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镜子吗？”相当悦耳动听，几乎可以成为「温柔」这个词的代言的声线从云梦的口中传出。见薇薇娅半天没有反应，她又走上前去，扒拉这位血族小姑娘的肩膀。
“凑天使泥奏凯（臭天使你走开），”薇薇娅的声音闷闷的，“没事别扒拉，你们这些坏蛋就喜欢变着法子调戏我这样的好人……”
云梦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面悬立于空中的没有厚度的镜子，看上去像是顺应云梦的愿景而诞生的应召之物，于是他拍了拍薇薇娅的肩膀：“算了不用了。”
镜中是一位少女，身后是一对洁白的散布着纯净而温柔的光芒的羽翼，身着繁复华丽的黑金色礼服，头上戴着缀有红色小花的发卡，长发雪白，肤净如雪，容貌甜美动人，精致到不可思议，一双暗金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云梦自己，像是在确认着什么，那眼神逐渐变得温柔。
云梦都想不到这小按钮这么得劲，直接给他换了个可操作角色了都。
这可太有乐子了，他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的房子里还待着好几个实体，兴致满满地左摇右晃，甚至能无视物理法则当场飞起来，就算身后的翅膀一动不动也丝毫不影响她悬立半空。
云梦的脑袋顶在天花板上：“喂，薇薇娅，别cos土豆地雷了，我飞上来下不去了啊。”
薇薇娅将脑袋抬起一点，有些犹豫地看向半个身子都贴在天花板上的“天使”，终于是放下了一些戒备。在她的认知里，真正的天使是不会如此滑稽地把自己挂着当吊灯的，很显然“云梦先生”并不是那些天生浅草的天使们。
“试着先放松啊，让你的大脑放空，我很了解天使的，”薇薇娅很认真地说，“她们都是一群掌握了「俺寻思之力」的变态，虽然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但如果你现在和天使有关系的话，那你只要集中注意力别想着你能往上飞，就可以下来的。”
云梦试着放空大脑不去想与天使有关的东西……今天晚上吃什么，冰箱里没什么存货，可以说是空空如也。对于这一点她早就猜到了，薇薇娅的全部身家就是她卧室里的那些玩意，其他地方都是能不管就不管，这家里要变成巷战废墟了也不关她的事，反正她整天都不出门的。
云梦就这么想着，脑子里浮现出五花八门的菜式，身体也自然而然地下沉，双脚触地。
“虽然你成功着陆了是件好事，但我怎么总觉得你心里又在诋毁我呢。”薇薇娅的直觉相当准确，但她并没有过多纠结，而是相当自觉地拉着云梦走到门前。
她仔细地端详着云梦现在的身体，一眼就看见了云梦头上红白双色的光环，又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说道：“咱这的天使加起来也就十来个，我还没见过你这款式的。脑袋上的光环跟个血条挂在上面似的，长得也没那么浅草……嘶，我这是在夸你呢，谁不知道天使这个种族生来就是雌小鬼啊，你别介意嗷。话又说回来了，你能感受到怎么使用能力吧？除了「俺寻思俺可以」这种的之外，天使都有三种基础能力。”
薇薇娅竖起三根手指，接着又握住了门把手。
“「自由行」「可塑造光」「神视」，概括一下就是俺能来，俺能打，俺能看见。能感受到吗，接下来靠你了哦？”
云梦压下了薇薇娅蠢蠢欲动准备开门的手：“所以你真的打不了吗，真的只能当一个有装饰作用的哔哔姬吗？”
“我还能吸血呢。”
云梦释怀地笑了，她是发自内心的笑，一想到自己的家里居然有这么个活宝，并且还要和她长久同居，云梦就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了。
挥手间云梦的手心出现了一团明亮的温柔的白光，像橡皮泥一样可以被搓来搓去，她试着集中注意力，下一刻这团有形的光便立刻化作激光飞射而出，刺穿门板向外喷涌。
看着门板上出现的小洞，云梦有些尴尬，她刚才只是想试试这个「可塑造光」到底是什么个可塑造法，却没想到这一下竟然直接biu地就发射出去了，回过头看了看薇薇娅，她貌似也不是很在意。
对于薇薇娅而言，就算云梦再多戳几个洞让房间门变成马蜂窝也没有关系，毕竟那门上还有个云梦本人砸的大洞，早就千疮百孔了……最重要的，反正戳坏了也不花薇薇娅的钱，还得是云梦自负，作为宅家贫穷吸血鬼，她连电费都还欠着呢。
所以她现在只是看着，看着云梦打开那扇看上去挺像门的东西，看着云梦身后亮起数道闪光，再一步步迈出去。
房子里可热闹了，这一晚上就像是真的有人在屋子里开狂欢party一样。
「雨夜漫步人」并没有真实的血肉，他们的躯体可能是任何物质，有时候是泥巴，有时候是时候，甚至有可能是可乐罐子。
但现在，不论他们是由什么东西组成的，在云梦那极其抽象的激光爆射下都变成了一坨又一坨的灰烬。
薇薇娅听着楼下传来乒铃乓啷锅碗瓢盆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到充气娃娃漏气的噗嗤声，以及指甲摩擦黑板那令人头皮发麻牙齿发酸的咯吱音效。
这次的「雨夜漫步人」也太抽象了，怎么什么材质的都有……
单纯的光束打击应该不会这么五音俱全吧，难不成这位能变身天使的云梦先生还存在着潜在的暴力基因，喜欢用原始的手段一点点撕碎这些没有自主意识的弱小实体？
太可怕了……
薇薇娅觉得她应该害怕，但不知怎的，在回想起云梦那张自带幽默感的帅脸，以及他那与众不同的脑回路时，尽管他们才刚认识不久，她也没法产生类似害怕的情绪。
他都这样了，我再害怕就不礼貌了。
似乎是命运在回应薇薇娅的猜想，云梦变身天使后的温柔声音在一众雨夜漫步人死亡的奇葩声效中尤为突出，挤进了薇薇娅的耳朵里：“薇薇娅！他们在自相残杀，快用你的知识检索一下这是为什么，我感觉我CPU要烧了！”
自相残杀？
薇薇娅的记忆中并不包括「雨夜漫步人会自相残杀」这一类条目，但类似于「相残」的还是存在的，一般来说，精神类的影响不会作用于雨夜漫步人这种没有自我意识的实体上，但却存在着一个例外。
存在于level.04层级的「暴怒」。
可是「暴怒」的影响又怎么会蔓延到这里来？这里是相对稳定的level.01，她的记忆中从未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薇薇娅光着脚丫，一步一步迈下台阶，她立刻就看见了悬浮在一堆不明灰黑物质之上的云梦，天使皱着眉头，似乎很嫌弃那些雨夜漫步人留下的残骸。
薇薇娅张开嘴：“事情都解决了吗？”
她没有跟云梦提起「暴怒」，毕竟她自己也不太确定到底和他们有没有关系。
“应该是没事了，要不要打扫一下？”云梦的眉头拧着，很显然她有些受不了这遍地的狼藉，“这也太脏了，我都没法落脚了。”
“不用担心的，这里是level.01，会逐渐与现实趋于一致，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去现实里等这边恢复原样，或者干脆就不回来了。”薇薇娅站在台阶上，很显然她也不愿意触及那一地的狼藉，谁也说不清楚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会不会存在什么恶心的物质。
云梦飞到薇薇娅的身旁，迫不及待地问：“那我们还等什么，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了，我怀疑有某个「雨夜漫步人」的组成是大粪，这屋子里已经臭气冲天了……我有点受不了。”
薇薇娅摆了摆手，让云梦稍且安心：“马上，我很久没去现实了，但你放心，我还是记得方法的。”
薇薇娅少有的语言简洁干练让云梦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接着就看见了这只嘴碎吸血鬼一下子朝她跳了过来，又扑在她的怀里。
云梦只能赶紧腾出双手，将这冒失的丫头公主抱住，还没等她发言，薇薇娅那令人安心的哔哔就自己生长了出来：“大门，从大门走，你能飞我不能，所以我就躺你怀里得了，咱飞过去，我可不想从这一地的大粪里淌过去——好啦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知道地上不全是大粪，但你也知道，大粪这种东西，只要存在，不论剂量多少都是令人恶心的，特别是对于血族和精灵这样不需要上厕所的种族而言，这简直就是亵渎之物！”
云梦脑瓜子嗡嗡的，她右手勾着血族少女的大腿，左手从她的背脊弯过，刚好将她抱在怀里，看上去并没有多余的手来堵住薇薇娅的嘴，但实际上她还有办法。
一条胶带不偏不倚地贴在薇薇娅的嘴上，她立刻就发出了“呜呜”的抗议声。
俺寻思她嘴上应该贴个胶带。
神说：要闭嘴。
于是薇薇娅闭了嘴。
云梦相当真诚地在心中感叹天使之力的适用性，由衷地赞美她的上司——女神「香蕉越吃越有小姐」，让她能够随时随地禁言某只哔哔姬。
在久违的安静中，她穿过了层级之间的界限，回到了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