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蒂帕露姑且将男孩安置在法尔肯的房间,留下适量的银币,叮嘱他少与外人接触。
次日,一行人来到协会,与萨菲一同前往废墟。
原本不打算所有人都去,可考虑到某种风险,故而有此决定。
这次不用经过村庄,倒也不是没有熟悉的事物,比如留在地面的穿孔,是沙土移位都掩盖不住的痕迹。
他们来到废墟,很快就发现一处特殊区域,两道断柱形若石门,门框间隐隐有污秽气息存在。
“这或许是某种封印。”法尔肯说道。
“做好准备,”弗雷德以能量压迫目标区域,“保护好他们。”
随着轰隆一响,石门对应的后方区域塌陷,滚滚烟尘中,一道持剑人影出现,短暂对视后发起进攻。
弗雷德欲使战场远离众人,打出方块的同时向外围移动,可对方战意高涨、穷追不舍,完全不在乎剑斩方块后的爆炸余波。不刻间,焰形剑已至身前。
“又是这种感觉...”发觉怒火攻心,他立马收回左手方块,同时拔下鹿角劈开火剑,而后踏步直刺。
看来对方并不打算防守,而是经由原本弧线再度挥砍。他不愿两败俱伤,内旋身的同时翻腕、后压步,反手接下挥砍,再用硬化方块还击,暂时击退对方。
惯用的攻击方式不足以限制行动,甚至可能造不成伤害。想到这里,他决定以鹿角近战,发现意外地顺手,还注意到鹿角的高热能量可以击伤对方,迫使其更换以伤换伤的打法。
幽火剑士久战不下,还处处受制,故而解放全部魔力,行舍身一击。
倏尔异火散尽,引燃四方,所过之处景凄厉,唯幽蓝。又见魔力还归本源,以不可抵挡之势瞬冲敌人。
弗雷德双持鹿角,架势以对,不再压抑战斗天性,从而引发内部记忆共鸣,拾回本有的战斗习惯。
一瞬交击之后,左断剑、右贯体,只余残焰几缕。
不过幽火冲击时覆盖全身,而此火特殊,振波消之不能,好像还在侵蚀自身。弗雷德故以光冷之法冻结周身,再以鹿角之力打碎冰层,整个过程中受伤不轻。
本以为战斗结束,却收到同伴提醒,他连忙转身,惊见一道红光扑面而来,好在反应及时,只有肩头受创。
“那是...”他不免皱起眉头,眼前是再熟悉不过的事物。
残焰将尽,火衣褪却,漆黑的心脏裂为两半,释放出留存已久的污秽,而这股力量竟自生形貌,以混沌之态重现世间。
弗雷德投出鹿角,却是穿身而过,连番轰炸亦不见效果,只好使出惯用之招——透蓝方体覆盖目标、极力压缩,反是污秽外冲、轰然震爆,使方体能量顷刻消散。
是时,幽火包裹心脏、再塑形体,重生之火红蓝交织,混沌之眼率先发难。
大恶魔没有改变攻击模式,坚持俯角射击,如此一来,它仍无法锁定身下之敌。想到这里,弗雷德缠战幽火剑士,确认了对方还是实体,区别在于它的攻击附上了污秽之力。
见情况有变,法尔肯加入战斗,接连挥出多道风刃,而后瞬身至目标周边。可目标乃是混沌之体,他的攻击穿体而过,还在后续尝试中遭无形触手捆绑,被大力砸向地面。
弗雷德与幽火躲开触手重击,见对方打算攻其不备,于是扔出两只鹿角,一只缠斗焰形剑,另一只则攻击身体,但只要大恶魔还在窥视,这种情势就维持不了多久。
两道红光先后而至,弗雷德不再控制鹿角,转而回避射击。直至今时,依旧是棘手的问题,在有吸收可见光折射的先例下,他不愿以鹿角抵御射击,虽然鹿角与方体能量性质不同,但都存在不可知的风险。
既然污秽出自心脏,就把重点放在心脏之上,现在的位置更适合牵制恶魔,然后从旁协助。心思落定,弗雷德不时打出方块,保持吸引力的同时关注另一边战局。
法尔肯身披旋风,切碎无形触手,而后以低位姿态猛攻幽火腹部,逼得对方连连后退,使之不经意间撞上身后的透蓝屏障;他趁机用魔力助推身体,在时有时无的鹿角携同下,以高速剑势造成多处创口,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但幽火的反应能力明显下降。
不过在此期间,他注意到一些问题:幽火宁愿负伤也不愿暴露心脏,这合乎情理,但不是针对的理由,问题在于鹿角似乎有意攻击这个部位。
经由方才景象,视心脏为本体不无道理,但想攻击这种部位非是易事,且不说本属推测,不见得好过直观的伤害堆积。
“点火!”他还是这么做了,但并未针对心脏。
一只鹿角限制了幽火的活动范围,另一只则点燃了二人周围的场地。见部署到位,法尔肯再起旋风,形成了封闭的卷火流场,而后隐入风中。
即便恶魔失了牵制,也难以锁定他的身位,只有异色在无意义地转动。
幽火受到铜绿流线的攻击,偶尔也受长剑袭扰,却无从反制,只要自身的火焰接触风场,就会在削弱后被一同卷走。若要说有什么效果,只能说污秽之力已附着风场。
由于流线重点打击头部,他却主守心脏,所以受了不少伤。时间一长,他渐渐放松原有的戒备,开始转换防守重点,殊不知正中下怀。
只见风场一时收拢,混乱了感知,遮蔽了视线,而长剑一瞬逼命,刺穿了心脏——强大的风压定向压迫心脏,直至完全破碎。
法尔肯姑且远离了场地,一为降低高温,二为抑制污秽,可自身魔力对后者的抑制相当有限。
混沌之眼仰天射击,身消形解,而幽火渐退,唯见风中残焰。
正当众人松了一口气时,却见幽火重现,残焰燃尽之时突然向外扩张。
弗雷德随即吹响号角,先是抑制扩张,而后却如火上浇油,加速了重现进程。
“难道与亡灵无关吗...”他抱着疑问,继续缠斗再现的幽火。
后来法尔肯也加入战斗,两人合作之下轻取敌人,却是死灰复燃,反复击杀不得消除。
他迫于无奈,只能以方体暂行封印。
尽管幽火因原始魔息而生,弗雷德还是认为对方乃亡灵之身,本质上不存在物理结构,只好根据回魂谷的经历,试图从情感层面疏导对方。然多次劝说无效,反而使对方更加暴躁,可至少他与回魂谷的亡灵确有相似之处。
“加害者已经付出代价,你还在索求什么?”弗雷德说起气话,助长了幽火气焰,隐隐有冲破封印的架势,“蒂帕露——”
“村民确已付出代价,但他并不希望如此。”蒂帕露注视着幽火快步接近。
“想来他在埋怨自己的不足,付出惨痛的代价只换来毫无意义的结果。”
“少说什么可贵的意志,认不清局势的人只是在枉顾性命。他不来,村庄自生自灭;他来了,村庄加速灭亡。”
“他或有失望、或有悔恨,但最后的选择是舍生取义,也可以说是不负责任。”
“但都是过去之事,”她手抚方体,一时语调低沉,“村庄已经换代,你已经失去可以报复的对象了。”
此时此刻,幽火情绪前所未有的强烈,使得方体出现大量裂痕。
“还不明白么?你讨厌的大人已不复存在,已为你亲手杀绝,现在的村民多是与你同辈之人,当年也不过是他们眼中不明事理的孩子。”
“献祭无能为力的自己,会让你感到心安么?”
话甫落,幽火情绪不在,失去维持形体的重要条件,火种既已消逝,身形随之瓦解。
法尔肯继续调理身体,但因污秽入体过深,难以正常调节魔力。
弗雷德见状取下号角,试图与之沟通,可内中并无回应,故而让蒂帕露一试。
看来她确与号角投缘,用不明液体喂食后,就见法尔肯通体金光,逼出污秽后付之一炬,而后他便可自行调理了。
“要不以后号角归你?反正我拿着也只是拿着。”弗雷德晃了晃头部。
“你随身之物,或有存在的意义,等你解开这层意义再送我也不迟。”
“不说这个了,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就好像幽火的真身不是外来者一样。”
“这名外来者毫无疑问就是幽火,但幽火不全是他。”
“还有我们忽略的人选吗?”
“没有证据,只是推测。”
蒂帕露继续说道:“你可曾记得?外来者在村庄鏖战后晕倒在地,中途醒来时见过一名女孩,而这名女孩大概是村民不再信任他的证明。”
“诺顿在二次调查后发现了这件事,虽然没有与之关联,但我认为这才是幽火首现之夜屠杀村庄壮年的导火索。”
“你想说外来者为女孩报复村庄的大人?”
“不,是女孩自行报复。”
“这不对,据诺顿所说,外来者当时把女孩赶回了村庄,之后才有幽火一夜,而女孩在几天后再次作为祭品来到这里,怎么可能是当时的幽火呢?”
“很玄乎对么?但大恶魔可以操控意识,或许捕捉到外来者死前的特殊情感,并加以利用——诺顿的叙述并无具体时间顺序,完全可能是大恶魔当时就控制了女孩,在它制造幽火的时候已经有了女孩的意识。”
“这...还是难以置信。”
“但这无关紧要,”蒂帕露喝了一口啤酒,“先观察周围,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在这里过露营。”
过了好一会儿,布兰卡不再四处走动,而是拿着一枚银牌说道:“我找到了这个。”
“又是联盟通行令...”弗雷德接过银牌若有所思。
蒂帕露说道:“你看看——这不就是佐证?”
“我不否认你很聪明,但终究无法证实。”
“无所谓,好好休息几天,或许还有事情尚未解决。”
萨菲终于能好好开火做菜了,众人也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几天后,魔法师团前来接管现场,众人在拿到凭证后返回泽城。
当天的协会似乎不太对劲,门外有身穿制服的人驻守,而附近还有几名冒险者正在抱怨。
“简直莫名其妙——竟然不让我们结算战利品!”
“就是!进都不让进,莫非协会不想给钱?”
是时,他们见弗雷德一行不受盘问直接进入,故而上前纠缠,但并未收到结果。
一行人来到前台,蒂帕露交出凭证问道:“什么时候结算?总不能又要等几天?”
她见接待面露难色正想追问,又见一队身穿制式斗篷、手持杖剑之人走了过来。
“你就是克拉尔?”一名盛气凌人的中老年男性问道。
“你们来者不善,是不是协会准备开诚布公了?”
“回答我的问题!”
“协会不是谁的私人领地,你什么身份敢与我这样说话?”蒂帕露的语态针锋相对。
一旁接待见状,小声提醒道:“这几位是魔法师团的人。”
“既然如此,有话直说,还是说你更想与我谈论礼仪?”
“克拉尔小姐,你们的行为已明确违反协会管理条例,按照规定当行审查,罪行为在不经魔法师团授权的情况下擅入禁区。”
“你们五人收拾好行李,然后随我们接受审查。”
蒂帕露问道:“协会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发布禁区委托,又该当何罪?”
“一码归一码,协会之过分别处置,这不能作为你们违反条例的借口。”
萨菲表示不满:“协会擅自发布禁区委托,凭什么怪到我们头上?而且我也去了,为什么只带走他们——你们是不是想搞鬼?”
“明知故犯,更当审查!而你在责任划定上属于二重雇佣的雇佣兵,魔法师团无权审查。”
“你是不是想钓鱼?什么叫明知故犯?协会根本没履行应有的义务!”
“如果前台受到胁迫而违规发布委托,应当如何划定责任?”蒂帕露此时问道。
“若情况属实,应及时追捕胁迫者,也应重新划定负罪者的责任。”
蒂帕露因而描述接取委托时的情况,可这属于主观叙事,只能用于试探。
中老年男性见她不肯就范,叹了口气吩咐道:“把当事人带来。”
“对不起,是我一时疏忽!”作为当事人的接待开始说明缘由。
“当时见他们真有能力接取特殊委托,而且协会从不严格执行委托限制,我竟一时忘了这里属于禁区线路...”
“停,你只需要回答几个问题——你当时有没有受人胁迫?你是否给他们办理了禁区委托?他们是否完成办理且执行过委托?”
“没有,是,是...”
“人证物证具在,”他示出有众人签字的委托书,“按照规定,她将与你们一同接受审查。”
弗雷德本想说明当事人及当时发生的可疑行为,可刚说了几个字就被蒂帕露阻止,因为证明不了的事多说无益,而且对方的意图只在定罪。
“如果协会诱导性地发布禁区委托,应当如何划定责任?”蒂帕露又问。
“克拉尔小姐,我体谅各位初来乍到,已是从轻处置,你既执意如此...”
只见他挥了挥手,熟悉人物在团成员的陪同下来到现场,想必会是新的人证。从定罪角度来说,还远远不到致命的程度,但彰显了对方的态度,这份态度才是问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