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血肉同化的旧日都市,大概是百年前的遗留物。
这里的一切都被抛弃了,断壁残垣之中,曾经的钢筋水泥被鲜红的血肉所取代。
高楼大厦的轮廓依然矗立,但它们的表面不再是坚硬的石块,而是跳动的肌肉和蜿蜒的血管。
每一块砖石都仿佛有了生命,它们在血肉的包裹下蠕动着,发出令人作呕的湿滑声。
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斑驳地洒在这片血肉都市上,给这个荒凉的世界带来了一丝不真实的温暖。
“遭受过同化作用影响的旧日都市已沦为一级侵蚀地。血肉替代了原有的一切……这是人类曾经的居住地,距今约百年前,人类在这里开展一系列生产生活,是名副其实的地上主宰……”风星的小男生音在耳边回响,离线模式的风星,保留了有关游弋禁区的大部分资料。此时的他仅仅是一个造型别致的小匣子,放在茉莉背包的最前边的透明罩子里。
茉莉看着手边空空如也,不禁有些失神,她和凉殊走丢了。
那个很奇怪的怪诞少女,漂亮得不像凡人,心思细腻,一字一句都很关心自己。其实明明还没待在一起多久,可现在忽然不在身边了,竟有点不习惯了。
契约的羁绊能让茉莉确认对方还活着,或者说还存在。人总不能一失去掉什么,就一蹶不振吧。坚强,坚强,哪怕是一个人。茉莉如此告诫自己。
只有,茉莉自己的脚步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她的眼前是一片狼藉。街道上的裂缝中渗出鲜红的液体,它们缓缓流淌,汇聚成一条条细小的血流,最终消失在远方。
看来运气不佳,失落的基地东区应该在地下,而这里明显在地上,显然她得尽快找到那有点血腥的人面门,去下一个地方,但更重要的是她得找回凉殊。
茉莉的眉头紧锁,她看得出这里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她抚摸着肋部的凸起,早先从丁禹叔手上接过的阿姐遗物--“肋丝”。
其作用为将“肋丝”对自身造成的伤害,放大后传递给任一一个目标。
茉莉深呼吸几口,她知道她自己必须打足精神。
她小心翼翼地在废墟中穿行,每一步都踏在血肉之上。断壁残垣之中,一切都被抛弃了,只有那些被血肉活化的建筑在低语。它们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有人吗?”“有人吗?”
“请帮帮我!”
“有人吗!”“有人吗?
“请帮帮我?”
突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她身边的墙壁中传来,那是一堵处在一片废墟的孤墙,左右没啥连接,顶上也没覆盖着啥,周遭有坍塌倒地的屋舍残片,除此外别无其他。
茉莉疑惑,他靠近墙壁,只见一个头颅从墙壁的破洞中探出,它的眼睛中充满了痛苦和哀求。
它正哭泣着,泪水混着血水缓缓流下。
“天啊,伟大的苏波尼在上,竟然有一个人,一个‘活人’。看来我洛特尔,还没有被遗弃。”它惊讶着,然后,接着喋喋不休道,
“哦,美丽的小姐,我是洛特尔,你可以叫我啊洛。我恳求你,帮帮我吧!”
墙壁怪人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它的表情扭曲,似乎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你好,我叫许茉莉。阿洛先生哦,你看起来像一堵墙壁,不过你也有头,有脸。阿洛先生,你倒底是什么东西呢?”茉莉犹豫很久,才远远地询问道。
“嵌合人,我是个嵌合人。很久以前我也和你们一样能跳能走,不过那些事情都太久远了。我被惩罚在这里待了很久,非常久。”阿洛眼神迷离着,思绪都飘远了。
“嵌合现象,这里是一级侵蚀之地,生命的界限不再那么分明,有机物与有机物之间,有机物与无机物之间的边界,开始慢慢消失了。嵌合动物,嵌合人,这样的生命形式开始多样起来。”离线状态下的风星小助手不遗余力地解释道。
茉莉听过希亚老师讲过类似的话。世界变成大杂烩,人和其他事物都像面团,橡皮泥一样融在一起。
嵌合人,茉莉想起来了,每一个嵌合人都和其他事物嵌合在一起,人的样子也只保留下一点。她没活生生见过,加之眼前这个只保留了一点特征,确实难以辨认。
以为是墙壁长了颗脑袋,谁想是人同一堵墙壁嵌在一起了呢。茉莉早先,确实没认出来。
所以这家伙之前应该是人吧,茉莉想到这里稍微大胆一些,她摸了摸墙壁,她能感受到墙体里有生命在激昂,也许是流动的血液,或是脉动的心脏。
墙壁破洞的脑袋周遭,茉莉看到相当多的血肉组织犹如爬山虎版遍布其间,对方也真是饱经风霜呢,一点点的小同情,当然更多的还是警惕。
“请帮帮我吧,我身后非常难受,请你一定帮帮我!”墙壁怪人开始乞求道。
“你的身后?”茉莉疑惑着,她当然不确定要不要帮忙,不过她倒是的确想去看看墙后的状况。
绕过这道孤墙,来到了墙体的另一边。
然而当她从前边绕过来,茉莉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嵌在墙壁里的两条人腿,只有后半部分露在外面。
九只老鼠相连在一起,尾巴的末端基本都粘连在一起。有的后腿合在一块,有的脑袋并在一起,有的爪子没入另一只小鼠,有的则对半对的快并作一只了。
总之样貌奇特的老鼠嵌合体,它们正贪婪地啃食着人腿脚踝的部分,吃的正香。
相比另一面还有些许墙面遮盖,这边的墙壁已然大部分同化为血肉,鲜红的肉壁上布满了细小的血管,它们正缓缓地跳动着,这些被同化的血肉似乎对老鼠没有太大的吸引里。
“啊————”茉莉大叫着,然而却不是因为这恶心的场景,“一只老鼠?九只老鼠?我只在百科图书上看到过。凉殊……”
茉莉想呼唤凉殊来看一下,但是……显然你无法叫来一个不在这里的人。
“阿洛先生,有老鼠在啃你!”茉莉之好提醒道。
前方的人发出一声呻吟,它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痛苦:“是的,请你帮帮我,我好难受,请帮我抓住它们,那些讨人厌的老鼠。”
“抓住?好吧。”茉莉想了想,有点为难,但还是答应道。
下一刻,茉莉就这么直愣愣走了过去,连在一起的老鼠们慌张地打着圈想跑。奈何九个脑袋想法各异。身子又都连在一起,跑了半天,还在原地打转,说不出的滑稽。
茉莉于是将老鼠们整团从尾巴提起,又费劲地将之都捆缚起来。
前沿基地基本上都为其调查员都做过一定改造,超强免疫力,让她们足以无惧绝大多数病毒和细菌。茉莉虽然是预备役,但也用不着害怕。
之后好心的茉莉,又替怪人暴露在外的伤口抹了些药,稍稍包扎了一下。
随着茉莉的动作,墙壁怪人发出一阵怪叫,接着整堵墙壁的身体开始疼地剧烈颤抖。
随后茉莉来到墙壁怪人面前,怪人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感激。“谢谢你,善良的旅人。”它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诡异的满足。
“啊洛先生,从人面门里进来以后,我就和我的同伴走散了。你在此生活很久,你有什么头绪吗?”茉莉询问道。
“哦,走散了?这我也没办法,从人面门进来的人,会被随机传送到任一位置。我以前见过很多这样的人,找不到同伴,迷失而不知方向。”
“那你知道有关,怪诞物品的事情吗?阿洛先生。”
“怪诞物品?我早该想到你这些外来者肯定是为此而来的。不过很可惜,据我所知这里应该没什么无主的怪诞物品。
你该去死亡凝滞空间,我早年间还侍奉在那几位大人身边的时候,去过那里,那里全是被永久停留在死亡时刻的人,随身应该带着不少怪诞物品,你可以去看看。
一直往南,呃往东,我有点忘了,总之其中一个就是。”
茉莉疑惑。“两个方向?”
“记不太得了。”洛特尔闪烁其词。
洛特尔这时候说道:“对了,走之前,你能把那些抓住的老鼠送到我面前吗?”
茉莉没有多想,相信了怪人的话。“也可以,不过老鼠有什么用吗?”
随即茉莉用一只手费力提起,踮起脚尖把老鼠送到怪人面前。
然而说是迟那时快,怪人的嘴巴猛然膨胀扩大数倍,一口将九只老鼠连带着把茉莉的小手一起咬住。
茉莉立时离了地,手腕是说不清的痛楚。
可茉莉毕竟受过训练,她反应极快,立刻从腹中拔出一半“肋丝”,又放回身体之中。
当茉莉品味到腹中传来的痛楚的那一刻,墙壁怪人的身上,巨大的痛楚开始汇聚蔓延,顷刻间,鲜血狂飙而出,墙壁怪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不得不松开了茉莉的手。
茉莉看了看自己手腕间的伤痕,再清晰不过的牙印。她再没给对方解释的时间和必要,她从背包里拿出匕首,一把插在了洛特尔的脑门上。
墙壁一瞬之间,开始干瘪,开始松动,开始摇摇欲坠。按理讲,茉莉造成的伤害,应该不足以使其整面崩塌,这更像是加速了某种封印解封的过程,导致了墙壁开始不稳。
茉莉见状,赶紧往后狂退,然而不慎之间,墙壁已然整个轰然倒塌。
血肉飞溅,尘埃飞扬之中,茉莉站在不远处,心惊肉跳。
然而她的背包,以及那能够为实践经验匮乏的茉莉提供讲解的小匣子已然被整个掩埋。
喘着粗气的茉莉,在心中不得不给所有嵌合人打上一个“极端不友好,诡计多端,非常危险”的标签,同时她腹部渗出的血,被某种墨液取代,几乎很快就愈合起来。
然而与此同时,远方传来一阵动静,似乎是什么迁徙的兽群,还伴随着阵阵马蹄,正闻讯而来。
在这种情况下,饶是自觉坚强的茉莉,也忍不住开始在心中呼救:“凉殊,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