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时分,发现结界已破的游弋者奔走相告,上空一时间热闹非凡。蒂帕露三人下了山,来到树林附近。
“你可以先回去,我们还要等一会儿。”
“这次多谢各位的帮助,”女性刚走了几步,就感觉不太对劲,“说起来,我现在应该回哪儿去?”
“他们都在村庄。”
“不行——他们岂不是很危险?我当时就是被村民绑架...”
蒂帕露有所疏忽,想起那边的情况与这边没有必然关联,故而回道:“我也不确定,现在的情况不好说,还是先躲在树林为好。”
“好的,我在树林等你们。”
过不久,一道清丽身影盘旋而至,引起了法尔肯的警惕。
原来是阶梯引路的鹰身女妖,嘴上叼了一根粉、白、灰三色相间的羽毛,与她身体上的羽毛同色,本想赠予意中之人,却逢面相凶恶的剑士拦路,以至于神色慌乱。
她伸头缩颈,时不时挪移身位,却只能把冰冷的长剑收入眼底;她想发声示意,又怕引起误会,始终默不作声。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女妖收起足爪、抱羽蹲下,见对方仍是不为所动,疑惑与委屈同时浮上颜面。
见她并无恶意,蒂帕露主动走上前去,而法尔肯进一步提高了警惕。
意中人的到来使她笑逐颜开,翅膀不断轻拍地表,活像一只欢快的鸟儿,待到对方接近时,又前倾身体摆动头部。
“打算送给我么?”蒂帕露接过羽毛问道。
女妖似能听懂人声,点了点头。
“谢谢。”蒂帕露手放腰身,把她扶了起来,触感和人体没什么区别。
她试着更加主动,见对方并不抗拒,因而环抱后背以示友好。
羽毛蓬松却不柔软,触压之际坚韧感更多,用作武器也未尝不可。倒是十分温暖,不过这种时节配以体温,就只剩下热量。
女妖蹭了几下脸,给出一个告别之吻,依依不舍地退至一旁,而后一展歌喉——此番极尽柔美,宛若天籁,不再是迷惑人心的引诱之声。
树林一侧的女性兴致大发,一番搜寻才想起背包早已遗落,只能把此情此景记在脑海。
不多时,弗雷德与二人会合,将了解到的情况一一告知。
“原始魔息...这种情报好像对我们没什么用。”
“他还说魔王可能已经转生了。”
“你信么?封闭海域的封闭者言论。”
“可信度不高,但以此为出发点或许好过随缘。”
蒂帕露蹙眉说道:“但我们现在哪儿也去不了...”
话甫落,弗雷德扬手翻掌,金色光芒撞破空间而来,又直冲云霄,与太阳交相辉映,给天际带来第一道曙光。
“你不会真的是太阳神吧?”蒂帕露不表惊疑,反是欣然。
“我不是太阳神,更不是酒神,顶多不是人。”
“行吧,这是在做什么?”
“到时候就知道了,但别告诉其他人,一切与我无关。”
“你可以先说服目击者,而不是与我商量。”蒂帕露看向树林里目瞪口呆的女性。
“唔...要不你上?我想我应付不来这人。”
回村庄的路上,蒂帕露已就此事与她达成默契。而在上空,上位妖与一众同族也目睹了这番场景。
“你们回来了——太好了,”船员见他们安然无恙,迎了上去,“有揪出始作俑者吗?”
“鹰身妖的首领自称击毁船只,但袭击之事与他无关。”弗雷德回道。
“怎么可能?他作为首领难辞其咎,为什么不杀了他...”
“想报仇可以自己去。”
他见这名受伤船员捶胸顿足,想来是在自怨自艾,尽管如此,还是需要表明立场。
老练的船员把弗雷德拉至一边说道:“抱歉,他只是埋怨自己,请不要放在心上——现在船只已毁,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应该还有要做的事,再休息一会儿就回岸边吧,愿天父地母保佑。”
“总之感谢几位不生嫌隙,以及近日以来的协助,愿天父地母保佑。”
弗雷德将村庄女性可能回归之事告知商人夫妇,于是乎,商人又转告给了村民,奈何交流困难,不得传达其中之意。
女性虽不情愿,但见丈夫如此,还是上前帮忙,顺利解决了这一问题。
事后,有不少村民到外围等待亲人归来,印证之后欲行答谢,却发现众人早已离开。
“要不然把尸体就地掩埋吧?再拖就坏掉了。”
“那就先回船上找工具,再把能用的东西搬下来。”
船员商量完毕,走出密林的一刻无比惊讶,拼命跑向岸边。
“那是什么?”
“是船——咱们有救了!”
只见不远处一条光彩夺目的长船缓缓驶来,长船通体金黄,中心伫立巨大桅杆,风帆上是鹰蛇相斗的图案,而舰首端有白羽飞马一座,还有四尊分立两侧的金鬃野猪像。
长船无人无桨,自行停靠在岸,此时打开外壁,抛下栈道回折至岸边。
“快上去看看,”欣喜若狂的船员飞奔了上去,四下确认后大声呼告,“确实是船!只是进不了舱室,好像也摆不了舵。”
“那要怎么开动?”留在岸边的船员一阵狐疑。
手捧地母像的船员把它端放在地,开始今天第二次的祈祷。
弗雷德上前说道:“将逝者安葬,再将可用物资转运上船,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可是...”对方仍有疑问。
“不用担心动力问题。”
“不是,我只是在想,如果这船真的能走,我们要不要把尸体送回岸上?”
“或许可以试试。”但弗雷德心知此船不运逝者,亡灵亦不可近。
果不其然,船员在搬运尸体上船时受到无形的阻碍,放下之后才可入内。纵使无奈,也只能寻得一处相对深厚的地层,将逝者就地掩埋。
金色长船启航,穿梭光影之隙,于正午时分抵达了蒂帕露素未谋面的故乡。
众人浑然不觉,回过神来已在弗吉尼亚港口之上。静谧海面不见长船之影,一切恍然如梦,可严重的减员以及不全的物资告诉他们这不是梦。
尽管如此,还是有船员跑去确认日期,正好有几个目睹一行人凭空出现而摸不着头脑的路人在此。
商人夫妇邀请五人至家中做客,不过现在去了行会驻港口的办公室,需要稍等片刻。
“现在没外人了,可以偷偷告诉我这条金色长船的真正用途。”蒂帕露近身说道。
“好像是异形空间,主要用来运送武器与战士,不过现在里面什么都没有。”
“既然如此,要不把行李放进去?”
“我想不起来原理,保险起见,还是随身留一部分为好。”
蒂帕露把目光转向两名大嗓门的路人,同时说道:“等没人的时候再试,至于现在...”
“你听说了吗?外来者究竟从何而来...”
“又是不打草稿的小道消息?”
“什么小道消息——魔法师团和协会认证的!”
“得了吧,每个消息都说谁谁认证的,结果呢?”
“不信就自己去泽城看看,听说是大恶魔在搞鬼。”
“怪不得外来者劣迹斑斑,原来是恶魔的问题——这下我全都明白了!”
“不是——你明白什么了?”
正当路人感到纳闷时,却见一名凶神恶煞的老头拦住去路,一手揽过自己肩脖,另一手短剑对准同伴的心脏。
“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你什么背景?不怕我上报治安署么?”
“现在的情况,上报给港口巡逻更有效率,可他们救不了你的命。”
“你——你别乱来啊!要钱没有,要命我跟你拼了!”
“只是想请二位多走几步路,而不是大吵大闹。”
路人不堪威胁,按照要求行事。
蒂帕露见人已带到,因而问道:“我就开门见山了——收了多少钱?要办什么事?”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俩只是下班了打算回家。”
“躲在货箱后面盯梢,就是你们的工作?”
“你可不要乱说,路过都不行吗?”
“在我身后绕来绕去,伸头缩尾,既然你们这么闲,去海里喂鱼如何?”
话音刚落,法尔肯左拥右抱,强行带他们走向栈桥。
“你还有没有王法?讲不讲道理?”
“就是——治安署马上就到!”
蒂帕露示意行动中止,继续说道:“我也可以退一步说话,你们认为是治安署的速度快?还是你们人头落地的速度快?”
“人之将死,审判未至,你们身为受害者,只能在天上地下枉自兴叹。”
路人经由一番心理挣扎,主动要求回到她的身边,但还是踌躇不决。
“想听我再下一遍命令么?”蒂帕露摊手问道。
“就一个看不清脸的黑衣人,给了钱让我们说这些,他不久前还在港口外的商铺...”
法尔肯听完就离开了现场,试图追查黑衣人的下落。
“就这些了,我们真的只是在那边路过...”
“泽城是什么地方?”
“距离此地以北五十多公里的小镇,我们也没去过。”
“行吧,你们可以离开了。”
弗雷德此时说道:“看来有人想诱导我们。”
“故意释出外来者的相关讯息,说不定是沙海...”
“如你所想的话,还是不去为好。”
“可他们还提到了大恶魔,如今盲目已久,我们似乎没有不去的理由。”
“的确是个问题...如果你想去的话,我也一起。”
过了一段时间,办完事的商人夫妇与众人一同前往北城区。
这里是弗吉尼亚区域的核心城市,东部主要为港口,内围有各大行会及行政机构,外围有岸边、离岸的堡垒工事;西部为克诺斯维克次等(现已废除相关概念)居民区,以及规模固定的王国驻军营地;北部主要为市民居住区,是城市的中心生活区域。
晚餐时间,蒂帕露对商人提及港口的见闻。
“这我就没听说过了,但泽城是冒险者协会的驻地,说不定可以打听到你们想要的消息。”商人回道。
“冒险者协会是什么组织?”
“最初是为了辅助魔法师团推进北风屏障而设立的下属机构,后来么,王国解除次等区限制令的同时撤资,协会因而独立,接受其他资金注入...”
“现在的主要业务是发布委托,偶尔也会做些黑生意。”
蒂帕露想了想问道:“这附近除了弗吉尼亚,还有王国所属区域么?”
“大致来看,弗吉尼亚至圣维斯比(德伦格林尔王都)的直线道路属于王国,至于周边归属就很复杂了,王国、外来者及独立城市等多方势力盘根错节。”
“不过位于弗吉尼亚以南的大部地区,现在为外来者领导的哥伦比亚同盟所占据。”
“看来北方确实比美卡特复杂许多。”蒂帕露回道。
“但哥伦比亚同盟似乎没有统一的上层机构,可能不比美卡特联盟单纯。”
商人继续说道:“王国内部其实比较稳定,就是经常与同盟发生冲突,就在前不久,同盟借道达拉斯公国袭击王都以南,结果遭到后者夹击,大败而归。”
“想来同盟事先与公国有所协议,结果后者过河拆桥。”
“或许吧,但公国本就是德伦格林尔王国的一部分,不存在这种说法,而同盟罪有应得。”他的立场很是明确。
蒂帕露听完后说道:“有一事还请先生帮忙。”
“如果不是你们,我们夫妇二人早已葬身海外,只要是我能满足的需求,可以尽管提。”
“既然如此,我需要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
“弗吉尼亚商人行会的市场专员。”
“这可能需要经过行会同意。”这事他确实做不了主。
“倒也不必如此,改为私人性质的合同工,遇上事情方便处理。”
她还补充道:“相遇即是缘分,我也不愿使朋友为难。”
“克拉尔小姐客气了,这点儿事我还是能解决的,但我希望分别进行。”
见对方同意,他拿来相应的印刷体合同,当众宣读个中内容。蒂帕露于是在签名栏写下克拉尔、卡洛斯、弗兰肯三个名字。
虽然都是表音文字,但还是有很大区别,商人看不明白,可无关紧要,他盖上个人印章后,将两枚行会铜戒交予蒂帕露。
“我之后会跟行会协调此事,只是追加名单的话,应该不需要本人出面。”
“就有劳先生费心了,我们后天可能会去泽城。”
商人回道:“泽城所在区域沼泽密布,而今以北几乎无人居住,想去其他城市的话,最好先回弗吉尼亚,届时可联系家中仆人,我好为各位打点旅馆。”
由于他的住所不大,仆人房间又显简陋,故而让五人在旅馆过夜,食宿记在他的名下。
“蒂帕露,如果我们不去泽城的话,你说对方会有什么动作?”弗雷德问道。
“无论我们去或不去,都会在下一个地方出现类似的情况。”
“如若沙海所为,或许因你而来。”
“那个...”布兰卡在此时插话,“我听说沙海是由两部分组成,德伦格林尔与美卡特的业务并不一致,分别是不同的人在负责。”
蒂帕露摊出手:“原来这才是外来者能在北方大肆造作的原因么...”
“对了,”她转向弗雷德,“以后别在外人前叫我蒂帕露,现在不同于美卡特时,我怕引起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