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阴暗处,一条肉红色的触手正在爬行,确实是爬行,它的底部存在复数细小的肉柱,像是由身体延伸出的足。
过了不少时间,前方出现的身影引起它的警惕。
“哎哟,原来触手部还能分离,我就说——大恶魔怎会一点后手都没有。”
“不过你看上去确实没脑子,”男性阻挡了头槌,还限制了它的行动,“认不清自己的处境,还学别人抓那女人当人质。”
“你只知道这样做有用,却不知道他快被烦死了——真是罪大恶极的女人。”
“但我不会杀你,还会帮你一把...”
另一边,右使回到赤沙之境,向沙守报告当时的情况。
“道理我都懂,但你的布局有什么用?”沙守听完后问道。
“我看得出来,他一直在克制战斗中的情绪,出手有所顾忌。”
右使说完握起了拳头,抱怨道:“一定是那女人给他教坏了——都怪那女人!”
“你看上去很惦记她,不如找个时间跟她约会?”
“不至于,我还有后手没出,也不必急于一时。”
“先别管他们了,我过段时间会去一趟大湖城堡。”
“大湖...难道是封印出了问题?”
沙守点头回道:“昔日的封印出现裂痕。”
“这么大的事,现在去不行么?”
“魔王之力四分五裂,若无强大外力干涉,绝无可能再度现身。”
右使想到了什么,因而问道:“看来你是想钓鱼?”
“不老实的人杀一个少一个,绝不能让一年前的事再度发生。”
“确实,当时的梦想神教伤亡惨重,以至于后来毫无动作,若不是伊莲女士及时出手,只怕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话说回来,近期有人进入过城堡吗?”沙守问道。
“特勤队在几年前去过一次。”
“拜托——我在问当时事件之后。”
“你认为呢?魔王消陨几十年,想去的早就去过了——大湖外围尚有恶魔活动的迹象,现在谁没事儿跑那去折磨自己。”
右使说完又自言自语:“也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你认为他还没死么?”
“虽然你是老大,但这话也不能乱说!”
“他的能力很特别,也不无可能。”
“你好好听人说话...”
“不要过度针对弗雷德,更不要让我听说你死了。”
“哇——你好恶毒!不过我只会派人盯梢,给当事人自由发挥的机会。”
“给,让她与你保持联络,”沙守给出两枚受日照不均匀样貌的铜叶,“或许到时候,任务会发生变化。”
右使接过两枚老古董看了看,然后问道:“能用这个联络伊莲女士么?”
“多话——不能,”沙守转过身去,在离开前给出新的指令,“顺便派人打听她的动向。”
想来是指当时的金发女性,她的力量深不见底,目的也未可知,确实是个不稳定因素。
卡利加纳罗利(区域)位于弗吉尼亚西南,以加纳县为中心控制周边,名义上是县,实际为区域及周边最大的城市,距离东部的洛基山城几十公里。虽然地处哥伦比亚同盟行政区内,但它名义上还从属于王国。
这一天,区域迎来少见的人群。队伍共有九名成员,身着统一的黑色制服、腰带及宽檐帽,上衣与长裤特定位置饰有红、白条纹,存在少量固定的银色加饰;队伍左腰皆佩直短刀,除队长以外的人右手执火绳枪,而其中一人背有背包。
不起眼的集市边角上,一名灰头土脸的小贩正在打瞌睡,听到声音后醒了过来。
“你见过图上的人么?”棕短发的女性问道。
“没见过,”他看完等了一会儿,感觉对方不上道,因而出声提醒,“说不定女士有专门找我的理由。”
“当然,你是这地方的人口黑贩。”
“这可不兴乱说。”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但他心中感到些许不安。
“现在没人跟你讨论人口贩卖的问题,我只有一个问题。”
“女士,我就直说了,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我可不敢乱来。”
女性叹了一声,摇头说道:“我该不该相信你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呢?”
“只有一个问题,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回答。”她背过身去,背负双手,提出了问题。
“毙了。”十秒过后,她下达了命令。
小贩见特勤队真的上枪,连忙发声制止,可他们十队的枪支特别,火绳形同虚设,所以错失了机会。
听到枪声后,女性转过头来,惊讶地问道:“你还真开枪了?”
“不然呢——莫妮卡长官?”最老的老队员答道。
“别叫我长官,你个老东西别想捧杀我。”
“话又说回来,你就不能先听听他想说什么?”
“这是早或晚的事,说不定我们一走,他就会死在自己人手里。”老队员不以为然。
“拜托——我们在查案,不要跟我说概率性的问题。”
“事已至此,我们直接去加纳——好麻烦,又要跟市政厅提交文书了。”莫妮卡很是无奈。
这时,队伍里背包的文员自言自语道:“看来我得更新行政区近况了...”
“你在嘀咕什么?”莫妮卡问道。
“队长,卡利加纳罗利现在是无政府状态。”
“这样的话,是要跟谁提交文书?”
“加纳县会定期展开长达一个月的四级会议,只有会议期间才允许授权,非会议期间的四级会议如同解散。”
德伦格林尔特勤队直属于国王,由前代国王(斯韦恩之子)建立,由国王指定的代理人处理常规事务,这点与魔法师团相同。
特勤队主要负责治安署未能结案的案件,也负责已结案但证据不充分的旧案,在王国内享有一定的执法特权,但在跨区域办案时,需要提前与地方领主、政府或代理人沟通,取得授权后方能依照特权行事——哥伦比亚同盟在限制特权的前提下也会授予特勤队办案许可。
“神经病——这样的话不是很难拿到授权?”
“说实话,这次案情复杂,特勤队迟早会介入。”文员回道。
“确实,我们一帮临时工急什么?队长还请好好照顾自己,是时候找个中意者结婚了。”其他队员附和道。
“多事——明天去加纳看看情况,不行的话就当公费旅行了。”
视角回到另一边,一行人在蒂帕露的带领下吃喝玩乐一整天,次日中午离开弗吉尼亚,又花了将近两天时间,来到洛基山城附近。
“发生...什么事了?”布兰卡感到困惑。
洛基山城城门大开,确切来说是少了一面,而一面倒在地上。场面比较混乱,城里时不时有人拖家带口背着行李离开,有条件的就是推车,可他们观察了一阵,却未见到马车出行。
是时,一辆推车经过,上面装有石膏像及石制大物,多是残缺不全的状态,其中混杂了一些金属制品,似乎还有少量宝石,这辆推车由几个身强体壮的男性一同运送。
目前看不出什么名堂,之后陆陆续续有人车经过,某辆车在路过时掉了一个铜制头像。
“啊——是伊莲女士的头像。”布兰卡一眼就认了出来。
“什么——你说什么?”一名带刀者听到她的话,飞也似地跑了过来。
“是哪个王八蛋扔下来的?”
“就...前面那辆车。”
他的语气很凶,但捧起头像的时候十分小心,转移到同行者车上后,立马追了过去。同行者用绳子固定好头像,然后重新出发,而他们车上放有各种材质的头像。
“这里难道在反圣象?”蒂帕露对此抱有疑问。
“虽然伊莲名声显著,但好像没有封圣。”弗雷德回道。
“这不重要,美卡特都有不少人崇拜伊莲,德伦格林尔的情结只会更重,她就是圣象。”
“原来你是这种看法。”
“你又是什么看法?”
“脑中的看法不一定是我的看法,所以我更关心你的态度。”
不远处传来骂声,原来是带刀者与掉落头像者起了冲突。
他见带刀者莫名拦阻,还提起自己的衣领,因而心生不快:“你想干什么?别以为我会怕你!”
“你什么东西——竟敢扔掉伊莲女士的头像?”
“我什么时候扔——等等!就你小子偷我东西是吧?我就说车上重量不对。”
“大爷是来教训你这龟儿子的!”
“小偷还敢这么凶?”他抓住对方的手臂,眼见不成直接出拳。
带刀者与他扭打在一起,短时间内放倒对方多次,边打边骂,打完后拿走了车上所有的头像,不过对这批头像就比较粗暴了——个中没有伊莲的头像。
弗雷德见蒂帕露走向城门,拉住她的手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不定会有冒失鬼给我们提供资金。”
“不是很懂你在说什么。”
“这里不是禁区,没什么危险。”然而弗雷德并不松手。
“当然,我一个人肯定不会去这种地方,这不是有你们在么?我很安心。”
“请帮帮我的钱袋——亲爱的酒神先生。”
弗雷德受不了她造作的声音,故而松开了手,叮嘱她不要多事。
毕竟在他看来,蒂帕露的主动性过强,一时不管就可能介入事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从不畏惧与人发生冲突,无论对方身份为何。
她身上有一种归反感,与大部分贵族出身的女性不同,她的矜持体现在直言不讳的暴力上——没有做作也没有歧视,唯有原始而平等的暴力,这点很是让人头疼,却正是她的特性之一。
接近城门时,有一家人仓皇而出,女人手里抱着婴儿,男人的前胸后背及手上各有行李,夫妻两人看上去都很年轻。
十几秒过后,几名持刀者自内而出,把他们团团围住,像是在行勒索之事。男人无奈之下交出积蓄,只期望留下一些路费,可对方并不乐意,强迫他交出所有财物。
“可以找他们问问情况。”蒂帕露说完指了指持刀者。
不远处的法尔肯收到讯号,瞬身至一名目标身侧说道:“给你们五秒钟的时间滚。”
“不是——你什么东西?”
“搁这儿吓唬人呢?”这名持刀者直接上手,可刀还未至,手腕就遭重击。
“敢惹大爷我...”另一人话还没说完,就因腿弯受击而跪倒在地,起来时发现同伴已经跑路,只好踉跄跟了上去。
“谢谢这位——大爷!”
“该谢的人是她。”法尔肯侧身看向蒂帕露。
男人见他们走了过来,连忙上前道谢。
“这里发生何事?”蒂帕露问道。
“这件事比较复杂...”
“没关系,你边收拾边说。”
“大约一年前发生了一起案件,治安署到现在都没解决。”他的妻子放下婴儿,一同收拾散乱的行李。
“案件内容我不太清楚,说什么的都有,反正就是有不少人怀疑治安署收了钱,所以组织游行,声讨治安署的不作为,要求彻查治安署上下,接连搞了好几次。”
“市政厅一开始承诺会尽快解决,拖了一段时间毫无进展,然而游行规模一次大过一次,他们知道拖不下去了,同意审查所有相关人员。”
“然后问题就来了...”他摇了摇头,一脸郁闷。
他继续说道:“因为没有接到直属上级的命令,治安署外勤拒绝执行任何工作,哪怕市政厅出面都不管用——整天屁事不干就呆在署里,只要不打砸抢,哪怕有人冲进去都不管。”
“冲进去的人见他们装哑巴,就去找内勤理论,可能去的次数太多,吓到人家了,听说后来治安署的内勤室空无一人。”
“而在那之后,由于治安署的不作为,城里的违法事件越来越多...”
此时一名过路人说道:“别听他瞎扯,那帮人就是欠,动不动就骂治安署这也不管那也不行,要治安署把他们当爹供着,这下遭报应了——”
“这城里以前好歹有两、三万人,马上就一个不剩了!”
这人看上去像个被迫搬迁的居民,说完就离开了。
“你看看他——治安署的工作明明就是维持治安、服务市民。”
“服务?”虽不无道理,但蒂帕露不好理解这种说法,直到弗雷德附耳说了句“外来者多事”才有所领会。
她见男人欲言又止,问道:“即便治安署机能瘫痪,也不至于如此景象——后来呢?”
她名义上的领地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暴力地区,对于压制暴躁好斗的市民颇有心得,所以不认为这是城市停摆的主要原因。
“后来...”他长吁了一口气,“游行队伍封锁了市政厅,指责他们无能,要求罢免所有官员、重新选举,市政厅同意了,还将重选定在三天前,游行队伍这才解散。”
“结果三天前的早上,市政厅人去楼空,只留下一个告知政府已集体辞职的小孩。”
“再后来,城里发生了混战,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孩子才刚出生,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他伤心地收拾完所有行李。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蒂帕露问道。
“只能去十几公里外的南边的城市了,要比山城好上不少,说不定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工作。”
“祝你们好运。”
“谢谢,愿天父地母保佑我们。”
弗雷德在他们离开后说道:“警察与民众之间的冲突再正常不过,但这里的发展有点夸张了。”
“或许另有隐情——警察是什么?”
“唔...治安官。”他方才一不小心就说了出来。
“又学到一个新词。”蒂帕露笑了笑。
“忘了吧,这种东西对你没什么意义。”
她缓缓摇头回道:“有,如果有一天,我与外来者为敌呢?可以事先了解他们。”
“同一种事物换了不同的说辞,就会彰显不同的含义,比如服务一词就体现出对二者关系的要求与态度。”
“是我把你想得太保守了,我道歉。”
“我只好奇他们用什么手段煽动民众,出于职责需求,案例越多越好。”
“实用主义者?不——”弗雷德在心里想到,“这么久了,我还是不怎么了解你。”
“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有的是机会,但太过了解我,对你没什么好处。”
蒂帕露握住他的手,继续说道:“酒神先生,我还是想进去看看。”
“走吧,按照先前的说法,城里应该不剩几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