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乌尔夫小队来到一间特殊的房间外,这里置有多重诱导性的拟似空间的异动,经冷静的木魔导少女长时间观察后,鉴定为六重拟态型结界,彼此相生相灭、变化万千,正好对应本世界的六大魔力系:风、水、火、地、光、木。
“房间的魔力与墙体结构不同,可能出自外人之手,且存在连通某处的路径。”
“贸然行事会被人察觉?”乌尔夫问道。
“怕什么——我们家乌尔夫天下无敌,一路砍瓜切菜,如果结界是幕后黑手的作品,正好引他现身。”暴躁的少女抢先回道。
“我从不怀疑他的实力,需要注意安全的人是你。”
“呃...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们不搞出点动静的话,幕后黑手装死怎么办?”
“还是交给他决定吧,我们可以不用在此停留。”
“你能检索出具体的结构吗?”乌尔夫问道。
木魔导笑了笑,回道:“不能,但我认为你能击破结界,所以才在这里停留,只要按照我说的方式。”
“开始吧——”乌尔夫不会怀疑她的自信,虽然她不见长于战斗,但在魔力知识储备上远强于自己,还特别擅长对射击魔力的补充与交互。
过了一会儿,二人完成了前置工作,但见电光一闪,结界应声而碎,无数飞沙坠入墙体。
他们进入房间,发现一把孤零零的剑。
“这难道是...”剑身上有不少裂纹,却是水蓝交织黄沙,仍在焕发光彩,“传说中的圣剑!”
“我可从未听过有圣剑传闻。”木魔导回道。
“这不怪我,故事书上是这么说的。”暴躁的少女缓缓把手伸了个近,将行触碰时又缩了回来。
“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没学会认字写字。”
“呃...讲故事的吟游诗人是这么说的,一边讲还一边看书,不就等于我从书上看来的?”她说这话时毫无底气。
“吟游诗人的叙事也能信?”
“感觉你们魔导对他们的意见很大,不说这些了,”暴躁的少女牵起乌尔夫的手,“我们家乌尔夫可是要成为勇者的男人——拔出圣剑,证明自己!”
乌尔夫笑着回道:“机会难得,确定不先试试么?”
“试试也不是不行,但...”她脸上泛起一层红晕,在对方的持续劝导下,把手伸向所谓的圣剑,然后无功而返,“我就说...”
“我来试试。”乌尔夫上前,用尽力气拔出了这把剑,可实际上是魔力助推下的蛮力破坏了置剑用结界。
这把剑看上去平平无奇,个中的两种魔力或属于外力,而且相互排斥,却又无从分离。剑中魔力给人一种已然结茧的固化感,正是衰退的信号,不过储量不容小觑。
“太好了——我们家乌尔夫果然是天选地设的勇者!”她看上去比乌尔夫高兴许多。
“回去之后,你可以一边写字一边编故事。”木魔导回道。
“不要以为每次说这种话,我都会原谅你喔——”
“不要多想,我只是期待你眼中的乌尔夫的英姿,对了,”她转向乌尔夫,“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只是...”他放下剑,低垂目光,“这把剑给人一种古老的风霜感,仿若世界正在离我而去。”
暴躁的少女回道:“圣剑就是越古老越好,说不定是你们人剑合一了!”
“或许我们回去之后,可以组一个诗团,不会的话我来教。”木魔导打趣道。
“说笑了,去第四层吧...”乌尔夫迈出脚步,前往最后一层,也就是昔日魔王陨落之地。
第二层由接连不断的空房间组成,道路是一条直线,而不少房间有疑似机关部分的残骸,以及遭受破坏的地板与墙面,看来乌尔夫小队是暴力选手。
一路上风平浪静,只是没有宝藏,甚至没有置物箱,倒是见过几具不完整的人骨。因墙体时不时发出波长不同的蓝光,周边环境也说不上暗,以至于相当无聊,是好事也不是。
过了一段时间,一面背负双手的等身镜截住众人去路,看来它就是这里的守关者。
镜子转过身来,手捧一顶帽子,俯身说道:“女士们,先生们,早上、下午、晚上好。”
“乌尔夫办事不利,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什么鱼?你们可以叫我...”
蒂帕露摊手,打断对方的话:“没人问你,可以放我们过去么?”
“当然,做一个顺水人情,至少要记得我的名字,”见她点头,镜子开始自我介绍,“你们可以称我为镜中恶魔。”
“原始魔息完全不在意恶魔这种说法么?”
“你们看我不像好东西,我看你们也不像好东西,没什么好在意的。”
“行吧,我们能过去了么?”
“且慢——”镜子伸出的手莫名放大数倍,“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守关,而是为了减少事故率,提高安全通行率,所以访客们需要通过一道试炼。”
她偏头问道:“镜先生,你出现在城堡之内,难道也不是魔王的部下么?”
“理论上所有原始魔息都是魔王的部下,然而个别家伙少了个脑子,认不出熟人,至于我为什么长了个脑子——我不知道,但我需要的脑子是访客的脑子,这会使我的解读能力更上一层。”
“需要吃他人的脑——所以我们可以动手了?”
“不不不——试炼的评定者不是我,而是镜中的我。”
“看来是玩心理战术的...”她摇了摇头。
“这位女士,你看上去很不对劲,”镜子瞬身至蒂帕露身前,指了指她的心脏,“比这位不知性别、不知来历的男士还不对劲。”
“最正常的是另一位女士,不过身上有讨厌的沙子味道。”
“罢了,今天看过三个人的试炼,已经很强了,所以我改主意了,”镜子转向弗雷德,“只要你能通过试炼,就算几位一起通过。”
弗雷德回道:“我能通过战斗解决么?”
“不能,这里存在特殊的机制,或者说禁制——强行攫取敌我双方的战斗能力,取最低值为固定值,而我毫无战斗能力,所以...”
话还没说完,从天而降的方体罩住镜子,破坏地面,把它压向地下。
“但我还有空间能力——”它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你看上去没什么敌意,所以我好心提醒一句,你的同伴根本出不去。”
“好吧,可以开始了。”
“很好,今日的试炼题目——你是谁与我是谁。”
“第一个问题——”镜子与弗雷德进入特殊的空间,而后化作他的相貌,“你是谁?”
“这种哲学性的问题,有时候不着边际。”
弗雷德本不想再做回答,结果对方无限重复,语调完全相同,是一等一的复读机,故而给出答案:“我是弗雷德,一个名字,仅此而已。”
“不,你不是弗雷德,你认为你是,她也这么认为,但一个名字能限制你的一切吗?”还好镜子没用自己的语调说话。
“自然是不能,但我接受了这个称呼。”
“不,你接受的是她赋予的意义,而不是自己的。”
“一个名字,一种称呼,有什么区别?”
“无限的区别,只是你所展现出的问题十分明显,试问——你接受的是她,还是你自己?”
“她...”弗雷德一时不语,回想过去,“确实是她。”
“问题这不就来了?你只是她所赋予的定义,从某种意义上说,你根本不存在,因为你从未接受过自己。”
“你会读心术么?”他长吁了一口气。
“不不不——我早说了,这是镜中的我,至少现在是你,你的问题始终要由自己解决。”
然而对方不做回应,镜子继续说道:“我原本是一抹飘荡的浮萍,附身在一面镜子之上,映照过太多人的相貌,却有貌无相,又有谁会在面对自我时认知自我呢?所以我真诚在此守候,守候有名无名的雏鸟摆脱翅膀的束缚。”
“或许他们不认为镜中的我是我。”
“你再乱说话,我就要罚你面壁思过三百年了,这不是哲学的交解,只是衷心的劝告。”
“或许我们可以暂时搁置这个问题。”
“好吧,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弗雷德回道:“为了寻求答案。”
自然而然,下一个问题是什么答案,可他默不作声。
“你看看你,为了认知自我而寻求答案,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或许你说的对,我不该来这里...”
“你别乱说话,我可没说过该不该的话——你求解而来,何必如此?只是为了他们的安全么?事情不会永远受你左右,你在或不在,该来的人迟早会来。”
“还是说你在害怕未知?在害怕不能接受的自己?但很可惜,最未知的人是自己,最不能接受的也是自己。”镜子抹了抹潸然而下的眼泪。
弗雷德目光低垂,长吁一口气回道:“无所谓了,我现在只想陪她走完一段简单的路。”
镜子呜咽不止,顿挫而回:“真有那么简单么?”
“唔——”大量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铺陈张开,染红了这片空间,弗雷德捂住绞痛的心口,跪倒在地。
“你的生命所剩无几了,生命之源倒是能救你,却也能杀你,虽然还有时间,但我不想陪你一起死,你好自为之。”
语毕,空间自行解构,完全解构之前,他提出一个问题,也收到了答案。
“我与她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只是定义么...”
蒂帕露见状,连忙扶住起身的他,言辞关切。
“别担心,我有两大生命之源在身。”
“你们都骗不过我,先好好休息,这里大概很安全。”
又过了一段时间,弗雷德调整好状态,队伍重新前进,在通往上一层的楼梯中又见到了镜中恶魔。
“镜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蒂帕露问道。
“第三层的机关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所以我打算直接把你们送至终点。”话说完,它打开空间通道,强行送走了队伍。
镜子看向众人消失的背影,摇了摇头:“弗雷德,生命之源是你的死刑,你自救不能...”
第四层不存在多余的布置,空荡荡的大厅后是一道大门,而大门之后是当年的决战场地,此时传来交战的声音。
这里的气氛不同寻常,是完全孤立的开放空间,有进无退,或是谒见魔王之所,有特殊的能量充盈其间。
雷闪、电光之下,翠绿收网,却见一道身影巍然不动,无形无面也无畏,唯有繁复的蓝光交错层叠,却是浑然一体,仿若远古双分之混沌。这道身影给了弗雷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熟悉之处只在能量,他希望这就是不可复制的魔王。
“你们为何而来就因何而去,选择留下是一种无知。”一道低沉的男声不知由来,或来自魔王,抑或空间本身。
“复活魔王的幕后黑手还敢自说自话?”暴躁的少女大声质问。
“勇气可以是愚蠢,第一勇者也可以是第一愚昧。”
“还没完了,别说得你好像很懂第一勇者——下一招就干掉你!”
“懂又如何?不懂又如何?过往之事不堪他人之词...”
乌尔夫示意木魔导之后,豁尽自身魔力充盈结阵,引爆之际震慑里外空间,动摇城堡地基,又见白光之下,几道紫电飞射而出,宏大绿光为之助势,一齐指向幕后黑手。
炫目不在,讪笑方出,魔王之身虽有残缺,但于整体无碍。
“看来你们到此为止了。”
但见魔王之身闪烁,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饱含魔力的蓝色风压,木魔导挺身而出,以最大出力张开屏障,仍是不敌风压,轻易破碎,原本疲惫的身躯为痛苦所取代。尽管与暴躁的少女一同撞上墙体,好在保下了后者。
乌尔夫深知不可被动应战,选在风压削弱的一瞬斩破单一锋面,挟雷电之力瞬身而至,结果是剑碎人飞,骨骼传来挫响之声。他以单手撑持,缓缓起身。
“尽管不完整,可你们未免也太看不起魔王了。”
“如果只有这种程度,死也不冤枉。”
话音方落,三道看似普通实则强劲的蓝光一闪而出,分别射向三人。乌尔夫强忍伤创,唤来长剑,接连斩下三道光束,而后双腿发抖,身形歪斜,手中之剑就要落下。
“这把剑为什么在你手里?”黑手的音量变低了,语气几分疑问。
“它回应我的呼唤,叮嘱我...斩魔除乱...”乌尔夫虽语调不稳,但极力握住圣剑。
“可笑,你可知它的来历?”
“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伤害我的同伴,侮辱他人的意志,复活带来灭亡的大恶魔——你合该为此付出代价!”
乌尔夫衡定身形,扬目以对,而手中之剑闪闪发光,似在与之共鸣,水蓝与沙黄之色不尽流转,又有复合电光穿行交错,给他带来全新的力量。
“不对劲,剑中确有伊莲的力量,但不至于如此才是——为什么?你仍有所挂怀么...”
是时,空间发生变化,透蓝之光转换墙体结构,以免遭受莫名却极致的力量波及,而魔王之身祭出全力,与惊为天人的一剑正面冲击。
强光之后,尘埃落定,魔王之身不复尘寰,在八十年后的现在迎来最终结局。
护体的赤沙飞逝,幕后黑手显露真正的姿态——破碎的骨架与不明的花印在赤沙之境中回旋。
乌尔夫无以为继,晕倒在地,而手中圣剑化为齑粉。
“令人意外,你——断不可留。”
冷声一出,形态不定的赤色能量攻向乌尔夫,却为方体抢先一步,罩住三人之后越过墙体,远离了空间与城堡。
“哦?我以为你们不会出手,看戏看够了?”
弗雷德、蒂帕露、法尔肯三人穿过大门,与之面对面。
“真是无情的人,尤其是你。”他转向蒂帕露。
“话真多,让我猜猜你的身份。”
“五名勇者只有伊莲非人,只有她活到现在,最为了解当年之事,而她有一名心心念念的故人下落不明。”
“至于你,除了敌人、同僚、上司,也只有自己喜欢抹黑自己了——我说的对么?第一勇者安朵斯,甚至沙海的创立者——右使的力量与你十分相似。”
对方大笑起来,回道:“毫无逻辑,真无聊。”
“毕竟我也只是猜测,你就说是或不是。”
“我就帮你补充一点好了,安朵斯、第一勇者、沙海的创立者,甚至本世界的第一位超越者,皆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