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同一时间,上游的村庄。惊叫声吵醒村庄中的所有人,到处是闻声而动,然后是惨遭杀害的人——他们避之不及,死在一把又一把剑下。
大地魔导叫醒了同伴,自己出外查看情况,远远望见四处追杀他人的剑者,正想上前阻止时,冷不丁一道血光飞来,划伤自己的面部,然后见到一名给人熟悉感的无面者。
与方才的魔力不同,无面者一身漆黑,周身之气有如失色跃动的火焰,持手半剑缓缓向自己走来,见自己有所动作,一连挥出数道剑光。
一番交手后,魔导发现他的行为怪异,即便体态扭曲,也从未转换朝向,但留他在这里始终是个威胁。魔导一改战法,积极进攻,把对方压制在土墙之内。一时间后,一字斩过,残留的斩波飞向房屋,使房屋失去了顶部,再一击为纵向剑光,如果命中,房屋会变成四块。
魔导这才明白,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房屋或里面的某种事物,故而迅速回援、张开屏障,在四周建起一道高墙。
“快走——无面者打过来了!”他一边维持高墙,一边催促同伴。
“这里的病患怎么办?”医生的语速很快。
“神经——现在还管什么病患?赶紧收拾东西。”
“我的试管,我的玻璃瓶...而且我还是怕病患会出问题。”
“什么时候了,还管你的破玻璃?”
无面者的攻势连绵不绝,高墙摇摇欲坠,又闻一声惊叫,受异力牵动的病患竟然起身攻击医生。魔导见状,连忙打晕病患,继续催促同伴。
“好了!”医生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打包好行李。
土柱拔地而起,折首至外围,魔导撤手之后,搂住医生的瞬间离开了房屋。无面者劈开高墙,进入里面,再度唤醒病患与他一同返回。
二人远离村庄,躲在一片树林里。
“再晚一会儿,我们都交代在这儿了!”魔导十分不满,但不敢说太大声。
“你是不是从未了解过不需要的东西?不知道玻璃很贵?这就是我全部的家当了。”
“教团不建议你回来,你偏要回来。”
“再怎么说,这里也是我的家乡啊...”
“说什么鬼话?你明明十几年前就带你父母搬家了,动不动就在教团骂这里风气不好,你对这里有个屁的感情。”
医生拍了拍他:“别说气话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先躲一晚上,等天亮了去隔壁看看。”
“另外,我想把对他说过的话也转送给你——执著易使人面目全非。”
“别咒我,这里有无面者,我真的会信。”
“谁管你——唉,明天去隔壁讨点饭吃...”
熬过漫长的一夜,弗雷德一行人再度前往山上,却在半路上被一帮村民拦下,好像还是昨天人不人鬼不鬼的村民。
“给我们一个说法!”为首者怒气冲冲。
“什么说法?”弗雷德问道。
“是不是吸血鬼派人袭击了我们?”
“说人话——是谁袭击了你们?”他加大了音量。
“不是吸血鬼还能是谁?”
为首者见他面色一沉,手上冒出蓝光,不由得怵了一下。
这时,另一个村民说道:“昨晚有十几个无面者开门杀人,取走他们的心脏。”
“我们昨天下午就离开了。”
“对啊——你们离开之后,无面者才来。”
“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我们离开之后去了西边的村庄确认情况。”
“你们要么有负罪感,要么别有所图...”
另一个村民大声问道:“为什么要解释那么清楚?是不是想掩饰什么?”
“就是——如果你们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急于证明自己?”
“你们真的不怕死?”弗雷德踏出了局部地震。
这帮人站稳后气焰不减,其中一人厉声回道:“你是不是想杀人灭口?”
此时,为首者说了一句相对公道的话:“要不是你们冒犯圣物,村庄何以遭此横祸?要知道,无面者一直在守护圣物,平时根本不会主动伤人,从山上回来的你们改变了一切!”
只是比先前恶意揣测的人更为公道而已,就是不知道他的说法从何而来,弗雷德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但蒂帕露不会在意这有理无理的说法:“昨天你们指控我杀人,至少还有几个证人——今天呢?证据是你的一厢情愿么?”
“你们从那个方向过来,不是从山上来还能是从哪儿来?”
“我坦诚杀人罪行,愿意认罪,不过昨天在西边耕作的人是我的共犯。”
“你在胡说什么?”符合条件的村民开始反驳,还拉上别的人一起反驳,“我昨天根本没见过你,他们都可以作证!”
“但我见过你,还见过你与我一起杀人,他能作证,”她指了指弗雷德,又挨个指向别的同伴,“他们也能作证,我们都去过西边的村庄,你要如何证明自己没在现场见过我?如何证明自己没见过吸血鬼?”
“我就是没见过——你算什么东西?”
“不杀你只有一个原因,你是我的共犯,我们可是同一阵营的人。”
“说什么疯话——你这个疯婆子!”
蒂帕露找弗雷德借方块,对方说现场不是非人之物,可即便如此,在她的执意要求下,还是给出一个方块。
“我给你们选择的机会,去边上排队领一枚大额银币或者直接死。”
“恶人终有恶报,你别太嚣张了!”为首者率先回应,“正义的人不畏...”
话还没说完,一发硬化方块砸中他的脑门,导致他颅骨俱碎。如果换作平时,弗雷德或许会斥责她的行为,然而现在的他憋了一肚子火,只是因为她过去的劝告而强行隐忍。
“源头死亡不等于影响消失,事后悔过不足平事中加害...”她拔出凯洛斯的短剑,在后者的陪同下走向村民,指向一名昨日的幸存者,“你的嘴会杀人,手也会,你认罪么?”
“无耻的吸血鬼——死来!”幸存者用草叉刺向蒂帕露,却为凯洛斯一剑封喉。
凶杀近在眼前,有人惊怕、有人愤怒、有人后退,也有人持械上前,然而一阵强风过后,所有持械上前者全部倒向地面。
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怕事者纷纷逃窜,撞在无形的方体之上;镇定者留在原地,但没有任何动作;还有几个更特别的镇定者,站在边上排队,事后领到了银币。
“无面者什么时候来,你们就什么时候离开,”蒂帕露把弗雷德拉至一边,“可以把战场换到这里么?”
“估计对方不会在这里跟我们战斗,对方十分危险,但我们没有逃避的空间。”
“多加小心,最好的情况是——法尔肯一直在保护你们。”他把手轻按在对方的肩膀上。
“我尽量,你有把握么?”
“有,除非我对水形的认知严重不足...”
弗雷德来到排队者这边,问道:“昨晚的无面者除了杀人还做过什么?”
“喝血...好像没做过其他事。”
“喝血?”另一个人想了想,“只有一个无面者喝血,其他的像手下。”
“你还记得特征吗?”
“大晚上的看不太清楚,不过他身上像在冒火。”
又有一个人提出一种猜测:“好像少了几个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记得他昨晚变成无面者了,会不会跑山上去了?”
听他这么一说,弗雷德忽然想起教团护卫在不知情下水形加身,说不定喝血的无面者主要是为了带走其他无面者。看来有必要检查村民的身体情况,于是委托这几个人集合村民。
过了一段时间,弗雷德检查出一名水形携带者,提出单独看管的要求后收到一阵驳斥,但在两次围攻经历的现在,他不想多费口舌,直接武力胁迫。
为了验证猜想,他取出乌勒尔的断枝,对携带者进行微量的死生轮转,一定时间后收到成效——有人从外部攻击方体。
他打开一个缺口,不一会儿,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手持手半剑、身穿四分之三甲的青年骑士就近杀了几个村民,而后侧举剑,下一秒就随失色的火焰移动至蒂帕露身前。
弗雷德徒手接剑、束缚其身,不过在此之前,对方明显有收力表现,而后左手按头,发出痛苦的呻吟。
“难道是...”蒂帕露皱眉,试图与对方交流,然而未见成效。
检查身体后,发现他体内的水形有完全支配的征兆,由于保有量过大,不能通过简单的方式解决。弗雷德狠下心来,把生生之灵的力量转化为死力压迫水形,而后一拳打出体外。
骑士人身已不存,足以承受这一击,只见他后退了几步,半跪在地,痛苦更加。倏尔红光一闪,发出了某种信号,以至于他拖着残躯狼狈而走。
“追——”蒂帕露迈出脚步,不过对方已踏上火焰,挣脱了透蓝的禁锢。
“为什么放他离开?你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吗?”神经质的村民拦下弗雷德。
弗雷德挥手将之打出十米开外,拉上布兰卡,追上蒂帕露三人。
中午时分,众人再次上山,在一处相对开阔的地界发现骑士,他正跪在一名穿着讲究的人面前,或许这人就是他口中的男爵,不过后者有脸,这会儿掏出几个心脏给他喂血。
喂血结束,男爵见追击者到来,伸手指向蒂帕露,似在指明目标,然而骑士摇了摇头,令他双拳紧握、眉宇愠色,但过了几秒就归于平静,转而与对方交流,只是没有声音。
现在的骑士不再保有失色之火,锃亮的盔甲重新焕发光彩,或许是这个原因导致他恢复了几分意识,但已无从查证,也不再重要。他转过身来,持剑至场地中央,与此同时,男爵扔出一张手帕——这是发起决斗的信号。
“凯洛斯,你上,”蒂帕露沉声说完,也扔出自己的手帕,而后转向弗雷德,“借鹿角一用。”
值此之际,一簇红光从天而降,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现出真身。红光炸响之后,一缕银丝进入众人的视野。
“这样还不够...”话音落,一道血色打入骑士的身躯,令他血脉喷张,令他无比疯狂,向目标发起最后一战。
“你——”弗雷德扔出鹿角,纵身之后,开辟了另一处战场,“唯死以偿。”
凯洛斯挥击挡下手半剑,原本想以左手同时进攻,奈何对方势大力沉、震彻骨肉,使自己难以发挥双持的优势。他连刺带削,连番攻击对方的右利手,在烈火加持下得以退敌。趁对方后退之际,鹿角一顿猛攻,主要针对手甲与小臂,以为拉近距离创造条件。
一时间后,某个部位已经软化,小臂的甲有多处变形。凯洛斯抓住一个空档,纵步突进,没成想是对方故意为之,随即右踏步、右倾身,带动刺出的右臂收回,同时躲开回手的斜斩,只让手半剑划伤自己的脸。
又见对方反手一挥,直取头颅而来。他尽可能用左手最大的出力挡下这一击,不过现在仅有臂力的作用,完全不敌对方转腰的力量,于是鹿角脱手而出,好在削减了一定的威势,给头部足够的时间避开锋芒,而且出现了一个真正的空档。
凯洛斯绕过手臂,架住对方持剑的右手,同时回扯,踏步直刺面门,赫见对方左抬腿、右正踢,腾空重踢自己的胸膛,强行拉开了距离,代价是左小腿代为承受刺击。
站稳脚步后,他欲重新上前,一次高抬手的竖劈意图阻击。凯洛斯本可轻易躲开竖劈,而后拉近距离,不过以对方的回手速度来说风险极大,所有他通过半圆步迷惑对方,制造一个试图从左边上前的假象,而在手半剑回击后,立马右旋身压制对方的右臂。
行动很是顺利,凯洛斯以双手成功压制,而后下压手臂、侧踢腿弯,使对方踉跄了几步,再来就俯身绕至身前,自下而上刺向咽喉,不过被对方用下颌代为承受。
骑士用右肘顺推他的头部,然后刺出手半剑,见对方闪躲,怒而挥出数道剑光,阻断他的去路,迫使他远离男爵,最后把他逼回原先差不多的位置。
凯洛斯或闪避,或以鹿角劈开剑光,可由于对方表现狂躁,时不时错位挥击,他对蒂帕露放心不下,所以回头看了一眼,正是这一眼使得对方有机可乘、进而上前,重新取回近身的优势,让自己倍感压力。
无论如何,至少确认了蒂帕露安全无虞,可以全神应战了。过了一分钟,他见骑士的攻势越来越弱,强迫酸痛的身体穷追猛打,而后砍破已经软化的部分臂甲,重创对方的小臂,致使手半剑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男爵引出血色能量,为自己的骑士充能。既已违背公平决斗,法尔肯不再坐视,直接出手攻击男爵。
骑士怒而回援,挡下一段又一段风刃,但在失色之火不在的当下,身体无以为继,在他倒下之前,却是男爵先出了意外——幕后黑手收回所有残留在外的血色能量,转移至另一处战场,造成男爵的二次死亡。
骑士放弃了战斗,抱起了男爵,目视他在自己眼中化为一滩无色之水,然而无面者展露不出任何表情,只有无力的双手撑持在大地之上。
他沉默了好久,或许是泪干了,或许是情落了,此时转过身来、跪坐在地,黯然看向蒂帕露。
蒂帕露叹了口气,对凯洛斯说道:“给他一个痛快,他的一生,不能追悔莫及...”
而在另一边,战局进入新的阶段,一切存在过的,都会迎来自己的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