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地登上石阶。在见到我出现在院子里的瞬间,村民们一齐欢呼了起来。
身着白无垢新娘装的我引发了他们的掌声以及喝彩。
「百合子!你好漂亮哟!」
「百合子!当我老婆吧!」
在村民们的欢呼声中,有些人乱开着玩笑,而我则继续保持着若无其事的笑容,沿着参道往祭坛走去。
在村民们所待的雏坛上,我在最前排看到了姑妈和祖父的身影。
虽然我故意不去注意他们,但在和祖父的眼神交汇的瞬间,祖父就用一副无比自豪的表情轻轻对我点了点头,这让我感到了一阵暖意。
我走到了祭坛前,担任宫司的姑父以及扮演新郎的潭门安生都在那等着我。
我毕恭毕敬地向祭坛行了一礼,站在我身旁的潭门安生用目光注视着我,而我却刻意地在避开他的视线。
「百合子,真漂亮啊。」
安生似乎完全不在乎我的想法,亲昵地凑到我耳边和我说了这句悄悄话。
难道他觉得这句话会让我露出笑容吗?我决定彻底无视他,等待仪式的开始。
「现在开始执行“降神仪式”,巫女和新郎上前来。」
伴随着开始的信号,喧闹的村民安静了下来,姑父面朝着祭坛开始咏唱祝词,我们正面的篝火开始燃烧了起来,火星从高耸的火焰里飞散出来。
我一边看着火星上升到了比墨汁还要浓郁的黑暗之中,一边舔了下被我涂红了的嘴唇。
只要履行完这次仪式的职责,之后的事情都与我没有关系。
不管村子会变成怎样,宗原家和潭门家将如何相处,这些事都与我毫无瓜葛。
我稍微用余光看了旁边一眼,正巧与嘴角上登的安生对上了目光,我很清楚,这个男人会在仪式结束之后用强硬的手段让我跟他在一起。
虽然这个仪式只是走个形式,但到时他肯定会说我们是已经举行过婚礼的夫妻,然后再搬出我们两家的关系,用尽各种手段把我困在这个村子里。
我绝对不会顺从他们的意愿,不管被说什么,我都要坚持自己的决定。
仪式成功之后,我会立马回到宗原宅里,和弥生一起待到早上,等天一亮就离开村子。
就在我心里默默下定决心的时候,我的后颈处突然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让人不安的触感。
这是一场二十五年才举行一次的仪式。
我的四周摆满了祭祀用的道具,围满了前来观看事态发展的村民,因为这些布置,此处被笼上了一层神圣的气息。
然而不知以何为契机,这里的气氛突然变了,仿佛有个根本不应存在于世的邪恶物体将要从黑暗中爬出来似的,这种沉重的压迫感让我无论是肉体还是内心都倍感煎熬。
为了找到这份违和感的来源,我不断扫视着周围,然而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姑父依旧保持着固定的速度在咏唱祝词,安生的样子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似乎他们什么也察觉不到。
就在这时,篝火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始轻轻摇曳,明明是个无风的夜晚,但篝火摇曳的样子明显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煽动了似的。
不知从哪里“嗖”地刮来了一阵温热的风,风中还夹杂着甜到发腻的腐臭气息。
突然,一股呕吐感向我袭来,令我差点直接吐了出来,此时,我整张脸都已挤作一团。
就在我打算用手捂住嘴巴时,我注意到姑父和安生似乎都没有闻到这股臭味。
我也不知道背对着我的姑父此时是什么表情,不过,在我身旁的安生好像已经无聊到开始摇晃身体了,他那坦然的样子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这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为什么只有我闻到?」我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
与此同时,我在视线尽头好像看见了什么。我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目光聚焦在了放在祭坛上的小匣子上。
那是个红底黑色花纹的老旧匣子。
我对这东西有印象。
那是奶奶还活着的时候,我有次进过前殿后面的小屋子,是奶奶牵着我的手进去的,那房间里面很狭窄,但却摆满了新娘的服装,对我来说宛如梦境一般。
华美精致又别出心裁的和服加上作为点睛之笔的腰带,甚至连发簪梳子这些小物件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年幼的我完全沉迷于其中,虽然奶奶允许我把这些东西拿在手上看,但却不允许我将它们戴在或穿在身上。
我问奶奶为什么,奶奶是这样和我说的。
「因为那是“神明大人”的东西哟。」
那个房间里面有一个小祭坛,上面供奉着的就是那个小匣子。也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是多久以前的,不过总给人一种古老到快要被遗忘般难以接近的感觉。
我问里面装了什么,奶奶落寞地告诉我。
「是御神体。」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不过,我隠约能从那东西中感到一种恐惧。
那是一种绝对不能去触碰它的神圣感,但同时又无比的悲伤,是一种虚幻得仿佛要将无处发泄的叹息都塞进去的感觉。
那个匣子如今又再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能从中感受到更大的异样感。
匣子上有条很大的裂痕,四个角也被磨得不成样子了,就算这东西再怎么古老,都伤成这个样子了,直接换个新的不好吗?
收纳御神体的匣子为什么会受到如此的对待呢?
我直接想到了这个问题。就在此时,有个黑色的东西从匣子的裂缝中漏了出来,那东西像一阵烟雾似的缓缓上升。
我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紧张地看向身旁的安生,他的表情还是老样子,甚至开始不停地打着呵欠。
姑父也和刚才一样,继续咏唱着祝词。
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似的。
然而就在此时,从匣子里爬出的那个像黑烟一样的东西开始像触手一样突然变得活跃,并朝着我的方向爬了过来。
我此刻被吓坏了,连叫也叫不出来,整个人就仿佛被冻住了一般。
那黑色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朝着我这边然近,最终来到了我的脚边,然后,它就像是一条蛇一样,以灵活的动作迅速钻进了我和服下摆之中。
下一刻,我就感觉有某种物体压在了我的脚踝上。我看到自己的脚尖渐渐失去了血色,就像浸在了冰水里似的,渐渐失去了知觉。
「不要!放开我!」
我在心里大喊,然而事情却没有任何改变。
那种冰冷的感觉反而在渐渐上升,从小腿到膝盖再到大腿、下体,甚至还到了腹部和胸部,就这么一会儿,那东西就开始支配起了我的身体,夺走了我的感官。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身上全是冷汗,呼吸也十分急促。
「怎么了百合子?你没事吧……?」
察觉异样的姑父转过身来,用惊讶的表情看着我。我想说话,但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该说什么。
在此期间,我身体的自由也渐渐被剥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真的是御神体被污染了吗……再这样下去的话……」
我的身体发生了异变。
姑父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边自言自语边转头看向雏坛那边。
祖父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周围的村民也开始议论纷纷。
冲过来的祖父刚想要伸手触碰我的身体,但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百合子,坚持住,集中精神去接纳“泣女大人”」
「……我……做不到……这种……」
我的身体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周围的声音已渐行渐远,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我已无力支撑身体,直接跪在了地上,手脚已失去了知觉,牙齿也直打顺,全身止不住冒出的冷汗令我很不舒服。
那个进到我身体里的黑色物体正在我的肌肤下爆发性地快速繁殖。
现在,只有这个感觉显得格外真实。
放弃抵抗的话,应该就能轻松了吧,虽然我的大脑很清楚,但身体却毫不听我指挥地在反抗着。
我的身体本能地在强烈抗拒着从那匣子里爬出的东西。
「百合子!不行!是要去接纳,不要拒绝“泣女大人”。」
「做……到……我……做不到啊!」
我听着像是从远处传来的祖父的怒吼声,用力左右摆头。
我感受到的不仅仅是疼痛和痛苦,还有愤怒、憎恶、哀叹、悲伤。
各种各样的感觉和感情都在我体内翻涌,化作一阵阵海浪向我袭来。
我一边无声地叫喊着,一边拼命地抵抗那个身份不明的物体。
「救救我……透矢君……」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曾经的情景在我的眼前被唤醒,就在我一直追寻的他的脸庞出现在眼前的瞬间,那个绷到极限的物体一下子被弹开了。
就在下一个瞬间,束缚着我身体的那份痛苦就像是一场谎言般烟消云散了。
我的心灵和身体都被从那个黑色沉淀物中解救了出来,模糊的视线又开始渐渐清晰了。
「百合子……你……」
祖父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然后又转为土色,连刚刚无聊到在打呵欠的安生如今也惊讶得瞪大眼睛,半张着嘴。
「什么……你干了什么!」
祖父粗暴地怒吼着,他的这份焦虑和不安很快扩散到了村民之中。
之前只是默默观望着事态发展的村民们此时嘴里都开始说起不安与焦虑的话来。
「失败了!失败了!」
「会怎么样呢?这个村子,还有“泣女大人”呢?」
「会发生不得了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啊……」
村民们都开始叫嚷了起来,焦躁和不安的情绪一下子就扩散开了。
没过多久,这些情绪就转变成了愤怒,村民们将矛头对准了我。
「百合子,你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要拒绝“泣女大人”?」
面对如此苛责的语气,我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放弃了履行巫女的职责。
但是,与干了不得了的事情相反,我内心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厌恶感。
我的四肢像被绑住了一样,呼吸也很困难,五脏六腑像是被绞了般痛苦,还有已经蔓延到身体各个角落的那种压倒性的不快感。
那个邪恶的物体不仅吞噬着我的肉体,还要连我的心灵都一同吞噬掉。
那是死于非命的女性堕落而成的灵魂残渣,我根本不可能接纳那么污秽的物体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同时,我对强行要求我做这件事的这些人也生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
「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安生则像是在对不会说话的我落井下石般吵闹道。
「和我没关系啊,都是这家伙的错,宗原家的女儿……放弃了履行巫女的职责。」
因为他的这句话,村民们充满愤怒的眼神开始像一支支弓箭般朝我射了过来。
他们嘴里叫骂着,说我放弃履行巫女的职责,责备我不知廉耻,怒吼着叫我负责任。
刚才还像家人般亲切待我之人如今全都在一起攻击我。
这无数张对我指指点点大声谩骂的脸,如今在我看来全都变成了陌生人的脸。
「真不愧是哥哥的女儿啊,就不应该指望你。」
姑妈用失望且焦急的语气数落着我。
「虽说你爹是神无村出身,但说到底,对于你这种外人来说,这担子还是太沉重了。」
校长生气地吐出了这句话,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无情的责难指向了我。
我沐浴在如潮水般涌来的话语和冷眼中,感受到了一股完全不同于之前折磨我的感觉,但比那还要恐怖数倍的恶意。
我无可奈何,只得痛苦地抱头蹲在原地。
「不要……不要……不要责备我!」
我在心里呐喊的同时,谩骂的暴风雨反而变得更加猛烈。
这些话语不仅作为语言折磨着我,还化作无形的刀刃带着疼痛向我刺来。
终于,我无法再忍受这些毫不留情的恶语,站起身径直跑了起来。
「百合子!等等!百合子!」
我在身后祖父的叫声中从前殿旁边穿了过去,径直跑进了森林里。
因为踩到了白无垢的下摆,我好几次都差点摔倒,但我还是继续奔跑着,根本没去思考要跑向何处。
即使呼吸愈发急促,心脏都仿佛快要破裂,我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我不光想要借此逃离仪式,同时还想要逃离这个村子,我想要逃离这个重复了不知多少代人的不吉宿命。
我就这样在黑暗中不知跑了多久,终于,体力己经到达极限的我被泥泞的土地和杂草给绊了一跤。
跌倒的时候,我都没有做保护动作,直接一头栽进了混合着雪与泥土的泥泞当中。
我的和服上沾满了泥,脚上的草鞋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我就这样趴在地上,没有起身,也忘了寒冷,只是一个劲地哭泣着。
我就一直这样哭泣着,想要稍微发泄一下自己的悲惨境遇。
这三个星期以来,我为了村子鞠躬尽瘁,又是祓禊又是祈祷,还挑战了仪式。
我既不是生在这个村子里的人,也不是长在这个村子里的人,家里人来问我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不太合适想要拒绝。
但他们每个人都跑来拍我马屁奉承我,村子里的人也一个个来求我,整个村子都想要把巫女这个位置强加于我。
刚开始我故意装作不知此事,不屑一顾地和他们说村子里的事情与我无关。
但我的想法还是渐渐被动揺了,那是因为我心生愧疚,开始对这事产生了犹豫。
奶奶去世以后我就不想接近这个村子了,或许是因为我下意识已经抛弃了这个村子吧。
曾经度过的那些快乐时光,在有限的时间里与这里的朋友嬉戏打闹,玩得尽兴后才离开一一对我来说,这个村子不过是一年来一次的游玩场所罢了。
但对于弥生、安生和村民们来说,这个村子是他们的故乡,也是他们今后所要生活的地方。
守护这个村子对他们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他们才会为了这个仪式而拼命。
我被他们认真的态度打动了,也想助他们一臂之力。
就算是我对于许多年来忘记了神无村的赎罪吧,同时也算是我对在童年时期带给我快乐回忆的奶奶以及这个村子村民的报答。
所以我才接下了巫女这个位置。
然而,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要这样怪我呢?为什么我会遭遇这样的对待呢?
即使我不停地这样问自己,答案也不会自己掉在我的面前。我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想要缓缓站起身来。
都无所谓了!
都无所谓了!
都无所谓了!
随便找个地方!
去找一个不会这样看不起我的地方!
我想要逃离这个束缚着我的可恨的村子,到其他地方去……
我用和服的袖子擦拭着自己已经不成样子的脸。在我准备站起身子的时候,突然从右脚踝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
应该是摔倒时扭伤的吧。
我用手轻轻摸了摸,脚踝周围已经肿得不像话了。
「真是的,怎么这么倒霉……」
我一边独自感叹一边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服,突然心里一惊。
揣在和服里的钥匙圈不见了。
「不见了……为什么会……?」
我一边像是在说梦话般嘀咕着,一边凝视着黑暗,然后趴在地上用已经冻僵了的手开始四处翻找。
没有!
没有!
没有!
哪里都找不到……
我又继续找了一阵子,但还是没有找到。就在我四肢趴在地上垂头丧气打算放弃之时。
我的视线稍微抬了一下,正好发现在茂密的树丛中,也就是不远处的一根细长的树枝上,挂着一个带有招财猫的钥匙圈。
这是唯一能证明我和透矢君在一起的证据。
「太好了……」
应该是在我摔倒时掉了出来,然后挂到了那上面。
我松了口气,正要伸手去拿的时候,突然发现前方是个陡峭的斜坡。
差一点就滑下去了,我瞬间抱住了裸露在地面上的树根。
这个看不到尽头的斜坡就像是一张漆黑的大口一直向下延伸。
一想到自己刚刚差点掉下去,我整个人都不寒而栗。
这次我小心翼翼地用力抓着附近的树根,把另一只手伸了出去。
就离中指的指尖只有那么一丁点儿距离了,然而就差最后这么一步。
只要把身子再往前探出一点就能够到了,但是已经不能再继续往前探了。
「拜托了……再稍微……」
只有那个东西是我绝不能放弃的。
那是我的宝物。因为那是连接着我和透矢君最后的回忆。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就在我猛地将身体探出的瞬间,从周围传来了仿佛能将黑暗撕裂的叫声。
那声音既像是被愤怒支配的可怕吼叫,又像是从地狱下泄漏出来的亡者叹息。
这两种元素交织在一起回响着。
此时,从远方传来了村民们呼唤我名字的声音。
他们那满是憎恶的表情再次从我的脑海闪过,我的身体条件反射地僵住了。
因为这个原因,集中在指尖的意识也跟着突然放松了下来。
抓着树根的手一滑,我瞬间抓住了钥匙圈,然后将钥匙圈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在一阵轻飘飘的漂浮感之后,我的身体一边与斜坡激烈碰撞着一边往下滑落。
肩膀、手腕、脚、腰,身体的每个地方都疼得不得了。
最后,我的头部受到了一记重击,我直接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产生了幻觉,我感觉自己飞到了一个虚无缥缈之地。
不知道飞到了哪里,也不知道穿越到了什么时候。
那肯定是自己内心深处的记忆吧。
我不想再唤起这些记忆,然而却不能为自己所愿。
「都已经结束了吧!」
「等……等一下嘛,我都说过多少次了,黑须君的事情就是个误会,透矢君,你明明说过会相信我的。」
我哀求着握住了他的手。
然而,我的手很快就被他甩开了,透矢君扭过头来,用我从未见过的凶恶表情瞪着我。
「不只是这样,该怎么说呢?我已经累了……」
「累了?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就此别过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呢?告诉我好吗?」
对于不肯罢休的我,透矢君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并叹了口气。
这是他真的不爽时才会出现的表情。
我急忙摆好架势,但为时已晩。
我左眼那片区域受到了一阵冲击。
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没有什么为什么!是你太烦了人了!不管什么事情都要问我!差不多行了啊!」
「对……对不起!也是呢,是我太烦人了呢,但是我……」
就在我抬头的瞬间,透矢君突然一脚踢了过来,我急忙用手护住脸部。
这次是赶上了,要是再晚点就直接踢中鼻梁了。
但我还是没能完全扛住冲击,倒向后方的我后脑勺直接撞在了床沿上。
从脑袋到背部都痛得发麻,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晃眼起来。
「但是什么?真是的,你真的好烦啊!」
「对不起……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透矢君愤怒地不停叹着气,他拿出烟放在嘴里,将其点燃。
「无论如何,都要分手是吗?」
我向背对着我一边抖腿一边吐着白烟的透矢君问出了这个问题,但他却根本没有回头。
如果是平时的话,他施暴之后明明会变得很温柔的。
「你是在和……其他人……交往吗?」
透矢君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便转过身来。我条件反射地弯下了腰。
然而,这次我并没有挨揍。
透矢君低着头将烟吐了出来,然后把烟蒂按在了烟灰缸里。
「这有什么?你管得着吗?」
「等……请等一下,你等一下啊。」
透矢君说完就打算离开。
我追了上去,不断地向他恳求着。
我如今已不记得当时自己说了些什么了,不过,我想,如果那些话被第三者听到的话,肯定会当场失笑吧。
「放开!我就是受不了你这方面,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啊,我已经受够你了!」
「不要!不要!不要和我分开!等等我,等……」
「你放开我啊!」
我抓住了正打算从玄关离开的透矢君的包,想要追上他,然而他毫不犹豫地回头就给我了一下。
我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然后一个链子已经断掉的招财猫滚到了我的眼前。
「啊!被扯掉了。」
透矢君不带任何感情地嘟嚷了一声。
「对不起,我马上修好,没事的,没事……」
我马上将招财猫捡了起来,打算将手伸向透矢君的包。
然而伴随着一声沙哑的「我不要了」,我的手被用力拨开。
透矢君的话中没有一丝情感。
「这可是我们两人第一次约会时买的啊,你不记得了吗?我们买了一对,我一直很小心地在用它。」
「那又怎么样?那只是你自己说想要的吧!」
「透矢……君……」
看着我愕然的表情,透矢君皱起了眉头,脸上写满了不快。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就是受不了你这点!都说了不能再和你继续交往下去了!」
这是我亲耳听到透矢君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透矢君看也不看留在我手上的招财猫,径直走出了房间。
他就这样从我面前离开了。
从那天起,我的心就像是被开了一个大洞,空荡荡的。
即使是已过去六年的今天,我心里的那个大洞依旧没有填上。
我还是想着透矢君。
不是任何人。
就只是他。
只是透矢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