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无面者的传说(三)

作者:Raincht 更新时间:2025/5/25 12:37:00 字数:4471

后半夜,一行人离开仓库,前往几公里外的村庄,不过确切来说是同一个村庄,只是这边的住房相对密集。

少女一进入村庄,就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左看看右看看,试图寻找印象中的视角,以及相关的回忆。

“这里可能有我的家,可以多走走吗?”

“现在天还没亮,别乱走。”弗雷德牵上她的手。

“好,好的...”她一时脸红,当然,夜色下看不分明,但能看清她在一阵犹豫后挽上对方的手臂,同时拉近了距离,而对方并未拒绝。

布兰卡瘪了瘪嘴,默默跟在后面。

天亮之后,村民陆陆续续打开房门,一行人分作两拨。

“请问最近有没有发生人以外的异常情况?”

“什么异常...”村民的眼中满是怀疑,“你是什么人?”

弗雷德回道:“我是冒险者协会的联络员,来这里之前听说有奇异现象,所以顺路打听打听。”

“冒险者协会的业务都通到这里来了...”他还是不太相信。

“北风屏障已经从泽城开始推进,我之后会去魔法师团在外的驻地讨论后续事宜,需要了解河谷现在的情况。”

如果连北风屏障都能引起戒备,他就不知道什么借口才行了,好在对方减少了疑心。

“这样啊...最近山上是有点问题。”

“会影响村民的生活吗?”

“会,但问题不大,就是地里的水干得快,天天都得浇,周围的土也变干了。”

“不是天气的问题么?”

“嗨——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从小到大生活在这里,还不知道是不是天气问题么?”

“好吧,还有别的情况吗?”

“没了吧——不对,听说最近有个鬼鬼祟祟的穿甲人在村外活动,说不定是哪来的奸细,你们路上得多加小心。”

“谢谢。”弗雷德等他离开后,又问了几个人,可未能获取更多的信息。

一段时间后,他与蒂帕露三人在约定地点会合,说明了自己的收获。

“我听说河流时不时会加速流动,甚至逆流而上,”蒂帕露摊出一只手,“你选一个地方。”

“你这个比较玄乎,村民更容易注意到土地变干的问题,先去山上。”

少女摇了摇弗雷德的手,轻声问道:“我想找找自己的家,可以吗?”

“没问题,这种事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我们会尽快回来。”

“嗯——我等你们!”少女目送一行人离开,然后打听记忆中的家。

中午时分,少女走遍了村庄,问过不少人,还是收不到结果。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问起来有点困难,而且没人见过她,但熟悉感挥之不去。

“请问...”她找到一个温和且耐心的人,愿意听她详细描述,愿意帮她出谋划策,不过这时,她的双手突然不受控制,“不要——快离开!”

她的心口一阵生疼,之后脑中出现混乱的场景,一只手的指甲变长,挥向对方,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脸上,不断收拢五指,似要嵌入皮肉。

“你还好吗?要不要...”

“不要过来——”她挥舞空置的右手,驱赶对方。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说附近来了个医生...”

“我可以带你去找他。”村民见她好像不受控制,再这么下去会抓伤她自己的脸,故而尝试挪开她的左手。

村民把手放上去的一刹,心口一阵刺痛,惊见体内的血透过表肤,直接输送给对方,自己却收不回来。直到对方大力挣脱,才中止了这一行为,紧随其后的虚弱感使他瘫坐在地。

附近的村民出于好奇围了过来。

“不要...我就是我,不是别人,不是...你!”

少女在痛苦挣扎,可一句锥心的话压倒了她的意志。

“再想想,这是你幻想中的姐姐说过的话,只不过是对我说的...”

“姐姐,对你说的话——姐姐杀了我的弟弟。”她的声线已经发生变化。

两种不同的声线的合二为一,少女撕下自己的脸皮,而后裂成了两半,显露真正的内在——大量血色水形重见天日,丑陋的集合体令在场众人胆颤心惊、拼命逃窜,却为破体而出的血色条须一一捕获。

条须刺穿心脏、汲取血液,被吸食殆尽的人剩下干尸一具。又见水形爆体四散,重塑出一具人形躯体,而后降下一道血幕,落地化作更多的条须,捕获了周边所有村民,尽数拉向自己,在他们的恐惧下取出一个又一个吸干血液的心脏,在他们的目视下饮用一滴又一滴活血。

“现在还想帮我么?”她提起唯一幸存者的衣领,“不说话?口是心非的男人。”

她的语气平常,甚至有些闹别扭的感觉。她缓缓放下对方,伸出手指轻划咽喉,结束了对方的生命。

没有一点血液流失,也没有一丝痛苦,耳边回荡着她最后一句关心。

“笨蛋,只有活人才需要医生。”

她飞上天空,只留下遍地干尸、一具完整的身体以及少女的碎块。

而在另一边,弗雷德一行人上了山,一开始根据土地的干湿情况寻找蛛丝马迹,可这样太废时间,于是法尔肯单独行动,又失望而回。

“地表看不出任何有问题的地方。”法尔肯说道。

“我试试能不能利用水形。”弗雷德把试管中的水形转移至强化方块中,糅合内在的能量发出振波,试图引发目标的共振,“有一定的反馈,我需要确认...”

这之后过了十几分钟,他没有半点回应,蒂帕露百无聊赖,拨弄起号角,还对它说道:“小可爱,你也想想办法。”

号角与她投缘,不过给出的反应是蓄了一杯啤酒,她喝完这杯又喝了一杯,见号角还在出酒,轻声说道:“谢谢,我不想再喝了。”

号角见她理解不了自己的行为,晃了一部分酒出去,结果她以为自己没握稳,攥得更紧。号角引发一瞬的高温,迫使她松开手,好让自己插进地面、吸取地下水,提取样本之后,反复晃动身体,把酒倒在同一方向上。

蒂帕露取出号角、倾倒杯身,停在弗雷德边上想了想,又把酒倒在了两个方块上。

二十几秒后,弗雷德感知到振波传回的周边地下水流通的线路,大致流向同一个位置,而后睁开眼,心情复杂地看了看号角。

“跟我来。”他牵上布兰卡,向目标而行。

直至树林深处,脚下的土地松软,只是不到沼泽、泥淖的程度,而周围水气充盈,却是一片荒芜之景。弗雷德再次引出振波,收到强烈的共振反馈,使得水气积重成珠,在四方降下帘幕,不过反馈时强时弱,好像是因为共振的源头在移动。

就在这时,号角又出了一杯啤酒,引导蒂帕露倒在相应的地点,而后把她引向弗雷德的身边,趁后者不备之际刺破他的手指。

弗雷德从不理解号角的行为,也不想为它生气,不过滴下的血融入地下,倒是给了他一个提醒。反观另一边,啤酒在地表一动不动,像是受到某种限制。他取下布兰卡的水袋,倒在地面上,发现水袋里的清水能正常流动。

虽然不知道号角里的他如何酿酒,但目前看来,自己与他不是一路人,以后又多了一个借口。话又说回来,自己印象中的生生之灵象征生灭,而血液与水多有生命寓意,这三者或是大有关联,如果乌勒尔的断枝意味着生死轮转,那么血傀与水形可能意味着生命存在的形式。

想到这里,弗雷德引出能量、嵌入地层,试图解构、吸取地下的能量。这个过程不是很顺利,水形的张力过于强大,好像还牵动了地界之外暗藏的力量。

号角见行动久不见成效,跃跃欲试,在蒂帕露的帮助下保持倾倒姿态。金色的酒液落在号角与地表之间,散发出如同日光一般的温暖,它以水柱为通道,强行吸取地下水,然后就发生了意外。

但见不知由来的七重虹光一闪,致使酒液倒灌,在号角内部发生爆炸,不仅把它炸上天,还中断了弗雷德的行动。

突如其来的风压使得在场众人为之一惊,蒂帕露被吹倒后连忙起身,接住落体的号角,而弗雷德愁容满面——第二次见到这种光色,他不由得回想起湖泊中的倒影,不由得感到心痛,然而真正令人心痛的是——不能为熟悉感配上任何的想象。

可即便如此,天空传来的巨响还是把他带回现实,弗雷德随即张开屏障,挡下能一击分解这方山体的血色光束,持续以生生之灵的力量强化屏障,同时弱化光束的威势。十几秒后,众人逃过一劫,不过场地发生了变化。

地下水冲出地表,生成新的水幕,彼此连接之后融为一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夹带泥土翻涌而来,试图淹没入侵者。法尔肯挥出风刃、打通缺口,可下一秒就重新合上。

弗雷德扔出生力加持的大方块,在原先缺口的位置低速旋转,强行维持转动状态的通道,然后示意法尔肯带离众人,不过缺口位置空间有限,只能一次性带出一个人。

他身披旋风,优先带出蒂帕露,接连带出其他人。最后一趟时,众多无面者现身,围攻先出之人,而号角内的存在不顾伤势,连番射击,耗光了近日以来恢复的能量,还是不得解围,直到法尔肯带出布兰卡,一击歼灭所有无面者之后,它才得以安心休整。

好在天空的窥伺者不愿纠缠,放众人安全离开。时间来到午后,一行人下了山,讨论后续的问题。

蒂帕露说道:“方才出现了一大堆无面者,理论上来说,村庄不会出现这么多用剑者。”

“或许情报有误,不过这堆人影响不了局面,”说到这里,弗雷德吸了一口气,“现在几乎可以确定生命之源的位置,这种规模的水形集合应该不会随便转移,问题在于刚才的一击...”

“很恐怖,如果生生之灵的力量没有回归,我们大概率灰都不剩。”

蒂帕露问道:“对方为什么不追击?”

“或许对方现有的能量只够一击,需要通过生命之源来恢复。”

“要不要回去探探情况?我不去就行。”

弗雷德摇了摇头,按住她的肩膀回道:“我还需要时间思考对策,幸运女神不会一直降下祝福。另外,附近的山下有村庄,先通知他们避难。”

“好,听你的。”

下午时分,一行人进入村庄,与距离最近的村民打招呼,然而对方没有回应,只是打量来者的相貌,而后仓皇离开。众人一脸莫名,后来遇见的村民也是如此。

过了好一会儿,大量村民手持镰刀与草叉,在某人的带领下包围了众人。

“就是她——滥杀无辜的吸血鬼!”

“交出吸血鬼!交出吸血鬼...”村民直指蒂帕露。

等到场面安静后,蒂帕露问道:“指控我的证据是什么?”

“还在装模作样!你中午杀了...”为首者说明自己的经历,描述骇人的场景,因为当时在村外,所以逃过一劫,还有好几个幸存者可以作证。

“没错——就是她!白发的吸血鬼——”

虽然可以质问他们在场的真实性,但这没什么意义,她厉声回道:“如果我能一瞬间杀死村庄所有人,你们怎么敢主动送上门来?这点儿人可满足不了我的胃口!”

“当时大家没有防备——对!所以才被你偷袭...”

这种说法显然站不住脚,以至于部分村民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跟过来,毕竟人数再多也不堪一击。

“谁知道你有没有阴谋?”另一个声音盖过众人的讨论声,场面从声讨变成了煽动情绪,

“杀人偿命——杀人者要付出代价!”

“杀人偿命——正义必将战胜邪恶!”

蒂帕露对弗雷德说道:“这帮人脑子不太正常,看看有没有血傀或水形。”

“好,我试试,”他把能量引入地下、转化水分,引发轻度的振波,主要针对为首者而去,不一会儿传来反馈,“煽动者好像不是人。”

“不管了,借个方块来用用。”

蒂帕露接过方块,趁其不备扔了过去。一阵爆炸之后,为首者并未血肉四溅,而是直接化为血水,使得在场众人惶恐不安、纷纷后退。就在有人想逃跑的时候,弗雷德把方体扔向空中,罩住了所有人,之后将能量绳打入所有人的体内,开始一一排查非人之物。

一时间后,弗雷德揪出全部血傀,挨个处决,然后对村民提起山上的异常,说服他们避难,可没想到的是,反对声比刚才更为强烈。

“绝不可能——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不会背弃家乡!”

“天杀的外地人,是不是你们蓄意制造混乱——想趁机侵犯我们的家园?”

“山上有恶魔,你们自求多福。”弗雷德松开攥紧的拳头,牵上布兰卡转身离开。

“天父地母一定会制裁吸血鬼和她的同伙!”

咒骂声不止,只是渐行渐远。一行人在入夜后回到原先的村庄,这里很干净,没有嘈杂声,没有血腥味,也没有破损的房屋...

弗雷德升起方块,照亮此方地界,而尸体横七竖八,只有一个地方与众不同。不知如何形容他此时的心情,只见他默默捡起一只断手,给裂开的头颅合上眼,然后收拢了所有尸体,踏出一方空洞,埋葬了所有罹难者。

少女的碎块被单独埋在一间堆土房子下,希望她能找到自己不知有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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