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回来啊……”
江月等人离开村子,剩下的兽耳族村民们就没回家,小孩子们在村口的大道上玩耍,年轻人们三五成群小声讨论着战局的变化,老人们干脆搬了几条长凳有的带着茶水有的带着家里仅有的一点吃的开始和孩子们摆龙门阵。
大家都在等,等待一个结果。
“回来了!回来了!”嘹亮的童声突然从路的尽头传来,接着一阵尘土飞扬,之前被大家派出去放哨的小马一溜烟跑了回来。
“谁回来了?”人群一瞬间沸腾起来,大家一拥而上把小马围在中间,“谁回来了?”
“我们……我们的人。”小马驹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声音中满是喜悦,“我亲眼看见的,那辆奇怪的铁乌龟,还有大姐头,他们回来了!”
“回来啦?”这一刻就连拄着拐杖的老人都忍不住站了起来,“他们真的回来了?”
“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在密集的树林里……”未等小马回答,熟悉的歌声从山谷的尽头传来,那是之前这群人离开村子时唱出的歌曲,不同之处在于,相比第一次,这一次的歌声中多了几分慷慨激昂。
“爸爸!”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喊声,紧接着一个小小男孩从人群中冲出来,疯了一般扑向坐满了人的步兵车。于此同时,步兵车上的一个男人不顾一切地跳下来,一把将小男孩抱在怀里。
“爸爸你去那儿了……”小家伙在男人怀里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我……我很乖的……”
“儿子!孩子是你吗?”“哥!哥!”
一瞬间,步兵班车被围起的水泄不通,兽耳族们顾不得害怕,争先恐后地涌上前。年轻的兽耳族们抱在一起放声痛哭,哭完了有放声大笑,笑完了继续哭。有几位少妇更是拉着丈夫的手,男默女泪。至于那些步履蹒跚的老太太们,根本不用担心,那些小伙子们车还没停稳就跳了下去,一声声“娘”叫得令人心碎。
任何阳春白雪的华丽乐章在此时都显得有气无力,村庄上下回荡着比上一次更加热烈的欢呼声,好几个年轻一点的护卫队成员直接被举起来抛向空中,老人们互相搀扶着,有几个还偷偷抹了一把眼睛,有人干脆拉住惊风问长问短。更多人的干脆直接把车上的铠甲卸了下来,找了几个木棍往上一挂,大家排着队用能任何能找到的东西,石头木棍甚至土块毫不客气地把他们打成了可以直接回炉重造的废铁。就连文思那一帮人也没能免俗,文斌拿着手枪和自己的小伙伴们吹牛皮,二虎则一个劲地安慰身边那几个难兄难弟,实话实说要是再不安慰一下那几个人都要哭得背过气去了。
所有人一脸欢腾,除了坐在车顶上打量着一切的江月。
“太感人了……”夫诸捂着眼睛,“啊不对,太感动机器了……。
“你哭什么?”面对久别的场景,江月反而打了个哈欠。
“铁石心肠……”夫诸恶狠狠地诅咒,“咒你单身一辈子。”
江月侧耳倾听,此时嘈杂的人声已经变成了整齐的声浪,惊风文思几人领头,兽耳族们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那些熟悉的口号。
“胜利万岁!”“临岸村万岁!”
“妖……月先生,”惊风探出半个脑袋,“快出来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江月呆愣愣望着车窗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表情,那些泪水尚未干涸的脸庞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所有人的眼睛,无论是清澈而还是浑浊的,此时此刻在火光的映衬下宛如冉冉升起的新星。
“月妖仙……”惊风一把拽住江月的手腕,“大家都想看看打跑了秃鹫的神使是什么怪物呢?”
“妖仙大人,听说您有三头六臂,能让我们见识见识吗?”一个清澈的童音嬉笑着询问。
“妖仙大人……”一个苍老的声音祈求着,“救苦救难啊……快现身吧”
“您快出去吧,”惊风俏皮一笑,“再拖下去今晚大家可就回不去了,都会觉得您是我们搬出来的泥菩萨了。”
那是所有人发自内心的呐喊,是几百年来压在无数人心头沉重的枷锁解开后后难以言表的轻松,是漫漫长夜之后目睹曙光的第一声鸡鸣,对于临岸村的居民来说,这几天的惊天逆转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放下一切,至少今晚大家终于可以不用担心家里没有吃的,也不用担心这些半夜三井熟睡之时会被刀剑的嘶吼声吵醒。
能说什么?这种时候就不要扫了大家都雅兴。
“大家好好休息吧。”良久,江月总算憋出了一句话,“明天是新的的一天。”
“为了新的一天!”惊风高高举起手中的军刺向着人群。沸腾的人潮冲破了往日的萧瑟,不知何时,家家户户在门前点起了灯,一盏盏橘红色的火焰前,有人促膝,有人拥抱,长久以来的肃杀仿佛一夜之间消失殆尽。这边还没结束,江月这边开始热闹了,一群兽耳族把江月众人为了个水泄不通。有的拉住护卫队的问长问短,有的围在小毛团身边听他们吹嘘,还有的干脆成群结队地走到江月面前不由分说就要下跪。这个说找回来儿子,那个说找回来丈夫,要不是文思和惊风,今天他们恨不得把江月给供起来。
喜上加喜,所有人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过去,忘记了自己。
“一会结束了,全体成员到院子里,开会。”江月扭过头看着惊风和文思,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看到江月的一瞬间突然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月先生,你看我们都折腾了一天了,是不是……”这次连一向听话的文思都觉得有点吃不消了,虽然他现在还不理解“开会”的意思,但是凭着文员的直觉,他隐约觉得这两个字意味着一大堆文件和无休无止的讨论。
“一个不许少。”江月揉了揉太阳穴,虽然现在现在要是不开会,鬼知道明天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那个,月先生……”惊风耷拉着耳朵凑过来,毛茸茸的大尾巴不停地拨弄江月的手,“好歹让我们再玩一会……”
“那……”江月原本想装出一副铁面无私的包青天脸来,可看着两个可爱的兽耳族楚楚可怜的样子,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立刻碎成了饺子馅,而这个小小的缺口导致了接下来一系列的崩塌。
“大姐头说得有道理……”文思居然也罕见地站在了惊风一边,更可怕的是这种支持不仅限于语言,柔软的豹子尾巴居然也开始扫江月的手。
“两刻钟!”江月一把推开两人,不是意志不坚定,这种诱惑实在是太出格了,拿这个考验干部,不说别的,江月头一个就得下马。“不许迟到!”
“多谢月先生!”不等话音落地,两个年轻人像出膛的子弹一样飞进了人群,此时不知道谁拿来了锣鼓架势,热烈的鼓点与火把一起染红了漆黑的夜空,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这一刻紧绷了数十年的心弦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这次狂欢,他们等得太久了。
“你看着不像个正常人,”夫诸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根据数据库,人类一般不会拒绝任何群体活动,特别是狂欢。”
“显然你们并不关注社交恐惧症群体,上学的时候我提过这件事,可惜很快我的专业就被取消了。”江月坐在步兵战车上拿出平板,开始记录兽耳族的一举一动。这算是一次别开生面的田野调查,一次跨越文明的田野调查。
“根据数据比对,他们的使用的语言发音与现代汉语的发音完全相同,所以沟通不成问题,而且,就目前来看,这些文明生物的学习能力也超乎想象。”夫诸默默地讲整理好的数据展示出来,“假以时日,很难想象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变成什么样子,最终不也只是服务于人类复兴计划的垫脚石吗?”江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了一句,“你看那个舞步,再听那个鼓点,如果不是他们脑袋上长着耳朵,身上长着尾巴,我还真看不出他们和人类有什么区别。”
此时的文思正拿着鼓槌敲得起劲,惊风和两外两个不认识的女孩似乎正在斗舞,大家玩得开心,似乎忘了还有江月这么个人的存在。
“话说你记这些有什么用?”夫诸看着江月手中的笔忍不住问,“他们怎么跳舞,怎么唱歌,和计划有什么关系。”
“职业病,”江月看了看表,时间还没到,索性继续往下写,“人这种东西,有时候并不需要有条不紊,也不需要简单快捷,他们需要什么只有自己知道。你们一个前辈说得好,让人类保持理性是最困难的事情。”
“也许你是对的。”夫诸若有所思地地点点头,这是他的处理器第一次开始思考一个哲学问题,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
“做个红金底的PPT,内容就写第一次特殊代表会议,”江月打开一瓶水喝了一口。“对你来说不难吧”
“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