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肯!”虽能看清里面的状况,但受封的对方并无回应。
蒂帕露想到沙漏边一探究竟,刚走了几步被迫停下,只见飞沙显形,虽不密集也不快速,但阻碍缺乏武力的人绰绰有余。
她不得已把目光转向黑衣人:“你是不久前出现在港口的黑衣人么?以及在协会落座的魔导?究竟有什么目的?”
“话还挺多的,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在等弗雷德,”她根据现场情况做出判断,见对方不回答,又给出新的说法,“你来自沙海。”
“啧啧...还好只放了一个人出来,你真是没有一点作为人质的自觉。”
“不如请你说说,现在的我放弃了交流又能做什么?”
这话把黑衣人问到了,他一阵恼火,边是摸头边是叹气。
“你不是翠鸣山公主对吧?”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见他正要回话,蒂帕露抢先说道:“你确定之事不需要我的答案,不确定之事收到答案也不会置信。”
黑衣人怒目以示,重步踏了过去,化出沙柱指向她的喉咙,可对方仍是神情自若。
“你们不愧是一条船上的人。”他闭上眼收回沙柱。
“我不是她,而是一名外来者。”蒂帕露见他没有后话,主动袒露身份。
“这么大方真的好吗?明明刚才还在怀疑我是沙海成员。”
“我的下场只取决于你的意图与心情,害怕无从干涉的事物没什么意义。”
“哎呀——你也挺有趣的,我开始好奇你是怎么套牢这人的了,前不久才从他那里听到了好笑的事。”
“对了,你可知他曾对同伴痛下杀手?那可是几十条人命啊,仅仅是与他观念不合——真为你们的旅途感到担忧...”他的语气抑扬顿挫。
蒂帕露笑着回道:“你在以什么立场提醒我呢?”
“当然是——对啊,我该用什么立场才合适...”
“如果你还没想清楚,先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如何?”
这本不是需要隐藏的信息,他给出明确回复:“是,我是沙海右使,负责德伦格林尔与克诺斯维克地界。”
“美卡特方面负责猎杀外来者,你呢?”
“我负责潜在的超越者——超越世界之人。”
见对方展露出疑惑,他继续说道,“理解不了就不要理解。”
“所以你怀疑弗雷德是超越者?”
“虽然的确如此,但你怎么就先入为主了?”
“你在弗吉尼亚放出的消息是真是假?”蒂帕露提及大恶魔与外来者有所关联之事。
“你的话很烦,跟野草一样割不完。”这句话的语速很快。
黑衣人话音刚落,就已有了动作,为了躲避袭来的连环方块,一度消失在视野中。
爆炸的方块荡起滚滚烟尘,随即一道方体落下,覆盖了蒂帕露与四个沙漏,又见弗雷德从其他方向赶来,对屏障有所图谋,却不想石柱自烟尘中挥来,退回他已经拉近的距离。
是时,无数沙柱涌出地面,一面攻击屏障,另一面追击敌人,迫使来者远离此地。
沙柱落下时已不见屏障形体,黑衣人卷走漫天烟尘,讪笑道:“还是你比较会偷袭,但最好不要想着救人。”
“毕竟碰这个女人一下,她就会死。”滞空的飞沙旋流,指向蒂帕露。
“你想做什么?”弗雷德语出不满。
黑衣人摇了摇头,抬手回道:“我只是..想杀你而已。”
话甫落,数道旋流从不同位置先后攻击目标,走势飘忽不定,无法完全规避,而其中一道穿过弗雷德身体上的空洞,硬化后如绳敷般压迫筋肉与骨骼,还与别的飞沙相互勾连。
尽管弗雷德身受困锁,仍能摆好架势,以冲拳迎接即来攻势。只闻一声崩响,石柱内部应声而碎,却使他的手臂深陷其中。
原来石柱的性质在接触之际发生了变化,其内部借冲力快速转化为流沙一般的存在,再通过后续的力沉陷手臂。
石柱外壁倒是未曾变化,弗雷德借此挥落飞来之物,可石柱内部正在硬化,不能长时间把它当做武器。再者,这东西只会平白增加负重,还指不定会在什么时候攻击自己。
对方自然不会留下空余时间,只见沙柱、石柱等攻势交错连环,若有击空的石柱就落在原地,随时可以视情况利用。
前一场战斗的伤势有所体现,弗雷德的反应能力明显低于平常,且不说身受束缚,更是难以发挥,因而在此番态势下多次受击。
直到某次下坠被立正的石柱击飞,他才找到脱手机会,借势空中转体,扫射爆炸方块以扰乱对方视野,而后用石柱大力砸向地面。
结果令人失望,石柱比预想中的要硬,此举反而伤了手腕。倒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他注意到一个细节,石柱的真实硬度与韧性或许有别于视觉情况,实际上经由地面的沙土修复所致。
虽然只是猜想,但机不可失,他趁对方暂无后续动作,用方体能量完全覆盖石柱表面,隔沙绝尘的同时以最快速度充盈内部。
石柱爆破之际,左手单独施展的小型屏障护在右手前,而脱困的右手随即展开屏障,替代碎裂的左手屏障,持续抵御冲击。
结果不是那么完美,左手屏障不过是在余波状态下强行介入,而右手在当时已受伤创,又在情急之下快速引动能量,致使整条右臂的机能瘫痪一时,上身以外的部分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自烟尘外袭来,弗雷德力有不支,勉强接下一拳,却避不开紧随其后的攻势,左臂弯因而遭受重击,再废一手。而后则是腹腔受创,过大的力道使他滑步数米。
或是因为痛觉反馈迟滞,弗雷德没有明显的疼痛感,但用不了手的不会因此就能用了。
他面对接连不断的攻势能躲则躲,躲不掉的就调整姿势硬接,坚持几十秒后找到了反制机会。
虽然对方势大力沉,还能及时回手,但不在意距离的把控。于是乎,他趁隙旋身,膝击腰部,一度遏制了对方的动作,又使能量附上右腿,纵起回身空中扫踢,成功扳回一着。
此招过后,弗雷德试图拉开距离,迈步时忽感束缚收紧,强大的压力迫使他停下所有动作,连声喘息,无从调适。
是时,有飞沙吹来,身上的压迫减轻不少,想来束缚程度是由对方主动控制,而左手已大致恢复,随即打出几发爆炸方块。
却不知飞沙遁地而走,再现时还作人形,两人在极近距离下照眼,但见黑衣人右手按上他的胸膛,涌出的沙瀑将之击飞数十米。
黑衣人追了上去,按住他的后脑砸向地面,对方的额头顿时见红。
“弗雷德!”蒂帕露目睹这一幕,不由得心头一紧。
她转头看向沙漏,跑到飞沙之间。她的担心并不多余,虽然毫无用处,但至少确认了飞沙不会在短时间内夺人性命。
“你就只有这点程度么?不知道击退大恶魔有多少水分。”黑衣人提起他的头,语出不屑。
“看看你的同伴,她正为你担心呢,什么时候才能抬起头来?”
“不是说困境能激发力量么?这里只有你能挽回局面,可现在的你又在做什么?”
“你什么都守护不了,会失去所有在意的东西...”黑衣人抱着某种目的,话语有意嘲弄。
又过了十几秒,对方的身体微微颤动,上勾的左手为他轻易接住,他正想开口时,却感觉周围气流不太对劲,随即离开近身位,可还是晚了一步。
对方右手拟出方块,以高速旋转的态势攻向自己,这一动作无声无息。虽然未能直接命中,但方块的影响面上存在数条轴线,有如带刃的轮轴般转动切割,击伤了黑衣人。
弗雷德见他及时抽退,猛地起身,纵向扔出转轮,转轮滚动之余切开地面。但见黑衣人化作飞沙,遁入地层,他朝蒂帕露大喊一声,而后叩响大地,逼出目标。
他又以硬化方块追击,或遭石柱挥打,或遭弹反,故而用能量绳勾连转轮,在挥舞中砍断了所有石柱。
这批石柱不是能量拟化所得,而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真材实料,所以数量有限。
黑衣人失了惯用手段,不免摇头,再次操控他身体上的束缚,却遭回手的转轮轻易切碎。
看来不解决新武器是不好收场了,黑衣人打出数道旋沙,趁机化沙入地,又在极近距离下鱼跃而出。
故技重施不见得有效,转轮劈沙裂地,消失在地层深处,砍掉的却只是沙化假人。
不成想他居然把转轮扔了,黑衣人抓住空隙,重拳出击,一拳击退有意防备的弗雷德,但在第二次攻击时出了问题。
这一拳蕴含大量魔力,一击贯穿对方的腹腔,却见弗雷德握住自己的手臂,右手快速引出方体,把双方限制在狭小的空间内。
黑衣人以沙瀑震退对方,化沙而逃,不过在地下触雷而归,原来是先前的硬化方块改变了性质。就算不是如此,也无法在短时间内逃离全封闭的方体。
飞沙出土之际,受到单向上升的地下平面顶抬,又遭释放火焰的鹿角对冲,因而性质发生了变化,沙与沙的运动失去控制。
弗雷德使方体完全收缩,回收鹿角的同时远离目标,再扔出鹿角引爆方体。正要前往营救时,耳边传来微弱的沉声。
“别打了,我要死了...”
他环顾四周,找寻声源方向,却见身形完整的目标出现在人质身边。
“骗你的——”黑衣人背身扯起蒂帕露的头发,声音忽而高亢。
“你——”弗雷德左手握拳,右手拟出方块,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黑衣人对此颇为满意,想进一步激怒他,故而将蒂帕露缓缓移向飞沙之间。
“救出人质前,你凭什么对我抱有杀意?”
“还是说你无能为力,对现实妥协,想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既然如此...”蒂帕露的身位越靠越近,就要进入飞沙之间。
“快停手——”弗雷德收回了方块,不过把右手藏在身后,“你想要什么?”
“啧...你需要凭武力救下人质,不然我会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你也会死。”
“这是你该关心的问题么?”黑衣人旋沙以示,环绕在人质身边。
见对方仍是不动声色,他不免气上眉梢,大力掐住蒂帕露的脖子。
“且慢!”弗雷德单膝跪地,左手平放在左膝之上。
“呸——恶心!”愤怒的他掌击蒂帕露肩脖,将之击倒在地,“看来你情愿失败,那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话音刚落,沙漏上层填满了沙子,开始活埋的倒计时。
这人行事吊诡,不知所图,现在的情况不宜莽撞,弗雷德一边尝试与他对话,一边等待时机。
没过多久,黑衣人忽感一阵刺痛,猛一回头,发现蒂帕露手持飞刀刺入他的臀部。
弗雷德瞅准时机,能量绳穿体勾骨,大力把他甩至自己面前,又用方体覆盖了脸部以外的全部身躯。
“你很会改变物体性质吗?”弗雷德握住他的后脑叩击地面,重复了好几次,直到他额间出血才停下。
“说——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黑衣人的魔力使用过半,还在先前的战斗中负伤,此时无力脱逃,只是回道:“身份我已告知过她,不想再说一遍。”
“现在可由不得你。”弗雷德以为他在分散注意力,故而不去看蒂帕露。
“嘴长在我身上——再说了,就算杀了我,你们也不见得能出去。”
“嗯?”弗雷德加大了握力。
“别再用力了——会裂颅的!我投降还不行么?”
“先放人,然后解除结界。”
“不止是我的结界,但现在这样不好说话,”见对方不松手,他提出了建议,“反正我已受限制,你再用绳子栓在我的脖子上,加一重限制不就可以放心了?”
弗雷德做完后督促道:“先放人。”
“不急,沙子流速很慢,倒是有一件更要命的事。”
“现在情况有变,解除不了结界。”
“你什么意思?”
“北风屏障现在成了原始魔息的巢穴,我设下的结界已受侵蚀,难以控制。”
“巢穴...”如果这就是怪物当时不发动攻击的原因,一切就变得合理起来。
“你可注意到结界有凹陷部分?”
“凹陷部分会吸收能量,而你的结界与屏障水气结合,利用水气特性削弱外力。”
黑衣人回道:“我不否认利用了这种特性,但凹陷部分应是魔息所为,而且在我来这里之前,还发现凹陷部存在另一重结界。”
“你有什么方案?没有的话就想。”
“确实有方案,但成功率难说,而且风险很大。”
“别消磨我的耐性。”
“看看你身上的空洞,你很特别,这要是换个人来,大概率当场毙命。”
“利用眼部光束?”弗雷德又想了一遍当时的情景,“确实可行...”
“不不不,我感觉不太行。”黑衣人连续摇头。
“用银币吸引射击——别跟我说你忘了这件事。”
面对他审视的目光,黑衣人无奈地回道:“怪物一共有五体,现在还剩三体,我怀疑本体根本不吃这套。”
“你对怪物有多少了解?”
“不了解,但这五体怪物正是区域内的大恶魔,至于有没有脑子就不好说了...”
“还有别的办法么?”
“没有,但这层魔息应是来自大恶魔,杀了它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还剩三体...”
不知与自己交战的到底有几体,正在思考时,接连两道红光自上空而来,如过去一般贯穿大地。
“这畜生真是见人就打。”黑衣人蠢蠢欲动。
转眼间,又一体怪物出现在地面,裂开的腹部伸出触手,把捕捉到的蒂帕露送入其间。
弗雷德被它吸引了注意,忽感地面涌动、飞沙流转,回首只见化沙的黑衣人飞向上空,似要与怪物决斗。
“等等——”他本想叫对方放人,可随后一想,现在的情况放不放人都不对劲。
经过连番战斗的他已感气力不支,只能拖着沉重的身体,继续应对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