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条，…………此后，世界的规则对你放行，世界的意志对你允诺，我世界的观察者，人类与你异界的来客，怪诞缔结契约……”
宣读结束的瞬间，某种莫名的联系将凉殊同茉莉相连。可那股强迫的压力仍未消失，似乎在等待回应，等待凉殊的回应。
同时契约文书消失了，一切似乎步入最关键的时刻！！
事到如今，凉殊却生起了诸多犹豫。
那从天而降的不可视之物到底是什么呢，是这个世界意志的具象？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和秩序的守卫者？
而这契约又是好是坏？是宠物式的主仆般奴隶主同奴隶的那一种，还是别的什么？
凉殊心乱如麻，她消极地想着，可似乎除了接受以外，也没有别的方式了。
人生不就是反复的妥协和自我放弃嘛，该死的，她又想起以前了。
“Yes or No”
“同意或者拒绝”
“恩迪奥？？哈帕纳？？”
脑子里传来催促的声音，凉殊思索着，最终还是选择了答应。
唉，同人在一起，总比跟怪物混在一起的要好。再说还是个小萝莉，总坏不到哪里去。
就在这一刻，凉殊恍然间，新建立起的某种羁绊带着无数记忆的碎片在这一刻向凉殊席卷而来，虽然并不完整。
“孩子，你是天生的观察者，你是聚居地的未来啊！”
“这是怪诞契约，等你能够完整念下来，也就能去缔结契约了吧！”
“许茉莉，是吗，今年只有十岁？年纪这么小？真是奇怪，今年来了好几个和你差不多岁数的。”
“失败了？没关系，这很正常。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多机会等着你。
别哭，不要轻易掉下你的眼泪。记得，要丢掉你的软弱，孩子，你必须坚强。你要明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坚强！坚强是唯一的出路！”
“紧急警告，紧急警告，晨海路与地江路交汇口的平安公寓检测到空间扭曲值异常升高，请所有人员立即撤离，不要停留……”
“小茉莉，从今以后，叔叔和婶婶会照顾你。你堂哥和你差不多大，你们可以一起玩耍，互相陪伴。
关于你爸爸，哦，他，他……他出差了，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等你长大一些，他就会回来的。
当然，我向你保证。好了，别难过了，我们去吃点好吃的，走吧。”
“许茉莉，预备调查员，现年十二岁，观察者测评结果：良好，心理评估：良好。契约缔结经历：共计5次，其中失败4次，成功1次。
经验丰富，就是你了。准备一下，我们要开始了。”
凉殊回过神来的时候，情感的洪流在体内脉动，她对小女孩生出一种如同家人的亲切感。
契约完成了？我这算不算“入编制”了，至少不会被人当怪物来回追着打吧。总算，新的人生，老子，不，老娘来了。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精神力量，从身体里涌现，给予自身一种远比品尝恐惧还要来得充盈的饱腹感。
不必去理解怪诞的恐怖，诡谲。而是让怪诞去拥有人类的记忆和感情，从而使得其对缔结契约者产生亲切和依恋感。
同时观察者将承担为怪诞提供某种特别食粮的义务，从而享有怪诞的庇护和援助。
这就是被某种强大存在所认可的怪诞契约。
凉殊有所明悟。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东西骗骗小孩的吧。凉殊想了想，估计也就自己会答应了。
遇到别的谁，应该早把这小姑娘，大切八块了。她可不觉得大部分怪诞会在意人的情感和想法。谁管你啊。
再说怪诞猎食人类，不要太容易，何苦遵循规则来交换呢。
“不过，这小孩，好像还挺可怜的。”凉殊嘀咕着。
也是这不自觉的话语，让凉殊听到了自己纤细的声音，她能正常说话了！
也是这个时候，小女孩终于走到凉殊面前，并问出了第一句话。
“你好，我叫许茉莉。”
那发抖的小脸是在害怕吗，那眼神的躲闪又是在畏惧什么，不安分的小脚丫子怎么那么使劲呢。
真像是以前喂过几次的流浪猫啊，好不容易抚摸到对方的时候，身上全都是绷紧的，对方紧张的不行，连带着自己也是。
凉殊突然想去抱抱对方，把对方抱在怀里，然后轻声安慰她，不要害怕，哥哥，姐姐是好人。
可这大概会吓到对方的吧，凉殊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
茉莉没见过那么美的怪诞，她的印象里恶心，反胃，头皮发麻，恐惧，才是怪诞的代名词。
可眼前的少女如是宇宙间最精致的艺术品，
她的白色的发闪烁着银光，如同月光下的雪。她的皮肤细腻如瓷，带着淡淡的粉色光泽。
她周身环绕着一层淡淡的光辉，那是未曾见过的光彩，令人心思沉醉。
接着少女笑了，露出了有些别扭的笑容，她说话道：“你好，我叫凉殊……”
“你好，我叫凉殊……”
“你好，我叫凉殊……”
无孔不入的摄像头将这一幕完全录入，并反复在大荧屏上重播。
所有在幕后操纵的研究员们见状纷纷松了一口气。
唯独有一道目光贪婪而又猖獗，且不加掩饰。
打从这一刻起，025061，阴影星彩的全部数据从研究中心被转存入前沿基地的深层数据库。
同时其凉殊的人名代称，也被实时记录，并同预备调查员许茉莉彻底捆绑在一起。
此时此刻，调查员预备科的几张办公桌上，数名兼职管理人事的调查员面前，“凉殊，契约怪诞……”的相关信息，如绿色的流光，澎湃涌入。
同时一整条监管观测和更新信息的实时观察路线，将凉殊牢牢锁定。
“姐姐……”小女孩羞赧地说着话，声音很低。
凉殊没听清，稍稍又走近了小女孩几步。
“姐姐，你身上好脏，要去洗洗吗？”茉莉惊讶地发觉自己不害怕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怪诞，比之那些无法理解的怪物，眼前的人更像是人，或者说就是个人，而且很温柔。
姐姐？凉殊徒然兴奋起来。
不过刚认识的年幼女孩要请自己一起洗澡什么的，凉殊没经历过，所以不好评价。
可她也不忍拒绝小女孩的邀约，不过这小姑娘心也太大了吧，自己达成契约之前，才刚刚砍完她同事啊，虽然她同事好像又奇迹般地复活了。
“可以啊，不过，我真的能走了吗？”
“这里是怪研中心，最高人工智能曙光。025061，阴影星彩，契约已完成。
根据规定，现对你予以放行，并授予与契约观察者相同的预备调查云员权限，且正式认可你的人名代称——凉殊。
你在此的一切行为和活动都将受到观察者的监管。请务必遵守聚居地的法则以及契约怪诞日常生活条例。
祝合作愉快……”
完美模仿人类少女语音语调的曙光播报着重要信息。
茉莉拉起凉殊的手朝着那扇小门走去。
凉殊感觉着自己手里的小手，软软糯糯的，看来答应契约好像还不错哦。
走到半途，一脸欣慰的丁禹，从肋部抽出一把肋刃，一半的肋骨作柄，一半的肋骨作刃。
“茉莉，这是你姐姐留给你的“肋丝”，她嘱托我在合适的时候交给你，一切转让手续和合同都电子上传了，只要你接受，周围的摄像探头会自动完成手续，认可你持有的合法性。”
凉殊有点懵，血都刺啦啦得飙出来了，要不要这么突然，这样大出血，这人还跟没事人一样，绝对被改造过的。
不过想了想这人刚才把刀用得出神入化，估计其臂力也确实有科技啊。
但这收纳方式也太脏了，不怕感染啥的么？
凉殊正说着，从外边小跑来的复制人已经要开始展开清理工作。
一些医疗型复制人，非常体贴地止血，全方面清理消毒肋刃，还有则合理地当场3d打印出了塑料刀鞘以供临时收纳。
“姐姐的械链（即代指一整套武装）有足足六件，现在只留下它了吗？”茉莉伤感道。
“没办法……其它要么被摧毁，要么遗失，要么权限要求太高，还在武备库深处躺着呢。”
茉莉接过“肋丝”，向丁禹郑重道谢：“这一年麻烦你了，丁禹叔。”
“没事，你满打满算麻烦我才多久啊，有些都让我照顾几年了，一直混日子似，死活不肯放弃观察者这条路，就想着跟怪诞签约。
结果前不久，不是还是因为强制令，老老实实像咱大部分人一样使用怪诞物品，去参加调查员测试了。
好了，剩下的路，你就自己……”
丁禹说到一半，瞥了一眼凉殊，吓得退后好几步，才又接着说道：“妈的，有这怪物保护你，我估计别人也插不上手就是了。”
“丁禹叔，她不是怪物，她叫凉殊，她自己说的。”
“好啊，小崽子，这么快就开始护短了。你可别过分相信契约，指不定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起什么歹念，把你生吞活剥了！”
看着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总算缓过来的凉殊决定插上一句，以表示自己的存在感：“我……我会保护好……茉莉的。”
安静。
无比的安静。
其实只是想简单表一下态，怎么冷场了，有点尴尬啊，凉殊扭捏着低下头，有点无措。
好在那只小手拉了一把凉殊。
凉殊抬眼，一个活力十足的可爱小女孩正招呼他呢，“别管这个怪叔叔了，我们走吧，凉殊姐姐！！”
谁能拒绝可爱阳光小萝莉的笑容呢，反正凉殊不能……
……
“林主任，我想递交一份申请书。”纪复年看着桌前那个无比疲惫的身影，以及那杯从没停过的咖啡，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打扰到了对方的小憩，纪复年心里嘀咕。
“申请书？什么申请书？”
好在林书华很快就睁开眼，他疑惑道。
“有关契约怪诞特殊培养计划，我想递交一份申请书。”纪复年说明道。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儿了，不是搁置了嘛。”
“但是主任……”
“你知道的，契约的怪诞就像养不熟的野狼。依靠契约的力量，也许有时候它们是会沉浸在我们人的情感中，无法自拔于某种羁绊，也许友谊，或是爱意，可能亲缘。
但这关系终究有断掉的那一天，契约结束后，不再受羁绊束缚的怪诞，有几个还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呢？
怪诞与人，本质的差别。那计划早就被搁置了，冷藏了。你现在来找我，倒底要说什么呢？”
“也许，主任，我只是说也许，我找到答案了……”
纪复年的脑海里反复重播着这样一个画面，白发的少女羞赧地将双手抱在膝前，她在害羞什么呢，那是人才有的廉耻心，却在这怪诞少女身上显露无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