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没日花重现在巴图鲁格，还大摇大摆在街上杀人。”
“可即便还有余孽，不至于如此才是，除非...”
另一人接道：“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除了他还能是其他人？”
“这不对吧？他不是已经...等等，公国的风言风语不少，但他们不做理会，反而可疑...”
“不止是他...我还听说有一个面目狰狞的白色恶魔，几乎同时出现。”
“听你的意思，你怀疑是这只恶魔...”
“听说恶魔屠了一个种植园，吃了一个几百人的庄园，还在各个城镇来回制造凶杀案，现在的巴图鲁格，街头巷尾到处是她的传言。”
“这还不是最怪的，最怪的是，大家都说她面目丑陋，却能蛊惑人心，导致地方卫兵与政府毫无动作，任由案件发生。”
其中一人抱持疑问：“所以最近的两起事件会跟她有关吗？”
另一人小声回道：“你还真别说，他们几个和老师在一起时，听老师提过，怪物巢穴的源头是北方。”
“时间这么近，地点对得上，你说这事巧不巧？”
“无论如何，希望北方的受害者安息——政府也好，民间也罢，希望他们早点缉拿恶魔。”众人还在讨论时，一阵粗暴的响动破坏了氛围，响动之后是零零碎碎与胡安娜的惊声。
他们一齐转过头去，见面色阴沉的弗雷德走了过来，身后是他一掌拍碎的硬木桌。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没来得及问，倒是对方先开口了。
“你们...在讨论一件无比荒谬的事，你们见过她么？”
“冷静，传闻而已，夸大也是正常的事。”
“就是啊，但这个还算正常，说不定真有这么一回事。”
“不对...”有人圆场，有人摆手劝阻，还有的人听懂他话中的意思，因而反问，“你是从北方来的，难道你还见过她不成？”
弗雷德回道：“见过，她毁容了，这就是面目狰狞的原因，不仅如此，我还见过游隼。”
“所以你刚才是在为他们鸣不平？”
“不平？一口一个恶魔，你们根本无从确认事情的真实性，倒是想象不停，结论一个接一个。”
“这不对吧？虽然只是传闻，但发生在一个月前，你的语气这么笃定，你还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不成？”
“你呢？传闻到你这里就成了事实么？经不起推敲的说法一传十，十传百。”
这人一时有些气愤，回道：“这完全是你的个人意见，弗雷德先生，尽管我们十分感激你的援助，也不能成为你强词夺理的理由。”
“有无受害者一查就查到了，我们也有魔导，来去不费时间，敢赌一赌吗？”
见他不说话，这人继续说道：“哪怕是退一步说，传闻一定有它的源头，如果恶魔有朝一日来到美卡特，大家提前做好准备，可以进一步减小伤亡，最近的两起事件还不够让人警醒吗？”
“根本不是一回事，不要转移话题。”
“转移话题？恶魔会带来死亡，还有什么比民众安危更重要的事？”
“清醒比盲目重要，前者凸显思考的空间，后者隐藏死亡的讯号，不够警醒的从来是你，疲于奔波，祸于捆绑，亡于盲目。”
“你——”这人气得不轻，因为听出对方意中所指，“我警告你！不要侮辱牺牲者，他们为正义而死，死得其所！”
现场的氛围已经变了，劝阻的人已经不劝了，除了胡安娜，然而她根本劝不动。
不是所有成员都对弗雷德有好感，有的人从一开始就颇有微词，碍于他的援助是实，不好表明态度。
现在的情况不同，有别的人开始指责他的无礼，只是音量不大，但不影响结局，双方终究为一个小插曲撕破了脸皮。
“弗雷德先生，这里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
“我同意，但在此之前，”弗雷德牵起布兰卡的手，背过身去，“我警告你们，如果有一天你们对她出手，我会毫不犹豫杀了所有人。”
弗雷德走向大门，嘴上却是不停：“你们始终与正义同行，我不过是与恶魔为伍的恶人，确实不配与之共事。”
“但我还是有一句不成祝福的祝福——希望你们永远不会用任何理由绑架自己人。”
坚定的步踏之后，大门轻轻合上，无疑是这场争端中最为轻和的声音。
夜风吹拂，弗雷德二人离开了城市，原本打算换一个地方，以免烦心事上门，可他以为不妥，还是决定回到埃琳娜的住所——不能不告而别，至于另一边，只能尽早解决了，现在已经来了。
“弗雷德先生——”胡安娜追至身后，见他停下才松了口气，可心中的沉闷无以释放，“为什么要吵架呢？甚至不惜用死者激怒他们...”
“激怒？不，这是我的真心话，我不打算对陌生人掩饰。”
“那我呢，我又算什么...”她也知道这话不合适，但也是一句真心话，而对方沉默以应。
“我知道你很在意她，但你明明懂那么多道理，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最极端的方式？”
“我不跟盲目者、立场坚定者讲道理——谣言能杀的不止是人。”
胡安娜尝试轻扯他的衣角，略带哭腔回道：“但事情并无定论，不应该走到这一步才是...”
“结局已定，我不是好人，或许他们是，但我一定不是，而且从一开始就不是，从一开始就与恶人为伍。”
“我不敢说有多了解她，但她不会做这么无厘头的事，游隼也不会，或许在你们看来，游隼是十恶不赦的杀手，但他是我的朋友、战友，我接触他的时间比绝大部分人多。”
“可即便如此，也走不到这一步才是...”她说不下去，换了一个直接的问题，“就算你把她看成恶人，可如果她真的作恶，你会怎么办？”
“以前的我不会答复，现在的我会全力保护她，如有必要...”
答案已呼之欲出，胡安娜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为什么...这不是袒护罪恶么...”
“是，如果有一天，我因缘际会拯救了正义的世人，世人也不会帮我救他，反而会教唆我把她投入监狱，因为她是恶人，这是不义——还需要进一步解释么？集体的正义与罪恶对我一文不值，我在意的从来只有个体。”
“你为什么把她看成恶人...为什么还要袒护她...”阴郁写在脸上，零碎至极的话语从她口中吞吐而出。
弗雷德明显感受到对方的一瞬动摇或诧异，但随后越攥越紧，为了尽早解决不能相互认同、不能相互妥协的无意义局面，也为了打消对方早已萌发的情感，他说出了今晚唯一的违心话。
“我就直说了，我信任她的一切，但不会信任你们。”
“你们...”他把集体的烙印打在胡安娜身上，刺伤了她的心，活化了她压抑已久的沉闷，
而这爆发的沉闷使得周遭急剧升温，不过她本人被弗雷德震至十米开外。
激化的火属魔力自她体内涌出，形成一段又一段高热振波。
“女人，烦人。”弗雷德挥手展开环形屏障，以顾全布兰卡，而他本人无畏烈火，还说出一句伤人的话。
胡安娜已不能自主，不再问为什么，但凭内心的嘶吼：“就因为她的一句话——你就不再信任所有女性？”
“所有？不，我只是不再信任集体中的你而已。”
“胡安娜，你还有家可归，我早已身不由己，除非放弃现在的一切，选择重新开始...”
这句话并未传达给对方，因为只在自己心里，金色的太阳离开了，头也不回，可她眼里只有金色的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已冷却周围的一切，胡安娜伸出的手才渐渐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