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好美啊。”
那是她的最后一句话,我再次见到她时,是在灵堂里的照片上。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照片里的她——
在笑。
没错,就是在笑,在相识的时间里,我从未看到她摆出过这种表情。
笑的很假,让人难受。
终归是照片里的她,瞬间被记录的真实令人作呕。
轮到我去祭拜了。
跟前面的人一样的操作,做完一系列动作后,闭上眼开始祭拜。
脑内不自觉回想起与她第一次相识的那天
……
“会痛哦。”
站在天台上的我回过头,她面无表情站在身后。
风吹散她的头发,头发遮住她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不过我能感觉的到,她的视线并不在我身上。
“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连忙解释,哪怕双脚已经站在栏杆外面。
她没有说话,只是慢悠悠的向我走来,和我面对着面。
她的脸上全是淤青,我也看见了她的眼睛。
有泪却没有光。
“会痛哦。”
她的嘴里重复着这么一句话,然后,抱住了我,不知怎的,我也抱住了她。
……
【谢谢你。】
耳边的声音令人熟悉,睁开眼睛,令我吓了一跳。
眼前的面容如此令人熟悉,正是她。
此时的她依旧是面无表情,和我面对着面。
突然的状况使我接连后退,摔了一跤。
已死之人并不会现人视野。
我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可是,可是,此时的她就站在我的面前。
周围的亲友门拉起了我,我用身体不适的原因,疯的般逃离那里。
期间,回过几次头。
她就一直站在那里,接受着下一个人的祭拜,但目光却一直注视着我。
我没看见,但我感受的到。
应该就是这样,肯定。
……
回到家后,双腿已经开始打颤,我大口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
“不,那是幻觉,一定。”
我用这种理由说服自己。
哪怕那个声音和视线是那么的真实。
我患有奇怪的病,总是会看到各种幻觉,这应该就是我看到她的原因。
【你不是去参加葬礼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走进客厅,厨房里响起妈妈的声音。
“没什么,突然身体不舒服而已,爸爸了?”
【估计在里屋睡觉。】
坐在沙发上,在杂乱的茶几上找到治疗的药物,然后服用下去。
我冷静下来,呼吸也归于平静。
因为药物的关系,我的眼皮渐渐合拢,在梦里,我又梦见了她。
……
“痛吗?”
我擦拭她的脸,旧的淤青慢慢消失,但新的淤青却又出现。
她点头。
她的身上时常有伤,我问过好几次。
“是我的错,全怪我,我啊,大概不适合这里。”
这是她的回答。
天台上时常有风,我们围着围栏。
“想要下去吗?”,我蹦出这么一句。
“会痛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知道。”
“嗯?”
“因为妈妈跳过之后,就是这么对我说的。”她说的很随意。
“是吗。”
我的目光也随意的看向某个地方。
时间慢慢的流逝。
我们就这么从下午呆到晚上。
“我该回家了,爸爸会不高兴的,不过,谢谢你。”
“嗯?”
“这是我第一次在外面呆到这么晚。”
她看向天空:
“星星,好美啊。”
说完之后,她便消失在天台,我依旧在天台上站着。
靠着围栏,能看到她走出了楼。
街对面是她的父亲。
在街灯下,她挨了重重的一拳,她倒在地上,被踢了几脚后,被粗鲁地拉了起来,上了一辆面包车。
她始终没有往我这看。
而我也只是一直的看着。
……
睁开眼睛,面前还是杂乱的桌面。
玻璃已经染上夕阳的红,我坐了很久,站起身,往门口方向走去。
厨房传出妈妈的声音。
【这么晚了,去哪里?】
我没有回答,打开门,像是忘记了什么,我转身,走进厨房。
厨房里没有人。
我找了一圈,从柜子里拿出一把带血的水果刀,把它藏在袖子里。
之后,离开厨房。
【记得回家吃晚饭。】
身后,是妈妈的叮嘱。
……
葬礼举行的差不多,该走的人也走的差不多。
我站在门口等了很久。
终于,敲了敲门。
“谁。”
“是我,对面家的,中午太匆忙忘记了东西。”
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我们站在门口聊起了天。
“你掉了什么东西,我去找找看,抱歉,葬礼刚结束,东西实在太多了。”
我看着面前的女人,摸了摸袖口。
她站在女人的后面,摇了摇头。
“这个说不清,可以让我进去找找嘛,是个很小的东西。”
女人看了一眼,然后把我邀请进去。
“抱歉,现在没地方下脚,来不及收拾。”
我看着屋内满是厨余的垃圾。
比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好多了。
我径直向里屋走去。
她的灵位,骨灰摆在那里。
她的父亲坐在蒲团上,眼角带着泪,闭着眼睛坐在她的灵位前。
“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他在那坐了一天,连饭也没吃,谁来也劝不动他。”
女人在旁边叹气。
“他是一个好父亲。”
听到这话,我的瞳孔剧烈放大,脑海里浮现与她的回忆
—“是我的错,妈妈才会走。”
—“是我的错,爸爸才会对我出手。”
—“是我的错,我能多挣点钱的话,妈妈就不会。”
—“是我的错,如果没有那种关系的话,爸爸会跟妈妈复婚。”
我摸向袖口。
但她抱住了我,脸贴着我的背部。
【谢谢你。】
是幻觉,可我挣脱不开,她拦住了我。
“你要找什么东西,需不需要我帮你。”女人在旁边疑惑的问道。
我突然冲向灵位,抓起一旁装着骨灰的罐子。
把她死死抱在怀里。
“你干什么?”男人愤怒的说道:“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我从袖口拿出刀指向他。
“女儿,开什么玩笑,假惺惺。”我几乎是吼的出来“你比他们更不适合做父母。”
“你这个疯子,说什么胡话。”
男人想要冲上来,被我在手上划了几道口子,鲜血横飞,又退了回去。
“还给我,还给我,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男人几乎情绪失控,女人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我举着刀对着他们,往门口退去。
“是你害死了她,你根本不配祭拜她。”
……
我和她没其他地方可去,再次来到天台。
抱着骨灰盒,我踏过围栏。
我坐在外沿,打开骨灰盒,胸口上下起伏着。
我的眼睛向下看去,很高,但令人接受。
天台的风很大,骨灰被吹起,往上飘。
我的视线随之看去。
天太黑了,但却有星光照耀,很小,很多,很亮眼,我不禁叹道:
“星星,好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