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送人家回去，你俩记得给我留一份！”
陈淮朝着方爱纯和顾夏告诫道，双眼的目光则是锁定在桌面上的一个大果盘，虽然已经被消灭了一部分，但是还剩下不少。
这是符琳出钱点外卖送上来的，是这个季节最后的一次水果盛宴了，再往后就是一些不那么当季，大棚养出来的东西了。
到那个时候，陈淮要么选择超市特价出售的水果，要么接受路边那种金子做的瓜了。
总之就是不那么合适。
譬如夏天就必须吃西瓜一样，这个秋冬暧昧不清的季节又有多少可以挑选的美味水果呢？
而符琳倒是没多少思考，人家包租婆，有钱，遂买来了车厘子、草莓等平时陈淮吃不上的玩意儿，组成了大果盘，就怕没人吃。
但那也是多虑，毕竟方爱纯可不会怜悯任何水果，她就是喜欢吃水果。
而顾夏对于水果的营养成分并不上心，对于水果本身也不过是停留在一种“这东西还挺好吃”的程度，遂早早地将水果归类于美食一并品尝了。
“知道啦！你要把符琳姐好好送到哦！”
方爱纯笑着挥挥手，但是已经将手伸向了茶几上的果盘，食指和中指轻轻地夹起来一颗车厘子了。
陈淮知道劝阻无果，遂摇了摇头，转而跟着符琳下楼了。
符琳挥手作别，脸上也依旧冷冰冰的，她当然想笑出来，像给人一种温柔大姐姐的感觉，可惜的是她怎么也装不像。
就连吃饭之前和方爱纯的笑容、聊天，也基本都是应付式的，因为那样可以从陈淮的身边短暂地逃离。
而她点了一份果盘，也纯粹是为了缓解一下餐桌上带来的压力，毕竟那个时候，方爱纯陷入了一种不知名的暗暗较劲当中。
似乎是因为陈淮给顾夏夹了一块最大的鱼肉，所以才引发了这一甚至算不上是修罗场的闹剧，不过好在她们两个人没怎么计较，现在应该也在融洽的相处中吧……
符琳虽然并不在自己和别人之间的关系，但是还是会担心因为自己而影响到了别人的关系，特别是陈淮。
“天气似乎有点凉，你家里有厚的衣服没？”
陈淮拎着装满了衣服的行李箱，缓缓走在符琳的侧后方，他看着符琳穿着自己的带帽卫衣和休闲短裤，稍加思索之后提问道。
昨天晚上似乎是忽然降温了，一夜之间的最低气温都比平时要少个三四度，这对平时基本上都不穿太多衣服的符琳而言可谓是灾难。
不过现在，符琳在下楼梯的时候双手插兜，看似没有对手。
陈淮注意她被塞在卫衣里头的长发，一边想着有些长，一边趁着走到楼梯拐角处的时候伸出手扒拉了一下。
轻轻地将符琳的头发从卫衣领口中解放出来，但是符琳不知道这一切，她只是感觉到陈淮摸了自己的头发，有点儿冒犯了。
“干嘛？”
她回过头来抱怨了一声，同时继续向下走。
“我就是想知道你这个冬天会不会冻死。”
陈淮换了一种口气，显得有些阴阳怪气，不过符琳并未对陈淮这样幼稚的行为有所反应，身为大人再去计较这些事情就有点儿没必要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样倒也符合符琳对陈淮的期望。
陈淮当年是主张卖掉武馆的一员，也是为数不多反对自己的徒弟，其实符琳父亲姑且还算是有点名气，拜此所赐，他离世之后也有不少人愿意帮助符琳。
但是杯水车薪终究顶不住那天大的窟窿，符琳父亲的徒弟和符琳的徒弟要么走，要么退，当然他们大部分没要走应退的学费。
而到符琳一天四份打工兼职，外加武馆教学，紫苑市周边打比赛等路子赚回来的钱都填不上的时候，陈淮提出了卖掉武馆。
是的，就是因为他提出，并且成功推进，所以才会让符琳恨一辈子。
但是符琳恨的也不是陈淮，是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以及最后不得不答应下来，还让一个学生陪自己去谈合同，买武馆……
而陈淮也知道自己其实有愧于符琳，为了推进剧情，让一切都按照原有的路线发展，所以才会提出卖掉武馆。
所以他才不叫符琳师父，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
“冻死啊……”
符琳的确真的开始思考这件事了。
毕竟她不喜欢穿太多衣服的原因，是运动之后会出汗，出汗就要洗澡洗衣服，可是衣服太多的话，屯着容易长霉，还很臭……
就是说冬天来了之后，如果还坚持锻炼的话，就必须勤洗澡和洗衣服，一周一次可能要变成一周三次。
真麻烦呀……
符琳在心中嘀咕道。
“那我等下顺带给你套被子，顺便检查一下暖气……你可别为了省钱而不买了啊！”
陈淮开始细数自己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觉得自己的这个师父没有他还真是不行，但是符琳却没有反驳或者是答应下来，只是有些发愣地沉思着。
陈淮见符琳无动于衷，遂索性给她安排上了，毕竟如果没人照顾的话，符琳真的有可能一整天不下床。
可是看起来，自己的师父在考虑的事情颇多，会不会是顾夏和方爱纯有什么不好的言论刺激到她了呢？
陈淮不得而知，只是看着师父单薄的背影，盯着短裤下面的两条大白腿，就这么慢吞吞地下楼去。
她在前头离开了单元楼，陈淮也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中间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就像是不那么熟悉的人被要求去一起采购之类的——
陈淮完全能够接受这不远不近的尴尬距离，而符琳则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只不过穿着自己的衣服的女人就在面前，陈淮多少有些动容，不过又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师父，所以不敢多想。
他已经大逆不道过一次了，今后说什么也不能做出顶撞师父的事情来，所以规规矩矩地照顾她，直到两人都走不动了就好。
因为符琳只剩下陈淮了，所以哪怕是只剩下对陈淮的怨恨也行，只要有一口气吊着她活下去就好……
而差不多走到车站的时候，符琳忽然放慢了脚步，让陈淮跟上去了少许，最开始陈淮还有些诧异，顺着符琳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那是一个广告。
一个用着挂在高楼上的巨大电子屏幕显示的，关于一家连锁大餐厅的广告，而那个餐厅的地址，正是曾经的武馆。
精致的装潢彰显着现在的主人的财力，靓丽的明星在内就餐，丰盛的菜肴琳琅满目，唯独这个地址，刺痛了陈淮和符琳。
所以当那个巨大的LED屏幕播放着关于新开的这家连锁餐厅的二三事的时候，符琳的眼神中充斥着数不尽的哀愁和无奈。
陈淮慢慢地靠近她的身侧，看着这个双手插兜的女人呆呆地伫立，朱唇微颤。
那是她曾经的家，是她的父亲留给她的唯一一个念想，也是最后都不舍得出卖的宝物……却变成了银行账户中的金额冰冷的躺着。
略显憔悴的容颜在此刻又增添了少许的破碎，她实在是不适合留长发，因为当发丝凌乱起来，便少了当年的那几分英气。
“走吧，该回家了。”
陈淮大迈步开始走，同时伸出手轻轻拉着符琳的手臂，但她的视线依旧锁定在那餐厅的广告，久久不能释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