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是爱过。
陈子没有强迫症，更何况调料这种事，本就是看着自己口味差不多加点就行了，某一天想吃点味重的便多放些，若是想吃淡一点的便少放些。
生活哪有这么多公式。
除非自己某一次因为生气，将调料这件事固化成了公式，这个公式便顺理成章的被严格执行了下来。
久而久之，这个公式无形之中还真的成了陈子的喜好。
可是这个公式它不是公开的，至少……不应该是魏云齐知道的。
可他就是知道了。
陈子心里升起一股莫名无名火，就像是被人找到老巢的松鼠，藏满整个洞穴的食物被人看了个精光。
她忽然间明白那股无名火是什么：是被人窥探的愠怒。
“有的人说爱是常觉亏欠，但有的爱不过是一种习惯，”
红汤开始沸腾，魏云齐立马起身拿起一大把肉签放进锅内，他摆弄着竹签朝向，恰逢升起来的雾从他脸上划过，将他的脸拉拽扭曲，他斟酌着话术，将自己准备许久的台词说了出来。
“陈子你有没有发现，有些习惯真的很没有必要？”
魏云齐重新坐回椅子上，为爱冲锋的魏先生并没有倒在挫折面前，他重整旗鼓、英姿勃发，决心发起新一轮的冲锋。
这句话是他思考许久的东西，是他自认为可以戳穿陈子铜墙铁壁的城墙的巨型攻城战车。
他想要从根本上否定陈子对那位姓林的前夫哥的感情，一切都是习惯使然罢了。
学生时代的懵懂相识，步入社会后的苟延残喘，一触即发的骤然崩塌。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多滑稽，这不是爱。
所以陈子小姐你就不要再执迷不悟的调查那什么林青耀了，目光回到当下，看向未来才是正道嘛。
“你想表达的是？”陈子皱着眉，原本就不算高兴的语调变得更加烦躁。
“习惯可以培养，也可以修改，如果是依赖习惯而成的爱，一切都是虚妄。”
陈子还是没懂魏云齐究竟在表达什么，她也没多余的精力去思考魏云齐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段话时她的脑海便情难自禁的浮现林青耀的模样。
这个在她面前总是阳光开朗的大男孩的确因为自己培养出了许多习惯，自己也的确因为他培养出了许多习惯。
陈子想了想，用筷子蘸了蘸面前的油碟，放在唇前，鲜红的小舌头轻轻探了出去，在筷子尖舔舐。
很熟悉的口味，熟悉，也就安心。
她侧了下面容，看向玩着2048的林青夭，忽然问道，“青夭，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少女略显茫然地抬起头，她看了眼面前那一大把竹签，“这锅还没煮开吧。”
陈子抬起眼，看了眼魏云齐，魏云齐瞬间心领神会，于是怀着请求帮助的目光看向林青夭，重新复述了一遍自己的观点。
这种片面的观点依赖的无非就是信息差，一旦将身份托换成局外人，很容易就能找到其中的漏洞，魏云齐看的出来林同学很聪明，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位同学是真心撮合自己与陈子两人。
听完后林青夭立刻点了点头，很是认可的回答道，“人之常情。我觉得说的很有道理。”
原本有几分不屑的陈子忽然陷入思索，她轻声呢喃着，“连青夭也这么认为的么。”
如果严谨如林青夭都这么说的话，或许真有几分道理呢？
她低下头仔细思考着过往，对于林青耀，陈子心头其实有许多亏欠，可她有许多抱负要实现，林青耀对于这些抱负的实现，起不了哪怕一丁点的帮助。
就像打水漂大赛，一枚石子无论划出多少个曼妙弧线，在水面激起多少个漂亮波纹，可它终究就是个打水漂的石子儿。
陈子要的是巨石，能在她生活、精神上砸乱水面，惊动藏水之下的游鱼的巨石。
现在有一枚巨石已经在自己身旁出现。
陈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她的心情在此刻变得分外美丽，满眼都是林青夭。
爱如果太过理性，就只是理智的交易。
好在她对林青夭没有半分理性，全是感情，没有一点技巧。
心情美丽起来的陈子笑着，她看着再一次沸腾起来的油锅，满面春风地说着，“魏云齐，你是个好人。火烧开了，先吃吧。”
“好嘞~”
魏云齐超有服务意识，他连忙站起来，为两位女士取出来可以烫着吃的菜品，温柔且细心。
林青夭关掉手机，默默为桌子对面露出迷之自信的男人默了默哀。
可是，魏云齐到底在开心什么？
连被发好人卡都这么开心，他一直这么自信的吗？
林青夭对这桌串串没有半分食欲。
才不久吃过一顿火长河，没食欲当然很正常啦。当然更加重要的原因是，人不对。
最会调味的小姑娘不在身旁，反倒是多了个姓陈名子的坏女人，真的很败胃口。
于是刚吃到一半，林青夭便擦了擦嘴站起身指着巷子之外，面无表情的说着，“我吃的有些饱，出去转一圈。”
“青夭你吃好了？那我也……”
陈子刚要说些什么，立刻被面冷的少女摇摇手打断，“就在那儿，我又不会逃跑，你坐着吃你的。”
好冷漠哦。
陈子感觉心里一揪，随之而来的却是另一种快.感。
她很早之前就意识到自己似乎很喜欢被林青夭冷落折磨，林青夭就像是深夜吃人的魔鬼，不断吞吃着她的理智。
她捂着有些心痛的胸口，语气酸酸的应了一声。
林青夭也嗯了一声，转身离开，在魏云齐崇拜感激的目光里丢下一个英姿飒爽的背影。
她是“常觉亏欠派”，感情是不计付出与回报的，不能用投资回报率这种东西去衡量，绝对的理智不算爱。
平等的冷静交换，是交易。
比如，林青夭需要陈子帮她找到楚月瑶，便会陪她来吃一顿午饭。
太理智的姐，这份交易里唯一亏损的只有林青夭糟糕的心情。
可是林青夭的心情总是糟糕透顶的，所以这份亏损可以忽略不计，于是她稳赚不赔。
只要不高兴就能找到楚月瑶，世界上没有别的事比这还值得高兴了。
刚走到巷口，林青夭双手插在裤兜里，一阵大风呼呼迎面吹来，掀起满头青丝。
林青夭在风里听见一道略显熟悉的歌声，她再往外走了几步，便在另一头的小径里看见一个女孩子。
她右手虚握仿若拿着麦克风，面对一片青葱的草地认认真真唱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