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舒的突然离开让晚饭的气氛显得略有尴尬，连平日里最欢脱的夏浅秋也只是默默地吃饭，没有抛出话茬来。
但好在还有一个话贼多的李博撑着场子，倒不能算是完全冷了下来，偶也有些欢声笑语，只是东道主的夏浅秋并没像以前一样笑得没心没肺，而是不走心地扯扯嘴角权当陪笑。
这一切都被作为挚友的纪楠看在眼里，趁着夏浅秋去上厕所的间隙，他也默默离座，站在门口边上等着。
“哇，老楠，你吓死人啊！”一开门就看边上杵着个大活人，脸色还很不好看，夏浅秋吓了一跳。
“小秋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纪楠开口，眼神里藏着不易发现的担忧。
“啊哈哈，我能有什么心事呢…”夏浅秋勉强笑着，手脚明显不太自然。
“呵呵。”纪楠摇摇头，说：“别装了，你从来都不会装，杨清舒走之前跟你说了些什么吧？”
夏浅秋眼帘低垂，紧咬着下唇，片刻后，她抬起头来，直视纪楠的眼睛。
“老楠，你说我现在应该算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
没想到夏浅秋突然问出这句话，纪楠明显愣了一下，但他马上回道：“这要看你自己。”
“反正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兄弟，不管你是男是女。”纪楠又补充道。
夏浅秋闻言笑了：“感觉问了你等于没问。”
“可别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抛给我啊，好了，回去吃饭吧。”
夏浅秋跟在纪楠的身后走，她默默低下了头，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今天杨清舒的点醒，让她明悟了很多。
从心理上看，她毫无疑问依然是个男人，喜欢男人喜欢的，讨厌男人讨厌的，即便她近些日子也在尝试些女孩的衣饰，在嘴皮上占自己女性身份的优势，但说到底只是好奇心作祟，在进行一种扮演女孩的角色扮演罢了。
可她的身体，却是不折不扣的女性…是一具和男人亲密接触，就会莫名其妙起反应的奇怪身体，明明代入以前男性身体的自己和纪楠又是壁咚又是亲脸的话，胃里就会有种酸液开始翻涌。
可是，她现在的身体居然一点都不抗拒和纪楠接触！这太荒谬了！甚至被他摸摸后脑勺，还会有种开心得想抱做一团的冲动，想让那大手的温存在她的发丝里再停留片刻…
不！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我不能…再溺死在这具身体给我制造的幻觉中了！就算变成女人，我也永远是直男！直男！
对！一定是这样的！
逐渐看清自己的内心后，夏浅秋下定了决心，回到餐桌，她明显开朗了很多，也常主导话题，把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晚饭结束，夏浅秋和纪楠两人站在院外，目送着众人离开。
望着众人从街道的拐角处离开，夏浅秋放下高挥的手，偏头对着纪楠说：“你呢？你还不回去吗？”
“嗯？饭桌还没收拾呢，锅碗也没洗。”纪楠皱了皱眉，面色疑惑。
“回去吧。”
夏浅秋清晰地吐出口，这三个字摔在路面上，似给空气也降了些温度。
“小秋子，你别逗，就你那技术——”
“呐，你回去吧，我也总得学着做些东西的，总不能永远都要靠你来帮我吧。”夏浅秋笑着，眼神却相当冰冷，“你说是吧，纪楠？”
纪楠望着自己的挚友，只觉得她的笑容很陌生。
那是一种距离相当远的笑容。
纪楠心里升起了团火：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还对你那么好，为什么你要主动和我拉开距离？你小子今天吃错药了？
“你怎么回事今天，我又得罪你了？”纪楠板着脸说。
“没有没有，你对我很好，这我都知道，不管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夏浅秋急忙摆手，而后又沉下脸：“但我们现在毕竟男女有别，还是减少一下私下独处的频率吧。”
纪楠怔住了，他想起先前夏浅秋问他“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现在看来，她似乎做出了选择，她选择要做一个女人，要和自己这个大男人划清界限。
虽然隐隐之中有预感，但也没想到来的那么快。
这样…对她来说应该是个好事吧…说明她正在积极适应自己身体的性别。
那么…作为挚友的我，也只能默默支持她了吧…
纪楠攥了攥拳头，片刻后开口：
“是啊，夏浅秋。”
纪楠得体地微笑着，他回到屋里背上自己的包，和夏浅秋告别一声后便离开了。
走到街道拐角，假意离开，他又趴在墙边，偷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
少女的肩膀是那么瘦削，她含着头，步伐也漫不经心的。
这背影，分明很落寞啊…
——
尽管手很生，但废了好一番功夫，夏浅秋终于也算是收拾好了餐桌，并把锅碗瓢盆都洗洗刷刷好了。
用毛巾擦掉手上的冷水，夏浅秋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放松时间，今天一整天都在复习，可算能奖励自己了。
从冰箱里拿出一大罐冰淇淋，她穿着大号T恤和宽松裤衩，盘腿坐在电视机前，点开视频APP来找些新番消遣消遣。
立式空调调到20度，将风叶都摆到直吹自己的方向，任冷风呼啦呼啦地往身上吹。
窗外似乎还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听起来不吵闹，反而像是和谐的音律。
夏浅秋感觉真是惬意，大夏天的下着小雨，又吹着空调，吃着冰淇淋，追着新番，没有比这更爽的事了吧。
嗯…没有老楠陪着我，我也可以过的很高兴的。她如此想。
…
“哈哈哈哈哈！”
被番剧里的一个搞怪片段戳中了笑点，夏浅秋拍着肚皮，笑得前仰后合。
但拍着拍着，突然感觉有点不妙。
嗯？怎么莫名其妙的，肚子开始有点疼了呢？
意识到这一刻的同时，夏浅秋渐渐感觉下腹部的绞痛越来越严重，她捂住小腹，脸色扭曲起来。
“卧槽，救命救命…”
她急忙双手捂肚，弓着背，穿上小拖鞋就冲进厕所里，脱了裤子一屁股坐在马桶上。
这疼的真要命啊！我该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
我就吃了一罐冰淇淋，真不至于吧！
等…等等，难道？不是拉肚子？而是别的一些东西？比如某位来的非常规律的亲戚？
对于变身小说稍有涉猎的夏浅秋自然知道，这可是现实系变身小说中不可不品的桥段。
话说，我变身到现在，过了多久了？
夏浅秋掐指一算，已经有三个礼拜，大姨妈大约每月一次，那今天来了也挺正常，说明她就是这个日子附近。
该死，根本没有防备！
夏浅秋完全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她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演萌妹逗她的好兄弟玩。
正懊悔着，下身一阵暖流经过，便感觉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她低头看，差点吓晕了过去。
——全是血！黏黏稠稠的！还带着腥味！
啊——！糟透了！做女生真是糟透了啊！快把我健壮的男人身体还回来啊！
夏浅秋欲哭无泪，偏偏肚子依然该怎么痛怎么痛，她就更是想死了。
现在的她，脆弱得忘了所有男人的倔强，她紧缩着双肩，颤颤巍巍地拿起手机，拨出了通讯录最顶端的那个号码，嗓音沙哑又虚弱。
“喂…老楠…快来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