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上午时分,弗雷德二人回到埃尔梅家中。
“你真的是弗雷德先生吗?”布兰卡眼中带泪。
“认不出我吗?”
她笑着摇了摇头:“谢谢,你现在这身...很好看——很有气质!”
“我只是发现你留下的碎片,是男爵找出你的具体位置。”
“男爵...”虽然先前没问,但她是这么想的,“这里不是埃尔梅宇文小姐的家吗?”
“是,男爵是她的父亲。”
“回来了也不与我打声招呼。”
正巧这时,收到消息的埃尔梅进入房间。
“谢谢小姐和男爵救我!”布兰卡起身时,因膝盖受伤没有站稳。
“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弗雷德扶住她。
“没有,没事的...”
埃尔梅说道:“如果你是他的同伴,隐瞒伤情是不需要的事;如果你是他的随从,隐瞒伤情只会拖累他。”
“对不起——是膝盖受伤。”
“我看看,”埃尔梅直接撩起她的裙子,“怎么会有齿印?他们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么?”
“不是,是因为,”她本不愿说明,却见弗雷德点了点头,“我杀人的时候,用膝盖堵住他的嘴,所以...”
“哦?我叫一个医生来。”
“谢谢小姐...”
埃尔梅给仆从打完招呼后,先看了看弗雷德,又看向布兰卡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么?”
布兰卡见他点头示意,故而回道:“实际上,我是克拉尔小姐的仆从,不过小姐让我服侍弗雷德先生...”
“反正他都同意了,还有什么想说的,不如直接说出来。”
“我以前...是沙海的成员。”
“沙海,美卡特猎杀外来者的组织,”埃尔梅笑了笑,“你们真有意思...”
“还挺热闹的,”男爵也进入房间,“我已经查证过了,目标据点无一幸存,受害者已经逃离。”
“这么快?”埃尔梅有些惊讶。
“我预先安排了几个人,他们随后就回报了。”
“明明就是想接手后续,是不信任我看人的眼光么?”
“别在这里跟我犟嘴。”
弗雷德上前说道:“多谢阁下相助,敢问另一个要求是?”
“不知道,不介意我先听听你们的后续安排吧?”
“当然,你才是这里的主人。”
“多谢男爵大人,”布兰卡说完看向弗雷德,“我昨天下午听说进入拍卖会需要入场券,而拍卖会的神秘商品可能是白发的吸血鬼。”
“吸血鬼在传闻里多是白发,”埃尔梅见他握起拳头,予以解释,“而传闻来自西弗吉尼亚的森林,目前无人证实。”
弗雷德问道:“小姐可知如何取得入场券?”
“与其说是入场券,不如说是邀请函,通常只由主办方发放,一般人很难取得,不过听说有一名参与者正在出售入场券。”
“对方有什么条件?”
“不清楚,如果你想去的话需要尽快,拍卖会就在明天举行,我先告诉你对方的住处。”
“如果你想去拍卖会的话,我有一个条件,不接受的话,就还欠我一个要求。”男爵此时说道。
弗雷德问及详情。
“用你真实的面目进入拍卖会,杀掉拍卖会的主办人——洛伊根,然后离开这座城市。”
“我...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打算详细说明,只能说他是我的敌人。”
“好,我答应你。”脑海中一时闪过蒂帕露说过的话,这使他感到纠结,可还是答应了。
“事成之后你我两清,如果以后改变心意,想要回来,我也不是不能接受。”男爵说完离开了房间。
布兰卡问道:“埃尔梅小姐,我可以借用浴室清洗身体吗?”
“我叫人准备热水。”
“不用!我只是...想擦拭身体。”
“也对,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洗澡。”
“你先呆在这里养伤,我去打听入场券的事。”弗雷德说道。
“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不能,但明天我们一起去拍卖会,”他握住对方的手,“以后尽量避免单独行动,至少也要对我提前说明。”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而在此之前,午夜之后,别墅外围。法尔肯正在耐心观察,一连好几天都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不过这时间,出现一名攻击欲望较强的不速之客。
连续不断的气刃迫使法尔肯远离了外围,而这之后,近处的空气躁动不已,就在他躲过最后一道气刃时一拥而上,限制了他的移动空间。
一阵旋风扫过,他解开了这层限制,却见离散的空气因四方吸力而重聚,化作大小不一的强锋重新来袭。
强锋有声,无色无形,而锋矢层面,从首至尾强度不一,各部分受到的力的来源也不尽相同,也就不能以点带面消弭攻势。
看来对方属于比较正统的风魔导一派,擅长隐蔽作战、持续性阵式作战,实际上大多数风魔导都是如此,至于自己为何走上异端,大概是因为对长剑情有独钟。
如果以付出适量的代价为前提,确实可以快速击破阵式,但难点在于动向不明的摆阵者,对方可能蛰伏在暗处虎视眈眈,随时给予破阵者致命一击。
即便是强锋最薄弱的部分,也能如利刃一般轻易划破皮肤,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法尔肯用魔力助推身体,连续闪躲强势的锋面,避无可避时会斩击锋面,以减小接触面的受力。他同时以附魔后的长剑为主体扩散魔力波形,缓缓削弱锋面的威势,而左掌化出小型风压场,不断吸纳共振后的波形,最终形成了一个不稳定的风压核。
目的已经达成,他看准时机,扔出了风压核,与对向而至的两道强锋相撞。三者接触之际,强乱流在一瞬间摧毁了阵式结构。
法尔肯趁隙逃离,离开之前身披旋风,释放出长剑上的所有魔力,把所剩无几的魔力波转为波形之刃,扩散至四面八方,而后瞬身躲进树林,稍事休息。
“风魔导在这种时候出现...”这是不好的信号,他简单包扎了伤口,观察了几分钟走出树林,打算回到别墅外围。
与洛基山城不同,卡利加纳罗利的地形有明显起伏,有不少树林与小丘坐落其间,而别墅所在的区域,景观相对复杂,也不知是好是坏。
他确认无人监视之后,又一次来到别墅外围,结果刚才迈出树林,就遭到来自空中的气刃攻击,连忙退了回去。
这样看来,对方可能一直在天上监视自己,而且伪装水平还不错,至少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不过这是夜晚乏光的功劳,等到天空发白,对方就难以保持这种状态。
现在的情况会出现一个问题——对方是否真的在阻止自己靠近别墅?不是所有地方都可以遮挡天空的视线,自己也不是一直处于高速移动的状态,机会多得是,为什么非要选在这种时候出手?
为了印证自己的疑惑,法尔肯尝试从不同方向靠近别墅,发现对方的行动模式高度一致:距离别墅较远时,就算自己躺在地上,对方也不为所动;距离别墅较近时,探头会被警告,露身会被猛打。
对方的隐身打击能力令人感到棘手,法尔肯决定强打一波。
心思落定,他扔出一个风压核,再挥出数道风刃以作诱饵,而后连续瞬身至其他位置,自空中冲入别墅,却不知别墅早已受到无形结界的保护。
这一行动不仅以失败告终,还险些为强大的风压所吞没,好在他反应及时,利用风压的动向连续旋身,所以只是被迸发而出的高温气体灼伤了背部。
“虽然我不是一直在外围,但离开的时间也不算长,结界是什么时候布下的...”
他姑且回到树林,开始思考什么环节出了问题。没过多久,树叶传来细微的声响,他意识到问题所在,随即瞬身而走,可斗篷还是被割下一块碎片。
至少现在明白了一点,对方极为擅长隐藏魔力。
看来对方已经不打算放过自己了,若干行踪不定的气流从四面八方而来,看似毫无规律,可实际情况是,气流正一步一步把他赶出树林。
就在他离开树林之后,追赶而至的气流合为一体、拧作螺旋,配合从天而降的下沉气流一同攻向目标。
法尔肯剑起旋风,在一瞬间化解了螺旋攻势,还把余力收为己用,用以增强旋风的威能,而后挥向天空,与下沉气流正面对冲。
旋风驱散下沉气流的同时,顺带影响了周围的风压,他看出异常所在,瞬身一剑,短暂逼出对方的真身。
“你想做什么?”法尔肯问道。
风魔导是一名青年男性,此时回道:“明知故问,你在担心什么,我就在做什么。”
他怒而出剑,却是击空,感觉对方的移动路径不太自然,像是在被什么东西牵着走。
“你难以在夜间取胜,又不敢拖到白天,真是个难解的局面,”
虽然听上去只有一重声音,但如果仔细区分的话,会发现它有如回声一般层叠,从不同的方向而来,或有固定的传播路径。
法尔肯暗中感知声波残留的反馈,试图寻找声源所在,可对方看穿他的企图,出手打断了这一行动。
“畏首畏尾,是怕输给我么?”他躲开气刃后讥讽道。
“就你现在的状态,近身也不如我。”
“口说无凭,不如先从龟壳里出来。”
“少来,天亮了我就现身,还是说你已经等不及了?”
他说的没什么问题,自己连日在外,体力、精力有所折损,还在先前的行动中受伤,即便对方现出真身,也不好说在带伤的情况下战胜。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时间不等人,别墅里一定出了问题,真到了天亮的时候,主动权会丧失殆尽,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或许一开始就误入了圈套。
如果不想白白送命,最好的做法是马上离开,远离战场的同时远离敌人。心思落定,法尔肯瞬身而走,可对方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宁愿现出真身硬碰硬,也不愿放他就此离开。
一番追逐战后,失去场地加持的风魔导始终居于下风,但法尔肯方面难尽全力,也是久战不下。而在此期间,对方离开了战场十几秒,像是在发什么信号。
法尔肯趁机躲进山丘,不过之后还是被找了出来,被迫与他战至天亮。可时间一长,对方反而扳回了劣势,此时一击把自己从空中打到地面。
“已经气空力竭了?几个小时前不是很嚣张吗?”
“我老了,打不过你。”法尔肯把剑插在地上,以支撑半跪的身体。而左手背负在后。
“你都这么说了,不让你自杀是不好收场了。”
“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情,不会自杀。”
“别想多余的事,老头,你多大了?”
“没想到你对男人的年龄有兴趣,三十七。”
“原来带了面具,三十七...”风魔导想了一会儿,“你不会是游隼吧?”
法尔肯笑了笑,回道:“看来我根本藏不住,只需要一点信息就会暴露身份。”
“啧——你以为自己为什么出名?劣迹斑斑的无良魔导。”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但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人不会追究没日花的内部情况。”
“少来这套,什么内部人、外部人的说法只是借口。”风魔导说完退了几步,看上去是想离开。
“打算放过我么?”法尔肯已经感知不到对方的气息了,所以收回左手的魔力,“年轻人,你会付出代价。”
站在风魔导的角度来说,老师曾告诫过自己,老练的魔导比想象中更为顽强,不够沉重的伤势不会影响他们的爆发,而这种反扑通常是致命的。
且不说游隼在战斗中未尽全力,不知是在盘算什么,而自己也消耗过度,在失去场地支持的当下,自己无法保证击杀,所以还是另一边更重要。
别墅是去不成了,再遇上伏击真的会死。法尔肯因而回了旅馆,敲了敲蒂帕露的房间,明知她不可能在里面,但还是这么做了,而后敲响弗雷德的房间,发现他也不在,所以回到自己的房间调节魔力。
午后时分,弗雷德躲在盲区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去了出售入场券者的家,得知需要获得摔跤比赛的冠军才能拿到入场券,可以请代理人。不过问题在于,今天是比赛的最后一天,已经淘汰十几个人了,现在加入的话不符合规则。
弗雷德向主办方吹嘘自己能带来最好看的摔跤演出,经由一番央求与劝说,对方同意他中途参赛,要求是击败所有的参赛人员,还要接受所有不服气选手的挑战,只要失败一场就拿不到奖品。
好在他的记忆中存在古典摔跤的技法,且身体强度足够,问题不是很大,不过为了取悦主办方,在比赛中花了不少心思,最后成功拿到入场券。
第二天,拍卖会正式进行,治安署派出卫兵守在会场外,还有不少提交过申请的家仆在外等候。理论上来说,持有入场券的人最多只能带一人入场,且不能携带餐具以外的具有人身威胁性的物品。
弗雷德二人入场,先是进入一个侧厅,这里置有镜子与清水,内有侍者负责舀水,以供需要者打理妆容。然后才是会场,有一道不厚的木门,十几名手持两米短棍的着甲卫兵,里面是上百把靠背木椅。
是时,前排人满为患,两人坐到了相对靠前的最外侧位置,等待拍卖会的开始,而侍者为已经到位的竞拍者端来酒水与小食。
过了一个多小时,卫兵关上了内门,主持人从后场来到台前,按照以往的惯例致开幕辞与吊人胃口的不含拍品的拍品介绍,最后感谢主办方——洛伊根——他是一名中老年男性,卡利加纳罗利商人行会的代表,坐在第一排。
竞拍时间已过半,只出现过画作、宝石、艺术家服务周期等,邻座的男性见弗雷德时不时皱眉,此时问道:“先生这么久了都没什么反应,难不成只对神秘商品感兴趣?”
“我听说神秘商品是吸血鬼,但吸血鬼只是传闻,你怎么看?”
“今日之前,确实有传言说是恶魔,不过吸血鬼只是其中一种说法。”
“这么说就算最后货不对板,也与他们无关了。”
“谁知道呢...即便是欺诈的手段,以他的身份也不敢在明面上乱来,如果最后真的说是吸血鬼,至少不会让人看一眼就觉得不对劲。”
又过了一会儿,主持人注意到会场气氛的变化,改变了主意,将原本压轴的神秘商品提前送至台前。
几名侍者推来一辆装饰过的平板轮车,车上有一个帷幕遮挡的方体结构的事物,不过露出了金色锁链的一端。
“现在——请让我隆重介绍本次拍卖会的神秘商品,传说中的恶魔——吸血鬼的少女!起拍价——八千科特尔!”
主持人说完最后一个字,侍者一把掀开帷幕。
她缓缓睁开双眼,露出红宝石般的瞳孔;她穿金戴银、轻纱珠链,却是衣不蔽体;她神色茫然,视线复明之余,欲遮还羞。
“一万二!”有人看了一眼就开始涨价。
帷幕拉开之际,弗雷德随即握住右拳,由于用力过猛,浑身都在颤抖。布兰卡见状连忙按住他的右手,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邻座之人正在举牌抬价,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行为。
“请各位稍安勿躁,先听我阐明商品的来源。”主持人讲起了故事。
“这种故事我也能编。”有竞拍者私下讨论商品的真实性。
“就算是假的,以这名少女?的相貌来说,如果价格合适,也算不上亏,不过...”
“我不管,人间绝色,失不再来——两万!”
主持人等了几秒,大声说道:“两万第一次!”
“两万五!”另一名竞拍者起身,“但我有一个问题,如何保证她的服从性?假如这女人刚回家就逃跑、自杀,或者惹出各种事端如何处理?”
“总会有人出于各种理由,不愿摧残他们高价拍回的商品,这种问题如何解决?”
语一出,不少人表示赞同。
“这位先生说到点子上了,请看——”主持人从侍者手中接过一件物品,“这是拍品的附赠品!能够影响连接者行为的魔王遗物。”
“吸血鬼,在座的每一位都可能成为你日后的主人,你该与主人坦诚相见。”
主持人按下压力感应点,一道弱电流经由锁链传递至她的身体,只见她放下遮挡的双手,起身面对观众,但她明显在抗拒,只是没能改变结果。
“当然,她现在是未经影响的原始状态,难免会有抵触,”主持人让她做了几个简单的动作,见她有抵触行为,所以提高了电流的强度,经此而来的痛感使得她瘫坐在地,“不过调教也是乐趣的一环。”
“两万八——不,三万!”还有人继续加价。
而在这时,会场的一处高窗碎裂,一阵炸响之余传来呼啸的风声。不知不觉中,会场外的天气已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