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百目鬼

作者:一巴拉利 更新时间:2024/11/18 17:21:00 字数:5724

能在陌生的土地上和陌生人接触是一种很珍贵的体验,不仅能成为不错的人生经历,而且还能从中感受到许多平日生活中无法获得的刺激感。

在来到村子的第二个夜里,因为白天遭遇了好几件事情,我身心都感到十分疲惫。

然而不知为何,我钻进被窝、闭上眼睛却完全无法入眠,明明很有睡意且感觉身体很沉重。

像这样一躺就感觉整个人都陷入了被褥之中,但就是莫名地睡不着。

我睁开眼睛,看到微弱的月光照进了房间,依稀可见房间里家具和日用品的轮廓。

今天没有像昨天那样喝那么多酒,也没有因为吃太多饭菜而感到肚子撑得慌,而且还泡过澡,柔软的被褥也很是舒服。

妨碍我入睡的因素可以说是一个都没有,但尽管如此,我为什么就是这样的清醒呢?

我现在也已经过了因为远足就会在前一天兴奋得睡不着觉的那个年纪了吧。

透过拉开窗帘的窗户,我看着悬在空中的明月。月亮的周围没有星星,在这深邃漆黑的夜里,只有这轮明月像是被遗忘在那里似的悬在夜空中。

昨晩,我就在宗原家的走廊上亲眼见到了身穿白色和服的女性。

抱着那或许是百合子的期待,我跟了上去,最后走到神社遭遇了那个身份不明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呢?我只要一有空就会思考这个问题,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这村子一眼看去半数以上都是老人,或许其中就有患老年痴呆症的,深夜从家里溜出来到处乱走。

这种事也很寻常,这样一想,有村民深夜独自一人在没有光亮的无人神社附近游荡,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一件事了。

应该说我只能这样想吗?不然怎么解释有人连鞋子也不穿就在夜晚的神社附近游荡呢?

最奇怪的其实是那发狂似的尖叫声。

光是想起这个,不……那可怖的尖叫声光想要回想,大脑就会本能地产生抗拒。

光是听到那惨叫声,我的身体就好像被五马分尸了一般痛苦不堪。

那个声音如果真的是从某人的嘴里发出来的话,那个人到底是受到了怎样的伤害呢?又是对着什么发出了那样的叫声呢?

那绝对不是正常人,那肮脏的足袋以及像蜡烛一样惨白且到处溃烂的脚。

我就不由自主地甩了甩脑袋,但无论如何都无法让自己忘掉昨晚的事情。

如果这个村子所信奉的并不是类似山神、河神那样的神灵,而是那个可怖的“东西”呢?

村里的仪式如果是为了镇压那个“东西”的话?

会不会彻底颠覆我们对“神明大人的仪式”的看法呢?

担任巫女这一重要职位的百合子会不会遇到危险的事情呢?

想到这里,我的内心十分忐忑,真想现在就直接到独屋里去确认一下百合子是否平安无事。

而且,如果一旦确认到祭典真的存在危险,那我就直接带她离开这里好了。

我在被褥上站了一会儿又坐了一会儿,就这样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动作。

接着我开始在房间里面踱步,甚至嘴里还发出了像是被高烧烧糊涂似的哼哼声。

也不知道这种状态到底持续了多久,最后我因为感觉到尿意才停了下来。

在这一成不变的寂静无声的走廊尽头,是一条在月光映照下的长长的通向独屋的游廊。

我带着一半害怕一半好奇的心情向那边靠近,窥视着游廊和庭院那边。

那个穿白色和服的女性真的是百合子吗?就在我思考着这个无论回忆多少遍都无法得出答案的疑问时,我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昨晩我跟在那个穿着白色和服的人身后离开了宅子,然而在我出去后,却没有看到与之相似的身影。跟着我追过来的濑口好像也没有看到她。

在我们两人被那个来历不明的“东西”给吓得躲起来的时候,以及我们返回宅子的时候,都完全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

她是趁我们躲在前殿下而的时候返回了宅子吗?

是这样的话,那个穿着白色和服的女性有见到我们所遭遇的那个“东西”吗?就算没有见到,应该也有听到那阵叫声吧。

如果她是在那东西发出惨叫声之后便逃回了宅子,那我和濑口不可能没注意到她。

后门到神社之间根本没有岔路,而那个来历不明的“东西”应该是从神社的正面,也就是鸟居那个方向过来的。

这也代表着,穿着白色和服的女性不可能在没遇到任何人的情况下返回宅子。

那么,她究竟是在哪里消失的呢?

或者换个角度来思考,那个穿着白色和服的女性会不会就是那个出现在我和濑口身旁,穿着肮脏足袋的人呢?

我不禁将身子缩成了一团,一阵冷风“呼”地吹过,让我打了个寒颤,吓得我急急忙忙地转身往回走。

正当我原路返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我突然看见一个白色的东西在独屋的反方向,也就是在东侧的走廊上突然拐了个弯。

「那是……?」

我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声,然后赶紧追了过去。

和昨晩一样,我又神魂颠倒地被那个东西吸引住了,内心夹杂着恐惧与好奇,这是人类生来的本能,这种感觉简直无法言表。

虽然或许会发生可怕的事情,但我还是无法压抑住想要知道那东西真身的欲望。

然后当我拐过走廊尽头,在下一个转角左转的时候,兴奋情绪在那一瞬间突然消失殆尽。

「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居然是死路,左右两边都是墙壁,根本看不到能离开这里的门。

在前一个拐角的地方虽然有扇像是通往储物间的木门,但那扇门是被挂锁锁着的,完全不像是有人进出过的样子。

我一脸木愣地呆立在原地,接着又再次将视线投向了正前方的墙壁。

我摸了摸灰浆墙壁并仔细察看,又把天花板和地板也仔细检查了一番,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这就是一条死路啊。

「刚才那个白色东西……?」

难道是我出现了幻觉吗?还是说确实存在着某种像一团烟雾般消失的东西呢?

我半是惊愕半是呆滞地站在原地,直到有人叫我,我才意识到身后有脚步声朝这边过来。

「你……」

我转过身来,被一道亮光晃得看不清东西,原来是拿着手电筒的佐伯和依旧穿着闷热西装的三花。

「怎么了啊,大晚上的还在这个地方杵着?」

「啊!不是……那个……」

我莫名其妙地语无伦次起来,想要简洁明了地说明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

「没事吧?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三花关心了我一句,佐伯也跟着说道。

「是啊!你这脸色就好像见了鬼一样。」

「怎……怎么可能……别开这种玩笑了……」

两人见到我这样极其狼狈的反应,互看一眼后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我无法保证刚才的自己是否处于现实中,毕竟,这些很可能都只是我在梦中所见的幻觉。

要是真交代出来的话,我肯定会被他们当怪物看待吧,甚至会觉得我是个危险人物。

这是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我出来上个厕所,结果搞错了回房间的路。」

「啊!原来是这样啊!」

嘴上这么说,但我自己也清楚这个借口太假了。

佐伯听到后非常诧异,他那狠狠打量着我的眼神让我倍感不适,于是我赶紧岔开了话题。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你们还打算找地方出去吗?」

「啊!我们其实就是这么打算的。」

佐伯爽快地点了点头。

「我们想再去神社那边一趟,白天就瞥了一眼所以没有看清,前殿的背面好像有个类似仓库的地方,我想去那边调查一下。」

我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想起确实在神社庭院里有见过类似的建筑。

「正常去拜托他们带路肯定没用,所以不得已,只能在晚上悄悄过去。」

佐伯把食指抵在嘴角上,开玩笑似的笑了出来。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就算诚心诚意去拜托,这家人也不可能会同意的。

从晚饭餐桌上发生的事情以及征场的反应来看,他们肯定会特别提防这两个人,搞不好闹得双方都不愉快。

我一边思考着此事,另一边也倍感困惑,为什么他俩会如此执着于这个村子的风俗呢?

就算不偷偷溜出去,只要再耐心等上差不多二十四个小时,仪式不就开始了吗?

或许他们的真正目的并不是来参观祭典,他们还没有透露此行的真正目的,所以才会想着去找寻其他的情报。

本来很想直接向这两人确认一下,但手上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而只好作罢,对此继续保持沉默。

「但是有规定说太阳出来之前不准外出的吗?」

我把织花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对于自己这个完全将自己昨晩的行动抛诸脑后的行为,我内心不由得暗自苦笑。

然后我就看到佐伯和三花两人面面相觑的样子。

「是……是这样吗?」

「所谓的规定,是指这个村制定的规定吗?」

两人都同时作出了这样的反应,我也因为他俩的话而感到困惑。

从二人的反应来看,他们绝对不是在装糊涂,好像真的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规定。

「真的很奇怪耶!又不是小孩子了,没必要说这种话啊。」

佐伯笑着说。

我确实也无法否认他的说法,但另一方面又令我很是困惑。

昨天晚上,织花的确很严肃地告诉我和濑口「晚上不能出去」。

但为什么却没有跟佐伯和三花说这个呢?难道是认为我们会和他俩说明吗?还是只是单纯地忘记了呢?

我回想起昨晩织花提醒我们这件事的模样,那表情绝对不像是在开玩笑,当时我确实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压迫感。

也有可能是出于某种原因,她只把这项规定告诉了我们,却并没有告诉后来的这两人。

可我们和他们间又有着怎样不同的地方呢?

正如他们所言,织花的警告的确让人摸不着头脑,她对于晚上不让外出的这个规定,根本没有进行说明。

不能做什么,为什么不能做,至少应该给个解释吧。

「总之,我们出去这件事还希望你为我们保密。」

佐伯似乎并没有太重视这件事,所以打算无视这个规矩。

在我还在犹豫是要制止他还是不去管他的时候,他一挥手就转身离开了,三同样在看了我一眼之后便转身背向了我。

「请等一下。」

我像是要追赶这两人似的,在他们背后大声喊道。

「嘘嘘……小声一点。」

佐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有点耍帅似的耸了耸肩膀。

「不好意思!就算你想挽留我们也是没用的,放心吧,我们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所以也拜托你不要再和我们说什么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要跟你们一起去。」

为什么此刻我的语气如此之坚定呢?

佐伯听到我这话,不禁一下子瞪大了双眼,然后再次与三花面面相觑。

两人犹豫了一小会儿,似乎在考虑我这个提议。

「也行吧!不管怎么说,多一个人总归是更安心一些。」

他俩出乎意料地同意了我同行的请求,于是我们就这样开始了深夜探索。

虽然没有人巡查,但我们也不敢大大咧咧地从玄关正门出去,因此我们打算走院子那边的后门。

我们先到玄关拿各自的鞋,然后通过游廊下到院子里,我们就这么一直都弓着腰走路。

从后门走到外面之后,就是那条从宅子门口朝东西两个方向延伸的小路了。

「神社是在山坡的上面,那就应该是走这边吧。」

佐伯说着就把手电筒的光往朝西的小路上照了照。

“那东西”毫无征兆地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从哪边传来了尖叫声。

那怪声如同要撕破这夜幕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在茂密的树丛间穿梭着,刺激着我们的耳膜。

那声音所带来的魔力,或者说是类似于恐惧感的东西瞬间向我们袭来,我此时全身就像被冻僵了一样。

「什……什么……这是什么?」

佐伯的声音在颤抖,我的双脚也像是打摆子似的不停颤抖。

仅有一人,也就是三花依然保持着平静,至少在我看来是如此,他的视线正在四处游走,好像在试图找出这声响是从哪个方向传过来的。

就在这时第二次尖叫声传了过来,这次的声音就像是在用指甲挠黑板一样令人不快。

那声音无情地向我们这边涌了过来,光是听着就令人犯恶心到想吐。

实在是无法想象这世上还存在着这种声音,简直光是听到就令人作呕到会削减寿命。

我条件反射地想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但那声音像是瘴气般缠绕着我,并封印住了我所有的行动。

我一边忍受着像是被无形锁链束缚住的感觉,一边肯定着我心中的想法。

昨晚出现在我和濑口身边的那个“东西”又出现了。

佐伯手中的手电筒掉落下来并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他被吓得脸上渗出了汗珠。

三花则无时无刻不在用他那双眼睛扫视着周围的情况,果然他的身体也动弹不得了啊,眉间刻出了深深的皱纹,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尽力地维持着理智,不让自己被这声音左右而崩溃。

令人崩溃的叫声持续了足足十秒之后便突然中断了。

在其中断的瞬间,封印就好像被解除了一般,我又可以自由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了,窒息的感觉也消失了。

我膝盖一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肩膀也因喘着粗气而剧烈地上下晃动。

要是再多听一会儿那个声音,我说不定就直接瘫倒在地上了。

「刚才那个是什么啊?到底发生什么了啊?」

佐伯揉着额头凶狠地问着,抬起胳膊用衬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整个人显得相当狼狈。

「是那边……走吧……」

三花迈着略带摇晃的步伐,沿着小路朝东边走去。我和佐伯也以差不多的动作摇摇晃晃地跟在他身后。

继续下坡,便看到马路前方有一家小商店,在路灯的照射下,商店的轮廓若隐若现,给人一种破败不堪像废墟般的印象。

「喂!看那个。」

虽然佐伯第一个开口,但其实不只是我,恐怕连三花也同样已经注意到了异样。

便利店入口处的卷帘门已经被拉下,店门口有一块小小的可供停车的地方。

通过路灯的灯光和摆放在店门前的自动售货机所发出的光亮,即便是不依靠手电筒,也能清楚地看到停车的那块地方明显被弄湿了。

「这个……难道是血吗?」

佐伯的声音又再次颤抖起来,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然而步伐却是越来越沉重。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弄湿那个地方的是大量飞散的血液。

地上留有一个像是装了水的气球爆开般的血泊,还有物体被某种东西从血泊中拖走留下的痕迹。

像是被巨大蛞蝓爬过的痕迹一直延伸到了店门口。最后,我们视线捕捉到了那个坐靠在卷帘门上的人影。

「这孩子……」

说话的是三花,在这句话的提示之下,佐伯从远处看了一眼。

「没错,白天的时候还问过他话,我不会认错的。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佐伯呻吟般的话语突然中断了,他小心翼翼地朝这个坐在地上略有点胖的男性靠了过去。

那男性向左右展开双臂,双腿伸直瘫坐在地上,就像个人体模型似的一动也不动。

他脖子以上的部分向右倾倒,从张大的嘴中流出的鲜血浸湿了T恤的领口。

「太惨了……眼睛……眼睛都被挖出来了!」

这个男性本应存在的两只眼睛都不见了。

被强行挖出来的两个类似眼球的物体被随意地抛到了远处。

男性的眼窝被撑得异常之大,原本应该是两只眼睛的地方现在是两个大大的空洞。

究竟是如何把这人变成这副模样的?

「为什么,会这……」

我好不容易刚挤出几个字,就赶紧用双手捂住了嘴,我差点把胃里的东西都给吐了出来,我已经崩溃了。

任谁看到这场景都知道没必要去确认了,但三花还是走到男性身边蹲下,将手指贴到了男性的脖子上。

当然,不可能还有脉搏,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根据血液飞溅的方向来看,应该是被马路旁的什么东西给袭击了,他生前应该是拼了命地打算逃走的,因为他的身体各处都有细小的防御性创伤,好像是拼命地抵抗过,大量的出血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吧。」

正如三花所说的那样,男性不只是脸上,全身各处都有出血,原本应该是白色的衬衫都被染成了红白相间的样式。

「那眼睛……为什么……」

佐伯似乎已经完全失控了,牙齿直打哆嗦。

「从伤痕来看应该不是用的刃器或其他工具。」

「你……你在说什么啊!三花老师,要是按你的说法这……」

正在急促喘气的佐伯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虽然不想问出来,但好奇心又让他不得不问下去。

三花站起身转了过来,他压低了声音,但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清晰。

「是用手直接插进眼窝里,再用力地向外扯,就是像这样拉扯皮肤,几乎都要把他的面部骨头给弄变形了,如此这般粗暴地把两颗眼珠给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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