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涅薇尔裂开了。
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裂开。
自从那夜庆典过后，妮涅薇尔神像背面，就裂开了一道不怎么明显的裂缝。
起初就连妮涅薇尔自身都没有察觉……
直到有一次芙卡琳娜为她清理身上的灰尘时，妮涅薇尔才在芙卡琳娜受到惊吓的尖叫声中，察觉了自身的异样。
不是？妮涅薇尔寻思前一年条件那么恶劣，自己都没有出什么问题。
怎么现在一搬家就这样了？神像吃不得细糠？
女神神像受损的消息，很快就在村内传开了。
如今妮涅薇尔已经是村中所有人心中的依靠与希望了。
女神大人出现了任何状况，都会让她们最近才放松下来的心弦再度紧绷。
于是乎……被当作罪人的芬妮……
就这样被众人押送到了妮涅薇尔的神像前。
大家似乎都认为，是芬妮当初在神像面前四百四十四次的冒犯，才导致了如今女神大人神像的受损。
“不是！哪有你们这样的？全怪在我身上？这不应该怪当初造女神像……还有修了那破木屋的工匠吗？”
芬妮有些惶恐的喊到。
虽然她也无比担心女神大人的状况，可最近这群混蛋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叫自己奇怪的外号也就算了，连女神大人出事都能全赖自己头上。
虽然说不准真的有自己的锅！
但其他人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于是她毅然决然的决定，把当初修神像还有神殿的人拉下水。
“如果不是之前神殿偷工减料漏水，不是你们用粗糙的泥石塑造神像！现在怎么会出这种状况！”
大家觉得芬妮说的有道理，于是马上就把一脸懵逼的工匠们一同抓了过来。
一定要在女神大人面前，好好审判这些犯下亵渎与轻视之罪的罪人们！
“嗷嗷嗷！我为女神大人立过功！现在新神殿才竣工没几日！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就算要审判我们，也得先过问女神大人吧！你们这是清算！”
“反对私刑！”
“完了……早知道当初就用石雕了……”
“呜呜呜，我以后还有老婆和孩子要养……”
“放心，我会照顾好你家老婆和孩子的。”
“你特么！！”
“闭嘴！这不是正准备请示女神大人嘛！尔等有没有罪全由女神大人定夺！”
神殿内的众人吵成一团。
妮涅薇尔听到她们争吵就头疼，刚想让芙卡琳娜帮忙制止众人。
就见村长婆婆举着拐杖出现，叫停了这场乱七八糟的混乱。
“吵什么吵！如果要说有罪的话，我们全村人有哪一个，在过去没有犯下怠慢女神的罪！”
此刻村长婆婆的心里也是乱做一团，不只是因为神像出现损伤让她揪心。
更是看到面前这些村中小辈们一如既往不成器的模样，让她实在是担忧，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了，这些小家伙们究竟该如何好好侍奉女神大人。
气的这位老太太，年轻时在战神的国度当雇佣兵时，留下来的暗伤都隐隐作痛。
毕竟村中也没有别的能让众人信服的长辈，来约束这些无法无天的姑娘们了。
不过芙卡琳娜那丫头倒是正常，她如今还是最为亲近女神大人的存在。
如果不是芙卡琳娜太过年轻，村长还知道她私底下，没有彻底放弃她母亲当初传承给她的信仰。
村长或许会考虑以后把管理村子的事宜托付给芙卡琳娜。
可惜了……妮涅薇尔大人出现后，村子不能可能交给如今还信仰它神的异教徒了。
只能期望生命走向终点前……芙卡琳娜或者村中其余的众人能够成熟一些吧。
不然也只能劳烦女神大人管教她们了。
果然……近些日子还是需要启奏女神大人，把围绕女神大人的教派建立起来，才好定下各种教条和规矩。
现今帝国的法令在群山之中形同虚设，没有规矩会引发秩序的崩塌，犯罪引发的混乱也会蔓延。
新芽村附近的几个村子已经出现了崩溃的预兆了……
这边也就是她这位老太太靠威望压着，新芽村过去才勉强维持着正常运转。
不过现在还是先处理事情。
女神大人可能不能有任何的意外。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你们不先想着怎么解决！反而互相声讨！借着女神大人的名义攻击同村的乡亲！真是丢人现眼！忘记之前女神大人托芙卡琳娜跟我们说的话了？你们这有半点团结的样子嘛！”
村长婆婆一拐杖抽在了离自己最近的人身上。
严厉中夹杂着失望的语气，让在场的众人完全不敢说话。
“愣着做什么？先想办法修复女神大人的神躯！要请罪之后我们也得一起！”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跑出去寻找修复女神大人神像的材料。
确实不是先找人背锅担责任的时候。
很快，满山遍野就出现了挖泥巴的人。
等众人把泥巴送到神殿后，工匠们立即展开修补工作。
本来就是一条不怎么明显的细缝，工匠以为很快就能修补好。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无论工匠使用什么修补方式，那一条缝完全填补不上，补上去的粘土很快就会脱落。
工匠顿时就汗流浃背了，连忙叫人去当初塑造神像时挖的粘土地区。
可就连同源的泥土也行不通。
见到工匠们焦头烂额的讨论，其余人也是急躁了起来，这些工匠怎么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于是这群家伙很快又激烈的争吵了起来。
“你们怎么回事！到底想不想修！”
“不是啊！填不上！怎么都填不上！”
“难不成是女神大人生气了？拒绝了我们将功补过的机会……”
“呜呜，完了，女神大人不要我们了。”
“你们闭嘴！芙卡琳娜，女神大人……有说什么吗？”
芙卡琳娜也有些微微蹙眉，显然也对众人闹出来的这些事有些生气了。
可凝神聆听妮涅薇尔的声音后，脸上表情也逐渐困惑。
“女神大人……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
只有一直默不作声的海蒂，在观察现场情况后似乎发现了什么。
刚刚那些工匠在试图修补裂缝之时……用刮刀填缝的修补方式连一点点二次损伤都没有。
丝毫未变……这不应该啊……虽然海蒂不是工匠，但她也知道在修复这些东西的时候，大多都会造成原本裂痕以外的修复痕迹。
更何况是原本就脆弱的泥沙像。
海蒂捏住下巴沉思了一会，然后向前走到神像面前。
“妮涅薇尔大人，请恕我无礼。”
海蒂朝着芙卡琳娜点头示意，想要得到女神大人的应允。
芙卡琳娜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对着海蒂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女神大人不介意。
“……”
海蒂的指甲在神像上滑动绕了一圈，然后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缝。
一尘不染。
果然如此……
在确认了心中的猜想后，海蒂举起手中厚厚的书本，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重重的砸向了神像的底座。
砰！
“海蒂你在做什么！！”
一瞬间几个人就上来压住了海蒂，可海蒂则是表情淡然的对身边几个目眦欲裂的人解释。
“冷静点，你们看看神像是不是一点破损都没有。女神大人也同意我的行为了。”
这番话让众人的愤怒稍微压制了下去，可还是狠狠的瞪了一眼，做出如此冒犯之举的海蒂。
几个人上去检查了神像的底座，发现确实没有任何被重物砸击的痕迹。
大伙这回彻底懵逼了，神像都出现了裂痕，象征着神像的脆弱……可为什么被重物砸击会一点事情都没有……海蒂手中的书也只有边角扁了一些，一点尘土的痕迹看不到。
众人需要海蒂给一个解释。
海蒂拍了拍被刚刚愤怒的人们攥皱的衣物，推了推脸上的眼镜。
“该怎么和你们……都不怎么读书的人解释呢……”
“简单的来说，女神大人的身上出现的裂缝……或许是一件好事。”
人群中的大多数人都被海蒂这番话搞得云里雾里，心中觉得这个癫里癫气的书呆子，是不是在瞧不起她们。
“听说过破茧成蝶吗？”海蒂无奈，只能继续解释。
“女神大人的身躯，大概已经不是任何凡物能够加以干涉和影响的了。”
“那些曾经塑造女神之躯的凡物已经蜕变……你们拿普通的泥土，女神大人的躯体自然会排斥，这也是为什么每次补上的粘土都会脱落。”
“寻常外力已经不能对女神大人造成影响了，别说我用书砸了，估计你们拿刀枪剑斧都不能伤到如今的神像。”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女神大人的神像还会有裂缝出现？”有些人不解的问道，觉得既然无坚不摧怎么可能还会有损伤。
海蒂摊了摊手继续解释：“不是外力……是从内而外，破茧成蝶。”
“你有见过被束缚在神像之中，永远不能活动的神明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外头的战争中，就不会出现神明与神明之间的厮杀了。”
“根据我的猜测，等到有一天泥像彻底崩裂，女神大人应该会完全化为人形行与世间。”
“毕竟像妮涅薇尔大人这般，诞生起就有完整心智和强大力量的神明。”
“有朝一日彻底摆脱最初的束缚，肯定能位列正神的行列。”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毕竟神明诞生之初的具体演化过程，完全没有文献记载……”
“最年轻的一位正神诞生，也是九十多年的事情了。”
“可能也是每一位权能不同的神明，诞生的方式都有其特殊性，无法作为参考。”
“或许每一位正神教会，会有记载自家神明诞生于世的记录。可这些事情肯定会被教会当做机密封存起来。”
“如果真的跟我猜测的一般，那女神大人如今的异样就是彻头彻尾的好事。”
“有生之年我们大概能亲眼见证————妮涅薇尔女神的降临。”
海蒂的声音回荡在神殿之中，久久无法散去。
除了她以外的众人，皆被这番猜测给震慑住了。
众人各自消化着这番话中的信息量。
殿内沉寂良久。
终于，村长婆婆发话了。
“海蒂……如果真是这般的话自然是好……可是如果你的猜测错误了，那岂不是害了女神大人。”
“我没办法保证猜测一定准确，毕竟神明的诞生本就是不可控的……充满了各种没法预测的变量。”海蒂摇了摇头。
“神明的诞生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不然如今世上也不会只有十二位正神。”
“我们人类所能做的，无非也只有虔诚的祈祷罢了。”
“与其担心这担心那的，不如对女神大人多忠诚一些。”
“女神大人，您如今会感觉到神躯上的不适吗？”
海蒂的话转向妮涅薇尔。
而妮涅薇尔此刻……觉得自己好的不得了。
海蒂虽然说只是她的猜测，可妮涅薇尔却完全认同了她的想法。
因为自己的力量确实越来越强大了，背后的裂痕完全没有对她造成负面影响。
反而是在当时工匠们在自己背后糊泥巴，妮涅薇尔才会感到些许不适。
终于！一年了！终于听到了可以不当泥菩萨的好消息！
虽然还不知道要多久，但生活总算是有点盼头了。
众人在听到芙卡琳娜，传递了女神大人感觉一切安好的话语后，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虚惊一场……
不用背锅的工匠们和芬妮简直开心的不行。
“不过女神大人背后出现裂痕，是庆典之后吧？难不成是因为我们办庆典的原因，帮助女神大人松动了泥像的枷锁？”
“不好说……反正别再乱做事了，一切听女神大人安排。”
“是啊，还不如继续好好侍奉女神大人。”
“不能帮助女神大人把泥像砸开放她出来吗？”
“你可真是个人才，傻的我没脾气了……你怎么不去把你家祖坟砸了？”
“……”
度过危机后，众人放松的七嘴八舌议论。
然后在准备离开神殿回去工作前，众人想着大家都那么多人聚在神殿里了。
就干脆在女神面前祈祷一番再走好了。
妮涅薇尔听着殿中回荡的祈祷声，觉得自己身上似乎又有什么地方要裂开了。
真不错啊，躺在芙卡琳娜肉乎乎大腿上睡觉的日子……
指日可待！
自己的教会以后叫什么呢？
咩咩教？牛头人教？百合教？黄金马桶教？
教义又该定些什么呢？
真是苦恼。
今天的小神明，对未来也是充满了期望。
【信徒：289】
【信仰力：8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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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群山之间，即将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前夕。
一伙不速之客，闯入了被神山庇护，才有片刻安宁的大地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