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山城一片破败景象,倒塌的建筑、残缺的尸体与未干的血迹随处可见,还未离开者少之又少。
蒂帕露刚与弗雷德分开不久,就遇上不长眼的匪徒,所以反向劫持了他们,还搜刮了藏匿脏货的地方,但收益上只能说聊胜于无。
按照他们的说法,有钱人与市政厅串通一气,早在重选前就转移了所有资产,这两天才离开的人都没几个钱,但也不是一点儿钱都没有,所以他们想碰碰运气。
正巧她也是来碰运气的,但已经没这个必要了,与弗雷德二人会合后,直接前往十公里以外的城市。
这地方属于哥伦比亚同盟最北部的行政区,城建规模大于洛基山城,可街道还是没有铺装,只能说路面有人打理,不至于在大风天气下扬尘。
现在是下午时分,一行人在街上随便逛逛,找到一家人气兴旺的餐厅。
“马铃薯之王。”弗雷德若有所思,念出这家店的名字。
蒂帕露问道:“马铃薯是什么?”
“你没见过的东西,而且我感觉像是外来者开的餐厅。”
“行吧,我要去试试。”
一行人进入餐厅就座,由于蒂帕露看不懂招牌上的字,就让弗雷德点单,他在看完餐品价格后一个劲地摇头。
“很贵么?”蒂帕露问道。
“只能说营销到位了。”
“没关系,一顿饭而已。”
“那我点一些你可能没吃过的。”
他点了超级薯大王(大盘薯条)、香芋饼、牡蛎汤、土豆泥和柠檬酒——土豆泥?说不定命名者有强迫症,这几个字用的是拼音,几乎坐实了餐厅与外来者的关联。
蒂帕露看了看其他顾客,注意到几乎没人使用餐具,对此表示疑惑。
“也不是不能用刀叉,不过洗手和洗餐具你总得选一个。”弗雷德回道。
“那我也不用了,不知道法尔肯吃没吃过。”她看向门外的法尔肯,想起布兰卡也是这个世界的人,转而问她了。
“我平时吃不到什么好东西,遇到小姐后才经常吃到。”
“反正你少吃,容易发胖。”弗雷德对蒂帕露说道。
她回道:“还在家的时候,哥哥经常骂我暴饮暴食,也没见我长胖。”
“是我唐突了。”弗雷德见她发笑,自己也笑了起来。
过了几分钟,一名面容姣好的女性端来酒水,分发给在座四人,但这之后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蒂帕露见状问道:“还有什么事么?”
“请问这餐是女士你请客吗?,”
“是,有什么问题?”
“请女士支付服务费?”
“服务费——你不是这里的服务员么?”
“是,请支付服务费,这是餐厅的规矩。”
“为什么会有单独的服务费?餐厅不给你们发工资的么?”
女服务员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可还是有些不耐烦。
“我们有工资,但规矩就是规矩。”
“没听说过这么不合理的规矩。”
“如果你有难处,可以跟餐厅商量。”她似笑非笑,语调也发生了变化。
“这人没钱还敢来薯王!”一桌看戏的人发出嘲笑。
蒂帕露不做理会,对女服务员说道:“听好了,餐厅服务员的职责本就是提供用餐服务,我不会多给你半克银币。”
“这女人真野蛮?如果是贵族出身,就很好解释了。”
又有人开始起哄,不过从音调上来说,更倾向于谈笑。
“你看她穿的什么衣服,她要是贵族,我还是国王咧——”
“你懂什么?指不定是哪个穷乡僻壤的锄头贵族。”
“确实有可能,又穷又野蛮,但人长得还不错,说不定经常跟有钱人...”他笑了起来,可还没笑完就被连人带椅撞翻了。
“你个不长眼的老东西!”他起身吼道。
身穿土黄色斗篷的老人一脸不屑,回头问道:“龟孙——这地板你家的吗?”
“撞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你什么东西?”他撸起袖子想吓唬对方。
“你怎么敢假定是我在撞人?明明是你和椅子不长眼,差点儿把我骨头撞碎了!你不承认椅子的本物权,我要向法院告你!”
“嘿——你找打!”他刚想动手就被同桌的人拦下,因为在餐厅斗殴会被移交给治安署。
“没骨气的龟孙。”老人说完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前台。
他瞟了一眼快步经过的女店员,对前台说道:“来五斤鳄鱼肉。”
“本店平时只提供羊肉类,建议客人去屠市买肉。”
“你几个意思——以为我买不起?”他拿出一袋银币扣在台面。
前台的面部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而后回道:“我们餐厅的肉类是定量采购,通常不会单独出售。”
“行吧,来二十斤羊排。”
前台除了重复刚才的话还多说了一句。
“什么都不卖还开什么餐厅?”老人开始抱怨。
“今天的蛮子真多——还是吃饭吧。”方才想动手的人也有所抱怨。
过了一会儿,女服务员端来部分餐品,后面还跟了几个健壮的青年,长相都还不错。
她放下餐盘,一把夺过蒂帕露的酒杯,然后泼在她的脸上。弗雷德起身质问,而凯洛斯取出手帕。
“你想为她出头吗?不记得她刚才侮辱过我么?”
“还侮辱我的职业——服务员又不是她的奴隶,她凭什么对我颐指气使?”
还没等弗雷德回话,她就被人撞开,调整好重心后斥道:“老东西——你想干什么?”
“这地板你家的吗?挡路了知不知道?”
“没看见我正在摆餐么?”
“我就问地板是不是你家的?如果是——我就道歉!”
“我是餐厅的服务员,难道工作时不能走动么?再说了,过道这么宽,你偏要挤到这里来!”
“原来只是打杂的,我还以为餐厅你家开的呢!”老人走了一步,又马上回过头,扫了她全身上下几遍,而后压低音量,变了语态,“你...多少钱一晚?”
“你这不知好歹的老东西!”
女店员直接给了他一巴掌,不过手没到自己先挨了一下,人还差点儿摔倒,好在椅背挡了下来,所以磕疼了一侧肋骨。
她身后的青年与老人扭打一处,战场很快就转移到其他地方。
有的顾客上前劝架,但没什么用;有的顾客找前台理论,要求减免餐费,理由是餐厅方面导致的用餐环境恶劣;还有的顾客趁乱逃单了,因为自己不装文明、富贵人;也不是没有继续吃饭的,但事后没几个人愿意付餐费的。
老人扳倒了几个青年,在逃离前又给了女店员一巴掌。
事后,餐厅管理人员了解完前因后果,批评教育了几名涉事店员,虽然管理个人认为主要责任不在他们,但还是扣除了几个月的工资以弥补营业损失,还让人到治安署立案。
女服务员对此感到不满,提出辞职,但被对方以合同相关内容拒绝,如果强行辞职,就需要赔偿“破坏餐厅形象”在内的各种损失。
一行人离开了餐厅,经此事件后,蒂帕露对外来者治下城市有了先入为主的负面印象,
但周围一圈都属于同盟地界,于是在街上四处询问距离最近的王国城市,所以遭到了有心人的举报,最终引来了治安署。
蒂帕露在围观群众的舆论加持下,驳回了治安署的要求,虽然有违当地法律,但治安署确实没有带走他们。
看来薯王的风气只是局部情况,可并不能使她回心转意,她照旧之前的行为,在一个多小时后有了收获,而后直接前往加纳县。
由于加纳与当地间存在可租赁的马匹,所以午夜前就抵达了目的地。
次日上午,一行人在街上闲逛,弗雷德见蒂帕露表情不如平时,问道:“还在生气么?”
“外来者是给他们喝**了?一个服务员这么趾高气扬,还有几个吃不起饭的,逃单之前还给我装富人,这要是在家里,我一定让他们感受银币箱的重量,看看几个箱子压不死这帮小软蛋。”
见昨日不满宣泄而出,弗雷德轻拍她的肩膀回道:“别生气了,这家店可能只是特例,而这座城市也在同盟的行政区以内,我们上别的店。”
“不去,不饿。”
“来都来了,可能以后就吃不到了。”
“我不管,不去。”
“等我找好再叫你,你总不能不吃饭。”
看她不予回应,弗雷德想了想问道:“说起来,你手上还剩多少钱?”
“想要多少?直说,别弯弯绕绕的。”
“没有,想关心一下情况。”
“好像你身上是没钱了...”她的语气这才恢复平常,“如果是正常的衣食住行,手上的钱再用二十年不成问题。”
“还是你比较会赚钱,是最好的老东家,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如果骗的钱也——不是,你今天发什么疯?”
“没有,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行吧,我看你今天不太正常。”
“我饿了,想吃高热量的食物,你很久没发过工资了。”
“什么是高热量的食物?”
“比如一大份薯条...”
她的目光透出几分嫌弃,不过嘴上说道:“别诬陷我,我从不拖欠工资,如果街上有这种店,也不是不能去,毕竟再过不久到正午了。”
“说到这个,凯洛斯每月能拿多少钱?”
“每年一百二十(罗马)磅银。”蒂帕露回道。
“以你的身份,好像也不是很多。”
“他随时与我在一起,还不喜欢请假,没什么多余的开销。”
“是这么个道理,”弗雷德凑到凯洛斯耳边,“偷偷告诉我,你是不是存了很多钱?平时还有没有额外奖赏?”
他小声回道:“买几匹马就没了。”
“说笑了,”弗雷德拍了拍他的肩膀,恢复正常的音量,“你只是没需求,不想买。”
蒂帕露这时说道:“这么关心他,要不把他送给你?”
“这侍从不错,你吃醋了?”
“不吃醋,我喝酒。”
“唔...是我多话了。”显然对方没听懂意思。
“我就说你今天不太正常。”
时至中午,弗雷德发现一家没招牌的餐厅,门外放了一块木牌,上面写有餐品价格,不过从其中一项餐品的名称来看,又是与外来者有关的餐厅。他停下脚步,开始考虑是否进去吃午饭,想了想还是决定劝说一番,结果对方直接答应了。
虽然这家餐厅的规模比薯王小不少,但价格也实惠不少,而在一行人就座后,服务员马上就来招呼客人。
“先来一罐啤酒。”蒂帕露说道。
“小店没有啤酒,”他随后报出已有的饮品,“女士看看喜欢喝什么。”
弗雷德见状问道:“你知道啤酒?”
“我没见过,只是听老板提过。”
“柠檬酒、糖霜番茄、十斤烤羊腿、五份南瓜奶冻、五份牡蛎汤,”弗雷德顿了几秒,皱眉念出最后一道暴露身份的餐名,“一盘老弗里茨大王的超级薯旋风。”
“这是什么怪名字?”蒂帕露笑了笑。
“请各位稍等,我先去打酒。”
“这家店是这样的,还有几个怪东西,但你肯定吃过,我就没点了。”
“还惦记你的牡蛎汤呢?”
“你可别误会。”
她的笑容很怪异,刚才像是在打趣,可现在就不好说了。
弗雷德抱持疑问与她对视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
“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她见对方不回话,继续问道:“你又带我来外来者的餐厅了?”
“不是,我想整点薯条,这不刚好遇上了,”见她面容依旧,弗雷德又补了一句,“我赌这家店物美价廉,废物薯王不配和它一桌。”
“要是你输了怎么办?”
“输了任你发落,要是我赢了怎么办?”
“赢了我再听你多找个几个借口。”她偏头回道。
这横竖都是输,只能寄希望于店家不要乱来,不过理论上两道炸、烤的主食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过了几十分钟,餐品一齐上桌,店家终究是把切开的羊腿肉与薯条放在一起了,里面有不少辣椒碎和花生碎,而中心的薯条堆叠、上旋了二十几厘米。另外,餐具除了木质的刀、叉、勺以外,还有几双筷子,不过蒂帕露没有过问,
“这个好吃,”布兰卡的勺子不停,大口吃着奶冻,之后见弗雷德面上带笑注视自己,舀起一勺送至他的嘴边,“弗雷德先生也尝尝!”
他吃完后,舀起自己盘中的奶冻,一勺接一勺地喂给布兰卡,对方心怀暖意坦然接受,直到最后几勺才发现盘中所剩无几。
弗雷德见她停下,说道:“喜欢吃就多吃点,你的三小姐不差这点钱。”
“你这几天...”蒂帕露换了一种说法,“还挺热情的,既然如此,你欠我一份奶冻,要亲手制作的。”
“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学的!”布兰卡代他回道。
“不行,是他欠的,难得他今天这么主动...”她掩嘴说话,打起坏主意。
“下次一定做给你吃。”弗雷德回道。
“店里制作一份需要多久?”
“大概是提前备好的,估计摆个盘就能出。”
结果确实如他所想,蒂帕露又点了两份奶冻,几分钟后就上桌了。
“谢谢小姐。”布兰卡说道。
这一餐的法尔肯一反常态,吃得很是斯文,凯洛斯倒是一直很斯文。今日无事发生,一行人在餐后参观了城市各处,于黄昏时分回到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