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句真理是如何检验出来的,且看我这张被翡翠打成猪头的脸。
话是这样说,不过我对翡翠的控诉确实夸张了些,她并非是不知轻重的孩子,充其只是摆出架势,以左腿为轴,右腿迅速回旋,再狠狠踹在我的脸上。
我从短暂的昏迷醒过来时,距离晨读不到五分钟了。故而,即便吃着下巴的痛,蹬着脚踏车的双腿也一刻不敢放松,拼了命地骑向学校,终归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最后一刻冲进了教室。
坐在位置上,听着山内老师无聊的训导,心情随之平复下来。早饭的记忆,被踹的记忆也渐渐从遗忘的深渊中浮现。
翡翠那一计回旋踢的姿势,力度,准度都堪称完美,甚至收招后的架势也是教科书级别的。
不过,如果仅仅如此,翡翠这个号称“柔道之鬼”的天才少女就与一般的柔道精通者别无两样了,大概经过大量练习之后,任谁都能摆出柔道标准的姿势吧。
翡翠独特的地方在于她使用踢技的脚闻起来居然是芳香的,她从小就有股奇异的体香,宛如躺在花田之中,头枕在不知名的小花上,而那种小花有意无意散发出的淡淡幽香就是最适合形容的味道。
也因此,当翡翠使出高位踢技时,对战者在闻到她身上的那股花香味后,身体会突然放松,接着毫无防备地被击败。
不过我也并不懂这些,刚刚所说的只是道馆的师傅的理解,或许翡翠的动作里有更多的细节,我毕竟是个外行人,在我眼里柔道的动作都没什么区别,但是一入了他们这个行当才知道选手是各有千秋,千奇百怪。像翡翠就曾抱怨过对手的扭胯程度啊,腿长臂长啊,尤其是跨年龄段打男子组时,她对身体发育这方面更是怨念深重。
对此,翡翠有时还会把自己发育缓慢的过错归咎到我身上,她以为是我把母胎的营养全部吸收了,导致她出生就营养不良,但翡翠这样说是有失偏颇的,毕竟我们根本就不是双胞胎,我五岁时她才出生!
不过也就像她所说,我的确相较于同龄人更高大强壮,我在杂志上读到我们这个国家高中男生平均身高只有一米七三,而我的身高是一米八五,即便我是晚读了一年,但就算是高二的学生也找不出几个比我更高的,女生们总说高大的男生可以带来安全感,可我这个人却比较阴暗,就自顾自地把这个优势抛弃了。
一走神,晨会就已经匆匆过去了,上午的课程算是很轻松,而下午学校特意放了半天假,目的就是让各个社团有充分的时间招揽人才。
我本来打算午休的时候找到川木,旁敲侧击地提醒他承诺我入部的事,倒不是怀疑他,只是他这样的自大狂说出的话与酒后乱性之人的疯言疯语没什么两样,等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之后,估计就“断片”了。
但在午休前的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后,川木便早早离开教室,整个中午我也没找到他,他应该是去足球社帮忙了,运动类社团的大本营在操场,它们没有固定的活动教室,因此需要在操场上搭小棚子用于招新。
所以说去到操场上大概就能寻到川木,吃饭的时候我是这样想的,但是偶然间听到了“运动社团的前辈都很粗鲁,尤其是足球社团,为了凝聚队伍,他们每周都会脱光衣服裹上一条白色兜裆布,不知廉耻地在操场上跑圈”这样的传闻。足球社是不招女队员的,而喜欢踢足球的女同学自行组建了区别于男足的女足球队,她们虽然没有那种原始的习俗,不过二者的共同点是高年级的前辈都非常严厉,训斥后辈的叫骂声传到社部大楼的顶层都十分清晰。在我的印象中,体育运动就是来源于人类最原始的运动本能吧,只不过我作为被安逸环境所腐化的现代人实在受不了回归原始。
况且条条大路通罗马,学校置办了数量如此之多的社团,不去看看岂不是辜负了一片好心,再者除了足球社,我又为何不能给其他社团一个机会呢,工作上的招聘也好,学校的社团招新也罢,名义上都是双向选择的模式,为了高中三年考虑,我打算还是找一个适合我的社团,最好是可以承接我过去九年归宅部的社团活动——即无所事事。
不过我也不希望完全无所事事,想要的大概是介于忙碌与安闲之间的状态吧,即——想要进行社团活动时去活动教室就可以立即参与,而对此毫无兴趣时无需请假就能回家睡觉,我所渴望的就是这样贯彻“自由”的社团。
而参加运动社团是肯定行不通的。
社部大楼在教学楼的对面,二者之间是宽广的操场,即便是社团招新这样的重大日子,操场上的运动部社员依然跑着圈子,喊着号子,川木大概也在其中,我若是明目张胆地穿行,肯定会被他发现,到时候被强拉着入社,便是签了阎王爷的生死状了。
一般的认知里,从教学楼抵达社部大楼的线路只有穿过操场,如果他们处于这样的情形,大概整整一天都会窝在教学楼,然后理所应当地回归归宅部吧。
可男子汉没有回头路可走,如果被翡翠发现其实我在狐假虎威,大概会变成一辈子的污点吧。
要是这样,还是早点迎来世界末日好了。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熟知历史的大家都清楚,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人为了到达印度和中国开辟了新航线。
而我——佐藤佑助,恰好是位冒险家。我尤其钟爱于寻找不寻常的道路,例如只能容一个人行走的小径啊,被灌木丛包围的土路啊。这些路有的通往死胡同,有的相较于大道更便捷,可几乎每一条不知名的路都是被人踩出来的,在当地居民的记忆中也有特别的名字。
滨江高等中学也有这样的小径,教学楼的侧门外左手边被一排栅栏阻隔,栅栏下面挤着肥硕的灌木丛,一般身高的学生如果特意垫脚是无法绕过灌木丛察觉到那条小径的。再说即便知道栅栏外有一条小径,也没有办法爬上去,那栅栏上面布满了尖刺。
知道这条小径的人,称其为“尖叫之路”,原因无他,小径里不时传出怪叫声,凄惨如女鬼哀嚎。
别看我总给翡翠灌输杂野怪谈,我不信神鬼,区区谣言断然吓不倒我。
栅栏的门在实验室的后面,上面被一把沉重的锁拴着。
很遗憾,我没有找到钥匙。
不过,凭借我这些天的努力,终于是找到了进入的方法,在二楼男厕所的第二个坑位的窗户下面,栅栏正好贴着教学楼的墙壁,跳下去完全没有任何风险。
我鬼鬼祟祟地来到二楼男厕所,遇到了最不想碰到的人——川木户,他正好解完手从门口出来,我们撞了个满怀。
“哟呼,这不是佑助吗,上次你要加入足球社的事情我可没有忘哦,正好一起去吧”川木户像老大哥般拍了拍我的肩膀,至于那奇怪的打招呼方式“哟呼”是围在他身边的辣妹黑川礼奈发明的。
我肯定不会跟他去的,但是又磨不开面子拒绝,只好捂着肚子装作腹痛的样子,压着嗓子说道:“抱歉川木同学,要是再耽搁我可要发射了。”
“啊……佑助。”
说着,我挤开川木,直奔第二个坑位,拉开门,碰的一下再撞上,一套戏便做完了。
“喂,佑助,我在门口等你,咱们一起去足球社啊。”川木朝厕所里面大喊道。
这个人没有一点常识吗?虽然早就知道他除了长得帅以外一无是处,
“你先去吧川木同学,我上厕所比较费时间。”
“那怎么行,足球社的宗旨就是不抛弃任何一名队员!”
川木的宣言熊熊燃烧着,若我也是同他一般的人,大概会掩面而泣,哭喊着回应他。可我的姓氏是佐藤,名字叫佑助,社团经历为“尚未加入足球社”,因此,我当真不受足球社宗旨约束,故,双脚一蹬,从窗上一跃而下,逃离了聒噪的教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