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3:薄情者之行

作者:Raincht 更新时间:2025/7/1 0:30:01 字数:4273

而在此之前,伊莲为蒂帕露换上人工心脏,重新活络血管,使后者脱离了虚弱期。

“伊莲,抱歉...”她本想说更多的话,却又说不出口。

伊莲回道:“你当有自知之明,以后不许接触恶魔相关的事物。”

“说说你的遭遇。”听她讲完后,伊莲的神情发生变化,轻和的语调一抑一扬。

“也就是说...你明知有异,还主动接近?”见她点头,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她脸上,“你太过分了——居然想带他们一起死?”

伊莲摔门而出,在此之前斥道:“你给我好好反省——”

她确实有过这种想法,虽然时间不长,但无可辩驳。

“伊莲女士...”凯洛斯想问蒂帕露的身体状况,但见对方面色阴沉,步踏又快又重,只好罢了。

游隼趁门开的一瞬扑了上去,然而撞在结界上,又被门怼在地上,不免发出焦躁的声音。它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当然,凯洛斯也是如此。

时间回到现在,解决亡灵问题后。

“之后有什么打算?”伊莲递出水壶,里面装满了葡萄酒。

蒂帕露摇了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以前说过,如果感觉累了,可以暂时停下来。”

“谢谢,但...我想至少看完这片土地。”

“他们二人足以护你周全,只要你不乱来。”伊莲叹了口气。

“收拾好行李,我送你们回原本所在的地方。”

游隼飞了过来,停在法尔肯肩上,然而后者认为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见它不依不饶,直接把它关进了屋子里。

一时间后,蒂帕露三人回到小镇之外,不过寥无人烟,唯有野草遍地,所谓的小镇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小姐,我们直接去王都吗?”凯洛斯问道。

她摇了摇头,不做回复,只是寻到一块裸露的岩石,坐在上面一言不发,过了好久好久。

中午时分,一行人再度启程,来到树林密集的区域。这里不再属于翠鸣山以北的地界,北边已是中部大平原区域,不过地形尚有一定的起伏。

就在这时,近处传来了一道呼救声。

一名男孩边跑边呼救,可他已经跑不动了,身后是几名刀未出鞘的追击者。几人将要合围时,一名黑发男性撞退其中一人。

见男孩躲在蒂帕露身后,他们暂时停止了追击,抽出短刀,转而怒对多事的凯洛斯:“你找死是吧?”

“大哥哥大姐姐——救救我,他们想杀我...”

“臭小鬼,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蒂帕露问道:“他偷了你们的东西,还是杀了你们的人?”

“还真给你猜中了,这小子的父亲杀了我们的人。”

“这二者是同一回事么?”

“父债子偿,你说呢?快走开,别管闲事!”

“你胡说——”男孩缓过神来,大声反驳,“爸爸妈妈都死在你们手上!你们是坏人!”

蒂帕露摊手又问:“现在我要听谁的?再说了,即便你们与他的父母结仇,也与他无关才是。”

“我看你就是闲的,同盟支持正义复仇,还需要给你报备么?”

“顺应民情么...”她点了点头,想了想其他事,“我就是闲的,你们速速离开。”

“嘿——动手!”结果几道光束射来,击飞了他们的短刀,又见黑发男性双剑已出,连忙跑路,跑的时候还不忘大声威胁。

“丑八怪你等着——多管闲事,迟早出事!”

男孩松了一口气,然后向三人一一道谢。

“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蒂帕露问道。

“不知道,但事发之前...”男孩垂下目光,隐隐啜泣,“不知妈妈去了什么地方,好几天都没回来,后来爸爸出去了...”

蒂帕露轻拍他的后背,倒了杯葡萄酒给他喝,同时说道:“没事,姐姐在这里。”

“谢谢大姐姐,酸酸甜甜的,很好喝,但有一点涩。”

“先与我一起到城镇休息,这里不安全。”

他一时黯然,喃喃道:“城镇也不安全...”

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家在附近某个城镇,蒂帕露回道:“但现在的你很安全,别想这么多,先去吃一顿饱饭。”

“谢谢大姐姐,父亲也经常这么说呢...”

一路上,他提起一件令蒂帕露心生怀疑之事,说是某一次晕倒后,他醒来发现身边有几张玉米饼,听上去事情已经发生好几天了。

晚餐时,他吃了一顿每逢节日才会吃的大餐,感觉很是温馨,心情放松了不少,然后对蒂帕露说起遭遇。

“几天前,爸爸回到家里,给了我钱和干粮,要我赶紧离开。”

“他当时很凶,问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叮嘱我离得越远越好,结果...”

“我没有直接离开,躲在一堆箱子后面,等了几个小时,见到一群手持武器的人闯进家里,之后就发出了惨叫声。”

“我不确定是谁的声音,只是很害怕,又想起他的叮嘱,连夜逃离了城镇。”

蒂帕露回道:“然后你遭遇了追击,你如何逃至树林?”

“当天我在城外躲了一晚上,直到天亮他们才离开,但后来又遇见了,于是我在一个树林扔掉咬了几口的玉米饼,暂时避开了他们。”

“后来就晕倒了,再后来就遇见了大姐姐你们...”

“明天可以带我们去你家里看看么?”蒂帕露心中已有猜想。

“但...他要我离开,我不敢直接回去...”

她轻拍对方的后背,回道:“或许会有好事发生,有我在,不用担心。”

“好事?”男孩在心里描绘团圆的场景,一时欣喜,随口答应下来。

是夜,他与法尔肯住在一个房间,睡得很安稳,而在蒂帕露的房间,二人就此事有所讨论。

“或许追击者一开始不是在追他,你的看法呢?”

凯洛斯点了点头,回道:“确实有这种可能,但风险很大,当事人的行为不合理,除非...”

“无妨,明天去他家里看看情况,你好好休息。”

蒂帕露续了几天房,把部分行李放在旅馆,以免影响行进。一大堆无处寄存的银币还是太碍事了,但又不可能扔掉,即便她本人在分担也有不小的影响。

第三天上午,一行人来到男孩的住址:位于一个不设防的小镇,缺乏治安管理,也难怪会有公然入室杀人的情况。

屋中凌乱不堪,血迹遍地,虽已有人清理过,但还是留下可疑的痕迹:栓死的绳结、吊绳,疑似烧黑的墙壁,以及部分石渣、焦粒。

男孩已进入里屋,四处翻找,蒂帕露对凯洛斯说道:“或许有人放过火,但势头不大,及时扑灭了,我们进去看看。”

柜门是坏的,床板是断的,窗户是打开的。而床体靠窗,窗外是一条小巷,无墙,只是房屋与房屋隔出的路,人数不多的话,很难堵死去路。

“这是什么?”蒂帕露见他手中有一块做工复杂的织物。

“是家里的护身符,妈妈走的时候忘带,爸爸也不带...”

“已经够了,我打算回旅馆,还是说你想多呆一会儿?”

“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又一次心情低落,“不知道还能去哪...”

蒂帕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想明白之前,可以暂时与我一起。”

“谢谢大姐姐,你真好...”他与二人离开了小镇。一路上心情不佳,像在思考何去何从。

日暮时分,他们进入一片树林,男孩停了下来,用认真的表情看向蒂帕露,但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道:“大姐姐,复仇是一种正义吗?”

“复仇是一种行为,仇恨是一种情绪,无关于正义,无关于外人。”

“他们杀了爸爸妈妈,还想杀我,所以我恨他们,但他们又说什么正义复仇,我做错了什么...”

男孩低下头自言自语,蒂帕露不去打断他的思考。

“如果我没错,他们也没错,难道错的是...是爸爸杀了他们的人?所以他们才会想杀我?”

“你是聪明的孩子,确实有这种可能,但只是一种可能。”蒂帕露回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有错吗?可为什么是妈妈先...妈妈她...”

“大姐姐,”他抬起头来,心中的不安全部写在脸上,“复仇到最后都会成为解不开的绳结吗?”

蒂帕露蹲下身,手放在他的肩上,回道:“是,只要有一方不愿退让,结果只会是绳结,因为仇恨是一种主观情绪,不一定需要客观事实来催化,很难说放就放。”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还恨我,就算我什么也没做,仇恨会...也会一直...”说到这里,他的眼眶湿润,用手反复擦拭。

他表情认真地问道:“大姐姐,请告诉我有什么办法,结束仇恨的办法...”

“已经说过了,只要有一方不愿退让...”蒂帕露顿了顿,“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我想听真话!这种生活我根本活不下去!”

“斩断仇恨的锁链无比简单,只要一个明确的对象,只要不在意他人的评判...”

“所以真话是...”蒂帕露二人离开了这里,只留下孤零零的一个小男孩,手捧一支玻璃瓶若有所思。

几分钟后,蒂帕露二人远离了男孩所在,忽闻一声暴喝,又见石块袭来,最后是一名中年男性手执长刀,径直冲向蒂帕露。

凯洛斯出单剑迎战,因为对方身份基本明了,所以她明令留手。

他上扬剑锋、横剑以对,又转以剑身接触,接下一记竖劈之后使对方刺空,而后假意缠剑进逼,引诱对方回手,实则拖割利手,但对方反应甚快,只是划破皮。

“这小子的命是我的,滚开!”双方已拉开一定的距离。

凯洛斯直接上前,从左下斜挥,交锋的一瞬旋手绕线,转为竖劈,直取利手,又只是破皮结果,而对方略微躲闪之后踏前直刺。

他侧转回手,贴上刀锋后滑向护手,迟滞刀身的一瞬以剑柄配重撞击手腕,意图夺械。不成想对方有所察觉,上抬手臂的同时离地一脚,踹中自己,虽为自己折下的剑锋所伤,但成功退回了距离。

短暂交手后,他明白对方非是轻易可取,以常规方式夺械有难度,虽技巧不如自己,但对距离十分敏感,还有大胆却不至失命的举动。

又一番试探后,凯洛斯看出对方步伐的习惯,瞅准时机掷出短剑,迫使对方转步。短距冲刺之余,拔出另一把短剑,以双手之力迎面竖劈,劈掉回防动作不稳固的长刀。

中年男性赌他来不及转身,直接冲向蒂帕露,倒是赌对了,却见飞刀袭来,迫使自己闪避,而后便是一把短剑架在脖子上,结束了这场对局。

“你有什么理由阻止我?区区两个人,承担不起复仇的怒火!”

蒂帕露有所不满:“装,他的父亲不仅健在,甚至还在谋划报复之事。”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的人就在附近,你们别想全身而退。”

“一位父亲直到他死都不愿见他一面,真为他感到不值...”

“你对他做了什么?快说!”中年男性一时暴起,但尚未失去理智。

“这下愿意承认了?让我来捋捋你的所作所为...”

“或许是他们杀害了你的妻子,所以你挑选时机上门,手刃了几名仇人,可由于地方不大,你明白他们很快就会找来,故而要求自己的儿子离开,好在家中布置陷阱。”

“是夜,你有所收获,逃离了小镇——他们实际上在追你,但中途发现你的儿子,现在有两种可能,第一,他们同时追击你们父子。”

“这第二种可能么...非但不与第一种冲突,甚至是一场极为丑陋的局。”

中年男性握紧了拳头,颤抖不止,音调却是渐渐低沉,甚至略带哭腔:“你给他喝了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蒂帕露回道:“你只需要认真回答一个问题,我就可以让你见他一面。”

“你作为一位父亲,是否在利用自己的儿子引诱仇人入彀?”

他给出了答案,然后不管不顾冲进了树林,眼中是空无一物的玻璃瓶,以及了无生息的男孩,也就是他的儿子。

几分钟前,男孩打开了瓶塞,自言自语:“大姐姐,这样的话...就能断绝仇恨吗?只要我死,仇恨就会失去对象...”

“大姐姐,再见了,我不会恨你,只是恨自己无能为力...”男孩服下了毒药,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

心情难以平复,过了不知多久,他不再拥抱儿子,而是站了起来,怒目圆睁,试图折返回去,却见到几具为自己所忽略的尸体,大概是仇家...

“他可以恨我,但你不配...”蒂帕露的话萦绕心头。

一位失意的父亲仰天长啸,双拳重砸在地,心中的火焰完全冷却,然后捡起追击者的刀,默默回首,回到儿子身边。一刀之后,斩断一切因果。

一时间后,场地上不见二人,只是多了垒高的土堆与不平整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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