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花立马离开神社向宗原家跑去,在路上我们正好遇上了刚参加完前祭回来的织花和淖人。
较为冷静的三花替我说明了情况之后,那两人脸色大变直接冲进了宅子,征场从两人那里得知情况之后,脸色因为紧张而变得煞白,但立刻又恢复了平静,并再次将视线投入到手头的工作上。
那可是一条生命啊!就在刚才,一条生命就这么结束了,而且还发生在神社的院子里,但为什么他会如此的冷静呢?
我们互相使了个眼神,表露出对征场的不满。
「前祭马上就要结束了,现在要开始着手准备本祭,随便找些人去处理一下尸体吧。」
即便是如此草率粗鲁地下达指令,这个指示完全是他单方面的决定,但淖人还是点了点头并急急忙忙地穿过走廊,前去执行任务。
征场的举动可谓是对世间的公序良俗毫不在乎。
「宗原征场先生,你还不打算报警吗?」
三花虽然还是用平静的语调质问征场,但从其中能听出他内心的愤怒。
听了这话,他皱起了眉头,用锐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三花。
「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了,这个村子以祭典为第一事项,在本祭顺利结朿之前,我是不会让任何人处理多余的事的。」
「你的意思是警察的调查也是多余的吗?这很明显是杀人事件,或许杀人凶手现在还潜伏在村子里啊。」
「杀人凶手?哼!犯傻也要有个限度。」
「那么,你是认为佐伯先生也是被“神明大人”杀害的吗?」
「你不要信口雌黄“神明大人”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征场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的表情明显带着愤怒,很明显,他想要从根本上完全否定这种可能。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佐伯先生和村民的死状完全不同,很明显,这个村里存在着真正的杀人犯,与佐伯先生相反,杀害村民的就只可能是“神明大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征场的神色有些动摇,他来来回回地看着我和三花。
而三花则从口袋里掏出怀表放在眼前打开,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确认着现在的时间。
「逢魔之时,好像即便不是在夜里,“神明大人”也有可能会出现,在“神明大人”出现时,佐伯先生就已经被杀害了,从眼球没有被挖出这点来看,“神明大人”的目标应该是活人。」
征场似乎也已经不打算再否定三花的话了,或许他也已经无法再找到逃避的借口,内心承认了此事吧。
「现在可以请你告诉我了吗?那个“东西”的真身到底是什么?还有祭典在本祭上所举行仪式的内容和目的是什么?」
征场没有回答,只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沉默。
三花明显有些不耐烦了,开始用强势的态度逼问。
「宗原征场先生,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你还打算继续隐瞒下去吗?既然我们都已经看到了“泣女”,那就不能说和我们没有关系了吧,差不多该跟我们说实话了吧。」
「不可能!」
「为什么?难道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吗?」
征场始终不愿意松口,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如此顽固地抗拒三花的质问。
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呢?
「那个……你们这是怎么了?」
顺着声音看过去,濑口正一脸忐忑地站在门口,于是我把事情的经过大致描述了一下,她虽然对此很惊讶,但没有在中途插嘴。
「虽然佐伯作为客人被杀的确很意外,但要我说的话,他就是咎由自取,在没有得到任何人允许的情况下,像狗一样在村子里到处乱窜,这就是他应得的惩罚。所以你们也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他好不容易开口,结果却说得如此冷漠,没有感到有一丝对逝者生命的遗憾。
「只要仪式……只要仪式能顺利结束,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再忍耐一下。」
征场这句话却又像是在拜托我们似的,原本紧绷着的表情一下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之前的那副威压感瞬间都消失殆尽了,他蜷缩着肩膀,感觉是那么的软弱。
不止是宗原家的人,还有很多村民不知道为何就会突然露出这样的表情,像是在畏惧着什么,掩饰不住那种恐惧的样子。
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让他们露出这种表情的到底是什么?疑惑最终都指向了那一种可能性——泣女。
他们每晚都会被那个惨绝人寰的叫声给吓到,惧怕着在这个村子里游荡的身穿白无垢的身影,在祭典到来之前,他们每天都与死亡如影随形。
织花告诉我们那句「不要在日出前出去」的理由不正是这个吗?我偷偷地瞥了她一眼,只见织花的身体因为害怕而缩成了一团,眼神对上时,她强行移开了视线,很不舒服似的叹了口气。
我内心的违和感越来越强烈。
他们肯定还隐瞒了什么……
让陌生人住在家里好吃好喝地招待,与我们举杯互酌,我曾对他们都保持着好感,然而这个好感如今却已逐渐崩塌,变成了莫名的恐惧。
我暂时告别熟悉的生活误入这里,此处表面上看是个平静的乡村,实际上却是个有着怪物横行霸道挖人眼球的魔境。
而且不只是怪物,还有夺走佐伯先生性命的杀人犯。
想到这些,我又再次被更强烈的恐惧感给包裹住了,同时还十分担心百合子的安危。
我现在有一股想要立马确认她是否安全的冲动,但我也清楚这是不现实的。
「如果这真是惩罚的话,劝你们还是老实点,不要再继续妨碍我们了。」
征场说完便起身钻进了里屋,三花好像也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的意思了,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客厅,留在这里的话,我心里恐怕也会被憋疯,我需要一个人静静。
其间濑口一句话也没说,走到她房间门口时,她用微弱得仿佛马上就要消失似的声音说了一句。
「今晚就是本祭的时间了呢。」
「那个……濑口小姐。」
「……什么?」
濑口刚搭在拉门上的手停住了,她转过头来,那张感觉不到生气的脸庞浮现在走廊的阴暗处,和初遇她时的样子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那个……」
濑口看着说不出话来的我,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难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啊……这个……差不多吧……」
或许是扭扭捏捏口齿不清的我太滑稽了吧,濑口突然笑了出来。
「止川先生你才是,脸色好差啊!没事吧?」
「是……是吗?」
「你肯定对百合子的事情担心得不得了吧,然而因为我这样,却反而让你分心来关心我……」
她稍微垂下了头,眉毛拧作一团。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把止川先生卷进来,才让事情变成现在这样……」
「没有的事,你不用把责任归咎于自己。」
我故意用较为强硬的语气说,濑口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我的脸。
「止川先生……」
「虽说的确是你把我带来这里的,但百合子回不来以及这个村子里发生杀人事件都与你没有关系,而且,目前这种情况任谁都会感到不安的,用不着非要将感情隐藏起来,害怕的话,就直接说出来吧,没必要压抑自己,也不必因此感到自责而道歉。」
我一把抓住濑口那纤细的肩膀,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而她被吓得瞪大了眼睛,笨拙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因为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此时我才发觉自己刚刚太强势了,导致现在和她凑得太近。
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
「啊……哇对、对不起。」
现在这个状况,从旁人看来肯定像是我在和濑口调情,想要她邀请我进房间一样吧。
我赶忙松开手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那……那么……那个……晚点见……」
「嗯!那么再见了……」
我们简短地说了两句后,像耍逃离现场这种尴尬的气氛似的迅速分开了。
我走了几步回头看去,濑口正从房间里露出那张脸看着我,我轻轻地朝她挥手,她也同样朝我挥了下手。
我感到内心渐渐变得躁动起来,一回到房间,就直接扎进了被窝里。
我像是得了热病一样,痛苦呻吟着,苦闷了一阵子才好不容易恢复了冷静。
我总感觉自己背叛了百合子,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中。
在被窝里痛苦地挣扎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