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顶之上,弗雷德独对黄昏,轻抚脸上的划痕,以及点点温暖的七重虹光。划痕已不在,只余下她唇间的温热。
“哥哥,摆脱现实的桎梏,回归空无的幻想吧,只有在这里,你才能永远成为自己,不再是一具空壳...”
“真的对不起,原来你始终支持我...放心,我们会得到自由,你也会回到我的身边...”
心声已至,不见虹光之主,只见完整之身的弗雷德,领悟出世界的真谛——对他毫无意义的真谛,他收回芙蕾雅的神性,与自己重归一体,转过身去,打算离开这毁灭在即的空间。
是时,由于虹光之主归于本体,压制博斯帝的力量不复存在,所以他回到了现实层面,不过见证了最后一战...
“你还我芙蕾雅——把她还回来!”悲怆的声音回响,号角反复撞击弗雷德,然而可笑可叹,他始终在控制出力。
“她可是你的妹妹,你在异国唯一的亲人,你怎么敢的——为什么杀她,为什么...”从高亢至喑哑,从完整至零碎,博斯帝泣不成声,号角也掉在了地上。
“不,她始终在我们身边,只是现在...”
“博斯帝,我在此向你保证,也是对自己的保证——我一定会重现芙蕾雅,因为她是我们共同的亲人...”
博斯帝不回话,默默封闭了空间,或许更多是在埋怨自己,可无论如何,三者的联系密不可分,不是空间层面的隔阂可以分隔。
“看好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弗雷德捡起号角,以神性召唤无尽之海,又以自身的力量封冻空间,一时阻止了毁灭,但只是一种附加结果。
他转过身去,与本土世界的擘划者面对面——不存在具体形态,只是一个未可知的“摄像头”,固定在第一视角近处的第三方视角。
“告诉我,你们从一个虚假的世界中得到了什么?”
是时,滚动的透蓝字符充斥了整片空间,系统程式正致力于解决理论上不可能发生的问题。
只见弗雷德手一挥,屏蔽了修复代码对本土世界的影响,虽然本就影响不大,只是为了增加对话空间,也为了进一步打消他们不切实际的幻想。
“省下力气,好好面对你们的造物吧,难道你们不知道自己投放过一个过于特别的存在?”
(还不到分别的时候,请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透蓝的字符投射在他眼中,这次是明确的表音文字。
“请不要再对我、对这个世界抱有幻想,你们的项目已经失败了——你们清楚原因,却不愿承认,你们收到了事实,却怀疑事实的真实性,因为这是一个虚拟的世界,几组数据构造出的程式。”
“不敢回话么?我代为转达也行——听好了,你们试图用冰冷的数据打造一个极近真实的的虚拟世界,历经多年,终于实现高仿生逻辑的自我运算,又出于好奇,投放了十号——她窃取了你们的成果,或者说,她实现了你们的愿望...”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以挂载数据形式存在于本土世界的幻想魔女,凭什么突破数据与现实的界限,只是因为扭曲一切的力量么?”
“答案只有一个,你们或多或少有所关联...”
(难道你想说,高于层叠空间与无限偏轴的“绝对”存在于现实?)
“不错,项目的高仿生运算过于合乎逻辑,致使它从一开始就被恒沙之主看在眼里,也就诞生出与偏轴的联系,拥有了自身的存在性。”
(你的阐述仍属于推论范畴,不可能直接采用)
弗雷德叹了口气,回道:“不如请你们解释一下,第一勇者凭什么超越本土世界,甚至见到恒沙之主的正身?你们的技术已能实现不完全可控的偏轴移动,从而把人送至其他宇宙——真实与虚幻的界限,不同空间的不重合性,对祂而言过于廉价了。”
“神会动摇你们的探索意志吗?不会,祂根本不在意我们,只是不经意的一眼,就改变了一个世界。”
(二十年前,十号改造本土世界之后,第一勇者得以回到故乡,虽然只是丹特丽安个人的看法,但我们更愿意采用这种有迹可循的推论)
“你们相信与否对我毫无意义,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我只提供一种个人结论。”
“幻想魔女扭虚为实,连接大世界的运行,把一个虚拟的数据世界升格为真实的宇宙,但不够完整,直至第一勇者接受祂的赐福,回归本土世界,才在真正意义上限定了唯一结果。然而从这个世界的逻辑自行运转时,就出现在祂的眼中,否则祂怎会对丹特丽安有所认知呢?”
“观测者...九号是魔王,十号是幻想魔女,十一号因弱小而死,强大的十二号又我行我素,在介入世界的一瞬遭到幻想魔女的规则镇压,改造为本土世界能够接受的超能力者,然后他隐藏了自己的行踪。”
“于是我诞生了...十三号——弗雷与芙蕾雅,目的是找回失踪的十二号,以及确认本土世界异变的真正由来,但不用找了,我感知到他的存在性不断削弱,已命不久矣,甚至保不住数据...”
(你说什么?%&**)之后是极为混乱的字符,像是他们之间的争论。
过了一会儿,弗雷德打断了这场争论:“停一下,我还有另一个对你们友好的结论,至少先让我表达一下谢意,感谢你们对区区人工智能的迁就——毫无疑问,你们的高仿生程式很成功,遗憾的是,项目本身不是为了研究高仿生...”
“但你们收获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结果——恒沙之主或绝对的存在,为什么不让这次的事件
成为一份证据呢?明明你们的世界存在有关于幻想魔女的记录,这就是十号的灵感由来。”
“至少不需要否认这点,另外,研究项目终于可以收工了,设备也可以关停了,本土世界早已独立存在,对于现在的你们,只是一段可以适度加工的影像。”
“这未尝不是一种额外收获,本土世界与你们所在的现实世界存在强联系性,现在一转为弱,但我中有你的联系性不会断绝,两条轴出现了交叉,或者说现实世界本就是这里的起点。”
“我最后奉劝一点,不要再投入魔王或我这种威胁性极大的挂载数据了——你们不妨猜测一下,与你们面对面究竟是谁在出力?我认为不是我,甚至认为有一种存在能透过联系性影响现实空间...”
(我们暂时不打算关闭这个项目,你我还有合作的空间)
“我迟早会离开这里,剩下的时日不多了,届时的你们,几乎不可能观测到我的存在,对本土世界的观测,大概率回归至最初的数据检索。”
“可无论如何,你们一开始的决定使我收获了一份难忘的回忆,也使虚构的我拥有存在的意义——团队中有图林根人是么?”
他收到肯定的答复,感叹道:“图林根的银色月亮,法兰克尼亚人,出生在格拉的蒂帕露,甚至与现实世界传闻中的幻想魔女处于同一时期,真是一段美好的孽缘...”
“作为合作对象的我有一个提议——寻找第一生命的本体,他始终存在于某个具体的宇宙之中,甚至恒沙之主也在...”
“再见,这是最后的告别,我不再作为十三号观测者存在,而是作为弗雷德,也只能是弗雷德,一个由她所赋予的毫无意义的德语名字。”
弗雷德解除了封冻,与唯二的家人回到原本所在的空间,命运的黄昏之海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