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够劲,你就这点儿本事吗?”
圣魔目不能视,只能从指间缝隙中窥见日光,嘴上却是不停,想以最简单的方式,进一步激怒对方。
人之体在地表狂暴推动,推过的地层不见空缺,反是垒土成山,投射在虚幻与现实之间。他的后背已不见血肉,只剩持续磨损的骨骼,而头发在高强度摩擦中燃烧。
“陨星式...”出力顿挫之时,陨星式出,却为对方瞬身躲过。
无妨,人之体本不足以对抗大魔头,贴合目的即可,且不说战斗中还发生了有趣的变化。
“圣魔,时候已至,领域波动将抵达第一个峰值。”
“疯王,一招败你——”圣魔起身,吸取不存在之山,辅以自身所学,融聚为人体不可承受之力,直向近地面的疯王而去。
反观弗雷德,众精灵之力纯质为一,推聚在掌,以不定态的透蓝光球攻取对方。此时的他并未意识到,动态的多重梦相已掺杂在攻势之中。
两种力量接触前夕,圣魔以自毁为代价,保留了外在力量,还暗中使用最大限度的回反式,以至于爆炸能量全部在地下释放,大地因而剧烈震动。
这次震动的能级本可分出深渊,环境却是无动于衷,受充盈的梦相填补、堆砌,碰撞之后再坍缩,牵引更多的梦相,导致本就不安的梦境愈发混乱。
这一变化使得旧日的封印出现裂痕,微量存在依托于躯壳介入不可知的界限,各种作用力的最后,游离态的微量存在互相结合,使圣剑重见天日...
弗雷德这才意识到问题,尝试用大地之力封印疑似空洞的狂暴区域,结果以失败收场。
不仅如此,接连的剑光还破坏了地下的木质,破土而出的一瞬,地层破碎不堪,迫使他从空中转移至另一地面。
万华下,沙尘间,莲华圣体重新出现在战场上,这一次谁堪敌手——魔女?疯王?自私者,无义者,或许大家从未正常过,大家都疯了,又或者本是各自的舒适圈,谁也不愿跳出,注定敌意重重。
风如刀割,水如利剑,合流为一股撼世涡旋,敌不过圣剑一挥,一剑还天地原貌。
弗雷德正欲近身,却感周身纠缠,定睛一看,是几名顽童嬉戏,引火烧了市集。诚然,这里的他们无所不能,甚至可以成为一块大战中的绊脚石,使攻守之势易形。
最不巧的是,被动防守的当下,异形空间内传来一阵野猪的叫声,听不懂他想表达什么,然而心中野火不止,已呈燎原之势,不得宣泄之窗,使人愈发狂躁。
不过他感受到一种焦急的情绪,非是来自自身,故而一边全力防守,一边揣测其意。
局势濒危,他迫于无奈,打开异形空间,唤来鹿角支援,虽是不敌,也得喘息之机。
另一边,博斯帝的情绪忽而高亢,感知到空间变化,急于使他理解自己的意图,好在时局所致,交流有效,弗雷德把握一瞬时机,把空间开在另一个战场。
可如此一来,空门大开,圣魔抛出圣剑诱敌,以极反式正中目标。
幸而反应及时,以大地之力加身,才不至于解体,可先机已失,或生变数。
“无忧王——”圣魔抢在无忧王现身之前挥出一剑,扬长而去。
弗雷德勉强以对,然后半跪在地,但见月光示下,月下花开,新蕊如金丝悠旋,花瓣如白衣翻转。
孔雀开路,一片昙花盛放,一尊白净琉璃身跨越空间界限,降临在无所关联的现实边界,弹指一挥,扫却旧梦,也驱逐了非善见之理。
弗雷德恢复过来,虽不明所以,可至少知道这尊佛像出自谁手,故而运使精灵之力,想一举突破挡关者。结果受到未可知的影响,使怒意消退,主动收手。
他略作思考,决定回到六柱所在,却怎么也走不出这里——这看上去平平无奇、毫无变化的境地,实则为无忧王的心境。
“我不礼佛,你意图为何?”他不免发问。
“人为情欲所困,与魔无异,然二者互为一体,不同理王与民,王惑于证己,一念兴战,一念诛一念,一念生灵涂炭。”
他问及身份,对方回道:“昙花开时我为王,昙花尽时我为缘,昙华无忧。”
“阿育王...或许你的说教只是对自我的忏悔。”
“我早已幡然醒悟,人与世不尽理乎...我曾与三相之慧有约,坚守我心正法,允之代理者一战,如今应约而来。”
无忧王回答了他未及出口的问题,但既已事了,为何长留。
“自然之王,你若澄心明镜,不反他人之理,使天道正向轮转,方为颂业之主。”
“天道...在你看来,幻想魔女的存在反转天道吗?”
无忧王回:“无天亦无道,此女持正心,守正法,为天上我道,若超脱俗世,又为何困于俗世?合万灭一念,岂可谓真心也?”
“你尘缘已了,回天上去吧...”或许在他看来,幻想魔女的存在本身是无限运动的螺旋,是解不开的万念。弗雷德心中挂碍异变,不愿辩经,可对方执意如此。
“自然之王,我愿为你多留时日,以动偏正之弦...”
他说了很多很多,使弗雷德的心平静下来,或是出于不可知的影响,或是出于最普通的原因。
总之,他离开之前,留下一句最简单也是最复杂的话:“毗湿奴爱笑,圣魔不爱笑。”
失去无忧王的压制,梦境领域再度躁动,甚至愈发张扬。
而在另一边,圣魔回到陨落之地中心,祭出圣剑,与日月轮、综摄门同时连接,试图利用幻想魔女的力量修复受损的魔体。
梦境造物持续入体,在躯壳层面转化为能量,再以莲华圣体调和,进而与道魔产生联系,但小冰棍表示担忧。
“圣魔,我不认为这是最合适的方案。”
“不用担心,我现在感觉很好,好到可以感知空气中的每一颗尘埃...”
一时间沙土高扬,如反向的瀑流吞噬圣魔。暗中观察已久的安朵斯终于决定出手,以完成自己的盘算。
源源不断的飞沙从赤沙团喷涌而出,不仅堆积密度,还连接了每一粒沙子,有如织网一般。织网完成后,沙土硬化的同时保持韧性,形成了一种凝固态。
又见六道石柱从天而降,矗立在六个固定点位,定额的沙柱也拔地而起,与之构成固定的阵式,隔绝六相与圣体,阻断魔力交互的通道。
赤色闪电流转不定,却不按预设的线路行进。安朵斯疑惑之际,惊见石柱塌陷,而地之柱聚拢沙土,逆回击之,使阵式开始解构。
逆回的飞沙性质已变,无以回收,倒不至于伤体,故而无视,直向地之柱而去。
赤色电光接连命中之下,柱边升起大量烟尘,烟尘之后,回射出几道半径相同的石色光束。这种光束能软化事物结构,导致护体结界边缘形态不定。
就在安朵斯接近地之柱时,巨大的身影驱散烟尘、阻挡去路,还带来新的阴影,升起一道擎天石壁,阻碍通行。
空前强大的电流攀附直上,覆盖每一寸墙体,一瞬之后,墙体完全裂解,碎屑在高温之下蒸发不见。
赤沙团未做停留,径直而入,却遭一记重拳偏离路径,这才看清身影的原本面目——山神以大地之力复现电流之招,形成密集的线形编网,一如软化光束,一度阻碍侵入者的脚步。
“山神啊山神...”他撞击地面,定向释放魔力,造成固定区域的地震,使山神左摇右晃,又趁其不备,钻入地下。
破土而出时,山神小腿受到撞击,跌倒在地,还遭到一张与飞沙连接的大网覆盖,以至于身体软化,然而软化到一半,竟又开始复原。
安朵斯从高空下坠,砸碎了山神,却见碎石强行回转,意识到固定阵式已完全解构,其余五柱正在帮助它修复身体。
战斗不过十几秒,既如此,只好先行压制圣魔。他快速飞向中心之地,却遭剑光波及,护体结界为之一碎,发生爆炸。
“狗东西,还挺会躲的...”在圣魔看来,本体在爆炸前就脱离了结界。
安朵斯正身出现,赤沙之间是浮动不定的骨架,时有时无,若隐若现,多是缺损与焦黑,还有沙子修复的迹象,或与沙子密不可分。
“夺走魔王遗骸,还打幻想魔女的主意,你胆子不小。”
“明人不说暗话,另一部分遗骸还在你手,你用来干什么了?不会是自己偷吃了吧?”
“告诉你也无妨,乌尔夫湮灭了遗骸,魔王再无完整之能。”
“湮灭...哦,我懂了,你身份不一般——这样吧,你我联手如何?相信我们合作之后,天下再无敌手。”
这么一看,对方仍不知晓他的身份,安朵斯笑了笑:“算了吧,害怕伊莲女士把我们斩首、穿刺、碎骨...”
“狗东西——”回忆起过去的圣魔怒不可遏,圣剑出手毫无保留,空间无尽破碎,又一如既往自行修复,若不是大地抱恙,甚至看不出战斗过的痕迹。
原本想探探六柱的具体情况,现在是不行了,假意与他结盟会有机会吗?至少安朵斯不这么认为,害怕对方偷袭,毕竟魔王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长期使他认为自己是个废人,没有伊莲什么也做不到。而今面对不遑多让的圣魔,自然小心提防,虽然现在的他与过去完全不同,但心性有所存留,也就影响了他的思路。
安朵斯在几度交锋中稳居下风,毕竟自己是剑士出身,手无寸铁还是有影响的。
“停一下,打我有什么用?”一道剑光打入赤沙之间,击伤了他的骨架,他主动掉在地上,“你不是在接收幻想魔女的力量吗?”
“是又如何?”圣魔把剑扛在肩上,看他想玩什么把戏。
“继续接不就行了,管我做什么?我又打不过你,还是强大如你,也害怕藏头露尾之人的偷袭?”
“继续,我品品你的嘴上功夫能得几分。”
“唉——”他发出冗长的叹息,“难道是得不到她的赏识,恼羞成怒了?一个异国帅哥至于跟小女孩较劲么?但你打不过人家,又气又急...”
圣魔握紧了剑身,但不是很明显,因为他还抱持着理性——对方实力深不可测,从未全神以对,拖延战术对自己也不是无利,问题只在于对方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为杀而来,何必多此一举...
“想伊莲女士当年,人如美玉,质朴无暇,后问世间沉浮,秽如尘埃,郁积在心...”他说了很久,可能是在讲述伊莲的心境变化,也可能是在用伊莲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她为一念而存世,一念为梦生,梦圈养万物,梦改写万物。”
“梦就在这里...”他好像在暗示伊莲永远是拦路虎,只有幻想魔女能收拾她。
“圣剑受到不可知的影响,似乎不发生在梦境层面...”小冰棍感觉不对劲,在圣魔脑中出声提醒,但为时已晚。
“伊莲,还是伊莲...”圣魔一脸阴沉,气血涌上心头,情感模块微微出现变化,“狗东西,这么喜欢提她,看我把你剁成肉馅塞进她嘴里——”
圣魔强提力量,以前所未有的狂暴之态轰掣而来,这一剑势不可挡。
圣剑无限逼近时,却见赤沙之间一瞬漆黑,绯红开眼,停止了他的行动。安朵斯取出多日萃取的精华,把大量原始魔息与亡灵集合体送入对方体内,再以特殊方式融入莲华圣体,掀开了圣体的另一面。
“呃——”圣剑突破禁制,刺入他的身体,圣华之力迅速至蔓延至每一个角落,“祂的赐福不够么...看来我还是太弱了,无事,醒来吧——灭圣邪魔。”
“哈哈哈哈哈——”狂放而张扬的笑声回响天地,甚至影响到天外的火球,使之越烧越旺,“你——第一个祭品。”
冰冷的话语之后,圣剑染上绝望的阴霾,天道既陨,邪魔会为祂送上最后一程。漫不经心的抽剑声下,赤沙之间完全崩溃,逃逸的赤色闪电鞭策陨落之地,使无数梦境破灭,与之一同归于终焉。
不知结果如何,只见天人、万魔凄厉的圣剑上,一堆骨架正在湮灭...
“吾乃黑天,覆黑之天——断三径之眼,取莲华生灭...”覆灭黑天的邪魔进一步夺取梦境,圣魔之体有完全失衡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