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新芽与崇神之梏(六)

作者:Raincht 更新时间:2024/12/24 0:00:22 字数:5363

(7)时间来到晚上,房间里的弗雷德一边盯住钥匙,一边想她进入宫廷的原因。

当时的情形不像是押解状态,钥匙是她离开时留下的,如果只是今天不回来,似乎没必要留下这东西。由于想不明白,只好去宫廷看看情况。

弗雷德二人接近内城时,远远就望见一大批人聚集在城墙外,好像正与卫兵发生争执。

“放人——王室凭什么无故抓人?”一群人喊着几乎类似的话。

巡逻卫兵只是维持秩序,规模上不足以拉出警戒线,而城墙上增设了不少兵力,但无人给予回应。

不一会儿,厚重的木门从内侧打开,透过另一道栅格式铁门,见到疑似军官的人走了出来。

“收到上级指令,为了深入探讨提案的可行性,取得双方共识,推进合作内容,公事署访客会在宫廷留夜,以便次日继续会谈。”

“此事牵系重大,还请各位耐心等待结果。”

说完套话的军官示意人群离开,然后讲起了自己的话:“没别的事就回家,不要随意聚集。”

“这是王室的说法,还是你的说法?”

“自然是王室的说法。”

然而军官接到的命令的是非暴力驱散民众,只能随机应变,哪知对方不依不饶。

“你什么身份也能代表王室?你有公文吗?”

“总之情况就是如此。”军官回道。

此时有人大声喊道:“公事署成立至今,从未有过访客留夜的先例!”

“任何事总会开个先例,况且会谈涉及内容众多,岂是一个下午就能完成的?”

“这不能成为你们软禁访客的理由!”

军官有些生气,但碍于命令,不得不强压怒火:“请各位注意自己的说辞,这是访客与大臣协商后的结果。”

“让当事人亲自出面说明,否则不能免去宫廷方面的强迫嫌疑!”

“还是说你们违反王室法律——滥用私刑?”另一人补充道。

情绪激动的人纷纷上前,敲打着铁门吵着要人。

弗雷德不认识这帮人,心想卫兵也许知道情况,故而上前询问,却不料对方架枪相向。

“禁止接近执勤卫兵!”持剑长官呵道。

他退开一定距离,转而问长官。

“保持纪律——不得与民众发生交流,也不得与民众发生冲突!”

看来对方已经给出答案,正当弗雷德想找邻近者时,却见一人赶了过来。

“请问你是弗雷德先生吗?”

“是——你是?”

“蒂帕露小姐让你不要轻举妄动,关注局势即可。”

“她还好吗?在宫廷里做什么?”弗雷德一脸莫名。

来者稍加考虑,决定如实相告:“她跟老爷达成协议,在宫廷里办事...”

听他说明公事署相关的情况后,弗雷德追问:“她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而且我看现场的状况,就好像...”

“姑且先观望,不到必要不要有动作,这是她当时的原话。”

“行吧...”听上去她在玩火,确实需要先观望。

相关人群一直等到午夜,现在已经消停下来,而在这时,有几辆餐车前来,向人群发放酒饮和玉米卷肉。

“白天还要工作,我先回去了。”

“安心去吧,这里还有我们。”

“对了,晚上该不该去喝酒?”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

部分人因各式各样的问题退场,只剩十几人还在坚守。巡逻卫兵压力减轻,收到回执报告后也散去大半。

弗雷德拍了拍布兰卡的肩膀:“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弗雷德先生,你之后还要守在外面吗?”

“你一个人睡不着?”

布兰卡摇了摇头,轻声回道:“我只是在想,蒂帕露小姐肯定有她的用意。”

“她有个屁的用意,不过是随心所欲,喜欢亲自下场。”

忿忿不平终是化为一声轻叹,布兰卡不知回什么好,默默跟在他身后。

弗雷德送完人又回到这里,见城外多了一个身穿土黄色斗篷的人,于是上前搭话。对方的确是换了面容的法尔肯,不过他也不知晓具体情况,只是告知蒂帕露参与集会之事。

时间来到第二天的午后,布兰卡送来便携午餐。这边还是没什么进展,只是多了一些凑热闹的人,出于各种理由加入声讨行动,效果只能说聊胜于无。

黄昏时分,一个颓靡的身影映入众人眼帘,虽有同伴搀扶,但看上去摇摇欲坠。银色长发随意搭散,在昏黄中失去光彩,看不出过往的自信。

又见铁门上抬,人群一拥而上,急躁与不安连同个中之人缓缓移动。

“抱歉,我想回去休息...”蒂帕露有气无力地说道。

“为什么只有你们回来了?至少告诉我,他的情况如何?”

场面嘈杂不已,各自发泄情绪,好在有人及时叫停了他们,才给蒂帕露二人留出回话的空间。

“抱歉,我没能与他一同回来。”

“这是什么意思?”

“他在会谈中挑衅将军与王室,当场...我们也进了监狱受审。”

“这怎么可能?”

有人难以置信,但也有熟悉他的人说道:“不是不可能,但宫廷方面还是太过分了。”

“一定是将军干的——他有前科!”

“就是,将军积怨已久,蓄意报复!”

部分暴躁的人打算回去继续声讨,有人控制住了局面,而后提醒道:“晚上不营业,我明天中午赔大家一杯酒,先回家去吧——”

这自然是说明天去酒馆集合,待到人群散去,他私下叮嘱蒂帕露务必到场。

弗雷德这才得以接近二人,关心她的现状,但她只是看了一眼,不做回复。

一行人回到花园餐厅,蒂帕露发出轻巧的叹息,推开凯洛斯说道:“可以点餐了。”

见她神情一转为正常,弗雷德不免疑惑:“确定没问题吗?”

“这能有什么问题?”

他本想问及详情,却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几个字:“没事就好。”

布兰卡趁机说道:“弗雷德先生很担心小姐,从昨晚一直等到现在。”

“所以我才让人提醒他别轻举妄动...”

见她还有后话,弗雷德抢先说道:“你刚才说进了监狱。”

“我在监狱谈事情,别想太多,是为了掩人耳目。”

“没事就好,你昨天什么也不交代就留下钥匙,给我一种不好的预感。”

蒂帕露一时笑了出来:“我这不是想让你进去拿钱么,明明钱都在我手里,所以你拿了么?”

见对方摇头,她继续问道:“这里生人赊不了账,你今天怎么吃的饭?”

布兰卡代为回复:“是法尔肯先生留了一笔钱在房间。”

“原来如此,这段时间心情如何?除了昨晚与今天。”

弗雷德随即回道:“还不错,挺开心的。”

蒂帕露面露怪异的笑容,偏头又问:“有没有完成遗愿?”

“什么遗愿?我还没死呢。”

“想想当时的自己,而且过了时间就找不回的愿望,又何尝不是一种遗愿?”

看来她的精神状态良好,还提起了圣胡安路上的茬,弗雷德一时沉默,复杂的心绪来来回回,最后只剩下平淡的回复:“她不愿意。”

“行吧,出乎意料了,说不定这里待遇不错。”

“你的事什么时候办完?”

“是不是想我了?”

“想你了。”弗雷德与内心简单较量了一番,说出了这句话。

她不笑了,恢复平时的语气:“我也想你,如果一切顺利进行,要不了几天了。”

次日午后,蒂帕露二人应邀来到集会厅,此时几乎人满为患。

会上,她始终保持低落的语态,向众人说明王室特别是将军的态度,还提到将军可能会在近日开展强制解散集会厅的行动,因而引发了激烈讨论。

一开始想继续进行活动的人居多,甚至出现直接推翻王室的声音,但在失败主义者的干扰下,反对的声音渐渐压过另一方。理由不外乎那几种,却十分现实。

这时候,有记性好的人发现问题——集会厅多出一些从未见过的人,然而质疑没什么效果,话题很快就因激进的言辞重回正轨。

某人义愤填膺地说道:“我们既然加入事业,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蒂帕露见状,提高音量回道:“如果你们都遭遇不测,谁来继承伟大的事业?谁又能保证新人会扛起大旗?”

“说的没错!不能什么都寄希望于后人,所以才不能枉顾性命!”有人跟她唱双簧。

她继续说道:“火种需要延续,勇气需要保留,而不是任由风吹雨打直至消亡!”

又有其他人趁势附和:“生命可贵——留得住人,才留得住未来!”

场面一时间静默不已,虽说仍有辩驳的声音,但悲观已然取代激昂,成为今日的主旋律。

晚间散场后,酒馆人员问蒂帕露为何还不离开,她回道:“请让我与本先生见面。”

酒馆方面讨论之后,将情况上报,没过多久带蒂帕露来到一个房间。

屋门打开一瞬,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是确认会谈当日随行的老人。

“你就是本?”她端详对方,面露怀疑之色。

“女士,一面之缘的外貌解不了你的疑惑。”老人起身,伸手示意就座。

等到对方入座,他十分认真地说道:“女士——不,蒂帕露小姐,请问今日所为何事?”

“何必故意改口——我的身份有那么重要么?”

“不重要,但今日的你,或许不以同志的身份指名见面。”

蒂帕露面露笑容:“先生果真不同凡响,我只有一个目的——希望你立刻解散集会厅,停止所有相关的活动。”

“我需要合适的理由。”

“你如何不清楚集会厅新人的德性?”

“人各有所长,必有所短,都需要磨砺与变化,又何必对此大为不满?”

“是我失言了,”她偏头以对,目光锐利了许多,“敢问先生一件事,你——或者你们,又何曾对他们有过信任?”

老人皱了皱眉:“蒂帕露小姐不妨把话说明白。”

“让他们在集会厅说梦话,无愧于酒馆之名,难道这样就能使他们成长?”实际上她无话可说,没话硬说,议题与地主的疑问不能成为佐证,但这无关紧要。

“这是为他们的安全着想,想必你也不会让生疏者执行复杂的任务。”

“这不就进入死循环了?他们越是自我感觉良好,就越是不安全。”

“如果蒂帕露小姐不愿直言,也可以换别的话题。”

蒂帕露点头回道:“行吧,我输给你了——不如进一步讲讲,假如你们成功控制王都,成功建立新的政权,届时有足够的力量在短期内歼灭地方贵族么?”

“还是说,届时克里斯-利提亚会与你们站在同一阵线?可即便如此,强大的联盟也是绕不开的阻碍,而联盟的成分尤其复杂,内部却相对稳定。”

“现在远不到暴力革命的时候,需要暗中积蓄力量...”

她打断了对方的回话:“团体分明就在台面上——公主把剑收了回去,将军的刀却从未想过缺席。”

“你们真的有办法撑到机会来临么?还是在集会厅内部不和,新人能力短缺的现在。”

见他一时不语,蒂帕露补上一刀:“不知先生是否了解西南领地的近况?当年横扫美卡特南部的外来者团体,如今只能退居大山、苟延残喘。”

“就在前不久,西南领地的伯爵已拔除山中堡垒,以他的性格,这支团体的灭亡已经提上日程。”

“他们的牺牲换来了什么?村民的不信任、沙海的壮大与联盟扩张,每一项都是难以解决的问题,在你们还需要发展的当下,却有一把又一把的刀悬在头上。”

蒂帕露叹了口气:“无论你在想什么,至少不会反驳一点——革命的火种需要保留。”

“蒂帕露小姐是来提供解决方案的么?”

“很简单,我们来做一笔交易...”

又过了几天,蒂帕露收到来信,应邀前往热可可酒馆,参与一起特殊的活动,当日的集会厅人满为患。

“现在——请各位同志举起酒杯,敬我们伟大的同志兼领袖——本。”

主持人随后宣传起了本的事迹,虽然语调平常,但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他随后以沉重的语调宣布本的死讯:“本同志昨日上午在房间昏迷不醒,发现时已经离世,经医生鉴定为服毒自杀。”

话语一出,举座皆惊,难以置信与阴谋陷害的声音此起彼伏。

“请各位同志保持安静,本先生还留下一封遗书。”

“致各位亲爱的同志——不同的思想碰撞中也会出现交融,我们一路走来,信念上已不分彼此,但人事终有尽头。我虽身陨,灵魂仍在,还望各位不忘初心,有所始终。”

“今值寒冬之雨,未有荫蔽之所,为了同志的安全,也为了事业的延续——我宣布,从即日起终止集会厅的一切功能,并解散革命团体,但这不是一切的终结,而是新的开始。”

“我由衷祝愿各位,在新的路上寻找新的光芒。”

转达结束,有人哀愁有人伤感,不过在蒂帕露与几名老人物的带领下,集会厅响起了前所未有的掌声。

主持人之后说道:“如有意愿祭奠者,请随我到先生的弥留之所。”

会场之人无一缺席,来到特定的房间外,身穿置于门边的黑色斗篷,手执一束白色蝴蝶花,依次献于棺前。

凯洛斯出来后,蒂帕露也进入房间,她注视着棺木,心里想道:“本,在他们把你当作神一般崇拜时,你就已经不是他们的同志了——可无论如何,愿你安息。”

蝴蝶花轻放在棺木尾部,这是最后的道别。

几乎同一时间,将军与各级军官在房间讨论事情,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快而重的脚步声。

正当众人疑惑时,公主斥退卫兵、夺门而入,方一进入,屏退了所有军官。

见她火气冲天,将军连忙离座起身迎接,而后问道:“殿下何故如此?”

“你闭嘴!”公主进入主座,眉宇间尽是不悦,“你这几天都干了什么?”

“属下...只是行分内之事。”

“你把我以前的安排全忘了,我这才离开几天——你下一步是不是打算坐上王位了?”

“属下不敢僭越!”将军低头俯身,不敢直视对方。

公主来到他身边,附耳道:“你把我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殿下的计划,莫非是...”将军思考了一会儿,虽然她从未明说,但好像确有其事,“利用革命团体,打击地方贵族?”

“你现在想起来了?”

“抱歉,是属下无能,还请殿下责罚。”

“你闭嘴——给我站直!”

公主平复心情之后,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你是不是跟一个女人有过交易?”

见事情败露,将军只好如实相告,而后补充道:“事情已然发生,只能尽早收尾。”

“是该收尾了,但以后少跟坏女人接触。”

“外来的旅者也就罢了,不要跟国内的这种女人来往,她们迟早会害死你...”

是夜,蒂帕露在房间喝酒,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小姐,还有什么没处理完的事吗?”凯洛斯问道。

“我在想——公主在整起事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是幕后主使?还是我们忽略了什么重要的问题?”

凯洛斯回道:“但我们对公主一无所知。”

“也是呢...”她转而去想别的事情,近日以来,一连串的情景在脑海中复现。

“听说他在十几年前...不会认字写字。”

“公事署成立后,他又回来了...轻易拿下这份闲职。”

“你就是本?”这不过是只见了一面的老人,而他当时支开随行者,与前台交流。

法尔肯在不久前提过:“小姐...西南领主直言,事情与外来者有所关联。”

她忽然想起过去与弗雷德的对话,想起自己能与本地人正常交流的问题,从听的层面来说只有口音分别,但完全看不懂当地的文字。

“什么同志?我认同的只有本而已。”

“我与团体真正的领袖有一定交情。”商人的话开始回响。

一时间,长久以来的经历在脑中复现、重构,经再度整合后,得到了令人意外的拼图。

“本——该死的老狐狸,你居然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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