叫我不要帮她,然后自己找了个快餐店的工作。
按理说快餐店就快餐店吧,我觉得累点是累点,可至少不用受风吹雨打。夏天虽然热,但冬天就是暖暖和和的了。而且比起流水线来说,还是轻松多了。
但是,就在这周之内的某天,她才刚去上班没几天,中午我去给她送饭的时候,就看到她站在那里,低着头在被餐厅经理骂。
听她们说话的内容,好像是因为有个“无理取闹”的顾客,一直为了某件事在骂宁静娴的同事。她实在是忍受不了,就骂回去了,然后好像还被那个顾客拍下来了。据那个餐厅经理话里的内容,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可能造成恶劣影响,所以她才会骂宁静娴。
只是被骂两句、甚至是被辞退,我其实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换个工作就好了。
可是,问题在于宁静娴可是被拍下来了。既然被拍下来,按那个顾客的逻辑,他就肯定要发到网上去,这样就有可能被宁静娴她爸爸看到。就算是她爸爸不想主动出面带她回去,但是看到了他女儿被欺负,他又怎么可能不调查清楚事情的原委,然后给这家快餐所在的餐饮公司施加压力,让他们对自己的女儿好一点?
本来,就算宁静娴现在处于她爸爸的“监控”之下,那也和我没有关系。但我心里却又总是觉得,不能放着不管……
唉,真的是好矛盾啊。
下午的课间,我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
而这声叹气,恰被段清所听到,于是他便问我:“苏酥,怎么了?”
顺带一提,我现在已经变回了男孩子,也换回了男孩子的身份。我也和辅导员说了,这几天我因故变回了男孩子,所以要以苏酥的身份生活几天。
他倒是也没不同意,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我之所以换回苏酥的身份,还有其他原因——那就是我发现其实保护机制的影响还是一直都在的,我就那天回去之后的那段时间,脑子里就总是莫名闪过白天的回忆、段清的手、他的怀抱的那种感觉,然后就会莫名其妙地开始心跳加速。
没有触碰到的时候,尚且会这样吗,要是触碰到了,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所以,我干脆换回了苏酥的身份。他有可能会随意地去触碰“苏汐”,但总不可能会随意地触碰“苏酥”吧?男男授受不亲啊!
我想了想,好像告诉他也没什么,而且也可以让他帮我想想办法,于是我和他详细说了宁静娴的现状以及我内心的担忧。
“原来是这样……”
他低头沉思,随即说道:“我觉得她爸爸还是挺厉害的,就算不靠这个,也能完全掌握她的动向。就算不被拍照发到网上,我觉得也是一样的。他现在之所以不来带宁静娴回去,我想大概也是因为他有着自己的理由,而并非是找不到。所以你担心这些,我觉得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因为……怎么说呢,我觉得现在就算你和宁静娴加在一起,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反抗她爸爸。你所做的,几乎都是无用功;所考虑的,几乎都是瞎操心啊。”
“诶……”
他这一番话,其实就是在说我根本无能为力,所以没必要再去“想办法”了。
我确实是有点被他的话打击到了,于是趴回了桌子上。
“那么,谁才有足够的力量去反抗她爸爸呢?段清,是你吗,还是你爸爸?只有‘大人’才能对抗得了‘大人’?”
“我?我不行啊……”
段清摇了摇头:“我最多也就是依靠我爸爸,能稍微有点‘力量’。而我爸爸,他是绝对不会和宁静娴的爸爸对抗的。因为他们是朋友、是亲密无间的盟友,他们正是手牵着手,把这座城市紧紧地捏在手心里的。可以说,就算是为了‘利益’,他们都不会背叛对方,又怎么会因为一文不值的‘人类的感情’而背叛对方呢?”
“感情才不是一文不值的!没有感情的话,人就……”
“你先别那么激动嘛,我是说他们觉得‘人类的感情’一文不值。至少我还不像他们那么冷酷,觉得‘人类的感情’是一文不值的。”
看我鼓起腮帮子,一副生气的样子,段清连忙解释道。
我沉默了片刻,又问道:“既然他们都觉得‘感情’一文不值了,那为什么还会为你妈妈请全世界最好的医生?”
“……那不是为了我妈妈。”
他想了好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回答我。
“那是为了我,或者说为了他的继承人。就像是宁静娴她爸爸为了她只要不是动摇家本的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一样,我爸爸也是这样的。因为如果妈妈死了,会伤心的是我,而不是他。也因此,他几乎一次都没去看过我妈妈。”
向我解释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十分难过的神色。
我也意识因此而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揭了他的伤疤。于是我挠了挠头,向他道歉。
“那啥……对不起。”
他上次和我说过,生在他们家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虽然我家并不富有,而且父母“离异”(其实根本没结过婚)。但是至少我那单亲的母亲,从小就给了我不少的爱。
而段清呢?他虽然家庭完好,却从来没有受到过父亲的爱。母亲虽然很关心他,但现在看起来,却像是被“隔离”了一样。在生活之中,他能够受到的,反而更多的是来自于他父亲的、作为“继承人”的“压力”。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才明白,或许从来都不该在段清的面前,聊起他家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