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我，或许对缘分这种东西还是抱着不太相信的想法。可事实有的时候就是会让人觉得，怎会如此奇妙，从而不得不感叹冥冥之中自由安排这一说法了。
再涉剑门（1）
浑浑度日好一段，虽说不至到吃饭都成问题的地步，但看着逐渐肚瘪的钱袋，我的心里始终有一口难压的气，堵得脑子也闷闷的，在赏玩平日里最爱的机巧玩意时竟也提不起劲来了。
果然自己的心情和钱袋鼓胀程度是成正比的，人在世上图快活，若是整日恹恹，实在是不好受，尽管做活计也是难受，但总有实质性的回报是肉眼可见，精神可享的。
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把自己说服了，我提上家中仅有一把小巧轻便的木剑出门了。
这是一个崇剑的时代，有一把能用的剑佩于手边，比什么都要紧。不过并不是什么人都在乎剑的，有人追求华美之剑，必须是其器之贵，世间罕见；有人但求质坚，愿付黄金数两，只愿能保多年；有人并不挑剔，只选有用之物即可，点到为止。
人驭剑，剑，亦驭人。
说到崇剑之气，就不得不提及我所身处之地，剑锋谷。由于剑锋谷地势险要，且南方唯有我们这谷中平原一条宽敞大道，其可容纳巨型剑仓飞行前往北方的剑都总宫，乃是交通要道。故而常年听得御剑飞行之伍行进之声响，本就呼啸的风硬生生地被剑划破，即便是隔着窗户也能在耳边炸出声响，很是震颤人心。有时感叹，习惯了也就不会当回事了，好在并不生于战乱年代，否则如今无这无关痛痒的声响定是许多人的噩梦。
想象着无数把飞剑从天而降，撕裂了天空也刺穿了大地，到处一片生灵涂炭......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停止了自己这无聊的念想。
由于此地也算交通通达，生意也是好做，尤其是贩剑的油水，既可以从南往北捞，也可以往南向山海的另一头讨块肉食。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是而已。
有售剑，就有铸剑，就要画剑，得先设剑，一套下来倒也能养活不少手艺人和伶牙俐齿之士，有野心之人更是打造属于自己的剑观，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我原是中部地区出来的游子，因有远方亲戚应允照应，便邀了二位同伴跋山涉水来到此地，虽一路途中有所耳闻此处崇剑贩剑风气浓厚，但没想到自己的营生也真会与剑挂钩。
回想初来此地之时，我对靠自己的技艺求活并不够上心。即便自己在家乡的初级学府学习了山海以外番邦之语，但却从不觉得自己某日能够真正踏足那些领地。这一求学之举不过也是当时歪打正着才有所涉猎，更何况自己天生嘴拙，怕是难同异乡人吐出什么琳琅珍语，此处盛行的同外邦人贩剑的行业我也只能是避而不谈。
奈何这少年心气终究是抵不过现实的海浪反复拍打，草草地熄灭了，只留下我独身面对从家里带来的快活盘缠不断散去的事实。看花了漫天的寻工招幌，最后还是只能在自己的学问和剑上打主意。
说易也易，说难也难。易在我所学之术恰好对得上交谈。即便我嘴拙不愿开口，但为了生计也能略说一二，但对于经商一事我确实完全的毫无头绪，需要从头学起。
不过许多剑观都不愿收下没有经商意识的弟子，我也能理解这背后的成本计算，只稍稍感慨了下当年自己的阴差阳错，又马不停蹄地奔往下家。
值得庆幸的是，剑锋谷并不比得剑都总宫，即使剑业举国有名，但我所在之地并算不上繁华之地，对于学术精进要求也没有非常严格，即使我只是初级学府出身，在这里也不会被当做无用之才。但能力越大，薪俸自然越高，对于我这造诣上浑水摸鱼的人来说，不过分追求奢靡的生活，倒是没多大压力。
来回奔波数次，正当我快要感到无望还是找到了家剑观急缺弟子填补空缺。然此次剑观之行，我却并不得意，要离观的先辈被观长指派来带领我入行，然却日日不知所踪，观中其它先辈也多有事务缠身，对我无暇顾及。最后我郁郁数日，在最后一日先辈因自己疏忽而怪罪于我，恶言如飞蚊叮咬般留下叮咬的鼓包，即便对身体没什么大碍，却让我无论是身或心，都奇痒难耐，还是未能沉住气，草草留下一封辞呈便又回到家中，好似一只无头苍蝇，却又难解心中苦闷之情，只得暗暗发誓，再不自取其辱涉足剑业。
坐在家中无事也没个法子，恰好同行好友所在商坊的掌柜正在大肆招人，装作是看见招幌寻来求禄，倒也没什么困难，顺势便入了商坊当上了打杂的伙计。奈何薪俸实在是低，甚至比不过我原先在私塾打杂赚的外快，且带教我的先辈手头有诸多之事全都交由我一人处理，勾当又是不那么光明，以至于我实在是身心俱疲，恰好友人打算撒手跑路，便也顺势请辞了。
于是......于是便到了如今这一步。
思来想去，若是实在不想再踏入贩剑一行，周围似乎也只剩下同上一商坊那类苟且勾当我把握留下了。不过再想找到那活计也并非易事，而且要考虑的因素更多了，原先同友人一齐前往商坊，我们是共用盘缠，相比一个人铺张要节省得多，且我虽在剑观待过一段时日，可终究也没能学会熟练驭剑，还只能考虑周边，薪俸也必须纳入考虑范围之中。
我的盘缠已经不多了。且这几日来我也不是没有前往各个剑观询问一二，只不过都石沉大海，未有鲤跃龙门之势。
今日一路的招呼打下来，有意向等着我的，只有少的可怜的休息以及微不足道的薪俸。提着小木剑在街上四处寻觅的我，心又渐渐沉了下来，我习惯性地安慰自己道：并非我一定要寻得多么高俸禄的活计，而是一定还有更适合自己的活计，起码不用真的劳累着自己去做活。
可是，我真的不能在贩剑的路上行走吗？仿佛身处这剑锋谷，我又恰好有那么一点能为所用的外邦之语，做对外番贩剑再好不过了......虽然我不如先前就双技同学者，但目前我掌握的那些知识也够我鱼目混珠了。
先前还在先前出道此地的第一份差事之时，碰到过先前剑观考验我的先辈，我满心都是当初她认真地问我面对困难是否会轻言放弃，我坚定地告诉她我会努力克服，然结局我们都心知肚明。好在她没说别的，只是将那几日的薪俸交由我，顺带也是好奇，同我寒暄一二。说是自我走后，又来了几位弟子，观长决定让他们好好有针对性地训练一番，不至于落得像我一样的下场。
话里话外我竟疑虑起她是否有拉拢我回去的想法，但我那时去意非常决绝，且我们都难以也不会拉下颜面，浅谈了几句现今状况，就相互一笑而过了。
也许我本不该那样任性，我的胸中难免翻涌过一股莫名的酸涩，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曾受过的委屈与自尊不允许我向往事回头。
也许再涉剑门并不代表我向命运低头，依赖这个过活为未来再做打算也不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