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
大雪纷飞,银装素裹,正值寒季。
金碧辉煌,红墙砖瓦的深宫之中。
年轻男子一袭寝衣蜷缩在龙凤纹饰的床榻上,四肢都被锁链锁着,微微一动就能听见锁链声晃动。
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此刻正望着不远处漂浮在空中的某个点儿愣神。
他长的甚是绝美,眉眼唇鼻似是画出来的一般。
面庞的轮廓仿佛细致雕琢的玉石,一抹细长浅眉凌厉不失儒雅。
一头墨发披散在半解的衣衫上,只觉道不尽的风流。
夜幕降临,寝宫内一根接着一根的红烛被火折子点燃,光蕴渐渐得笼罩在整个殿内。
珠帘垂下将点点春光的内室隔了开来。
帘上尽是颗颗五彩斑斓的翡翠玉石,在烛光的映照下,无端的予室内添了几抹朦胧之感。
宫婢们身着华裳站在珠帘外侧。
她们的眸光全都凝聚在地上,随着耳边殿门轻轻的推开,不由颤抖起来。
步子声由远至近。
身着龙袍的男子跨进殿门时,一股寒霜趁机而入,险些吹灭殿中正烧着的炭火。
斜飞入鬓的长眉下,宛若寒谭的眸子在看见床上之人时,满是恨意。
“退下!”
他一声令下!
宫婢们齐齐开口道了声“奴婢遵命”。
殿门开了又关,将肆意无情的寒风全都关在了门外。
皇袍披风滑落至地。
大手撩开珠帘,随之寝衣从床上被人无情的丢了下来。
房中接下来传来了密密麻麻的呜咽声。
直到受不住时,一道痛苦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燕若南,你出去!”
身后那人闻言冷笑“出去?”
他环住怀中人的腰,身下毫不留情的顶着。
每一下都让月以寒都痛的浑身颤抖。
大手拽住身下之人的长发,燕若南迫使他仰起头“月以寒,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不过一个阶下囚”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朕?”
月以寒趴在床上,紧紧拽住一旁的被子,面色潮红中无悲无喜。
套在他手脚上的锁链摇晃个不停。
“你不如…杀了我”
燕若南咬在他的脖颈处,恨不得把这人镶嵌在自己的骨血里。
“你想的美!”
“朕不会让你死的,朕要将你锁在这宫里,让你一辈子都是朕的禁脔!”
随后他把人翻过身,掐住月以寒的脖子,俯身印在那抹没有血色的唇上。
他发了狠,月以寒眼底闪烁着水花,到底最后还是中途晕了过去。
睡过去后,月以寒做了个梦。
梦中,他好似回到了故事羁绊的最初。
三年前的齐国冷宫。
小雪纷飞而落,似是姑娘的裙摆,一圈又一圈的打着旋飞下来。
老旧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那人影提着个盒子,站在门外,将几个馊了的馒头随意的拋在地上,沾染上了黑灰。
“吃吧!”
“吃完这顿,你明日好上路”
讥笑的声音尤在耳侧。
那人逆光而站,声音尖锐,头上顶着个黑帽,正是看守冷宫的太监。
他冷眼看着散落的馒头被一双瘦骨嶙峋的手一个接着一个捡起来后,抬脚将馒头从那双手里又踹了下去。
漆黑的房中,少年骨瘦如柴的身影裹上了好几层黑粗布,也依然还是瘦的皮包骨。
看着滚到一边去更脏了的馒头,他倾身探手过去再次捡了起来。
手指拂了拂馒头上的灰尘。
披散的黑发下,人影跪在地上,虽然饿极了,但还是斯文着一口一口的咬着馒头。
站在的内侍二人见状嗤笑。
“你啊!注定短命的相!”
“早死早投胎!”
待到脚步声离去。
屋中的人影才抬起了头。
苍白着没有颜色的脸上,不难看出若是上了妆容该是何等的好看。
可惜纵使五官好看,却也瘦的脱了相。
然他一双眸子却异常透亮。
里面慑着暗芒。
盛齐二国开战!
割地赔款目前倒已然稳妥,但质子人选却让帝王难办了起来。
皇后贵为中宫,所出三子都是他的嫡长子,岂能送往盛国糟践。
而淑贵妃身下有二子,他爱屋及乌,也不想把他们送过去。
那便只剩下一个六皇子。
这六皇子的生母是位宫女,当年帝王醉驾点了她,便因此有了龙脉。
但因着是位宫女,故帝王只赐了个最小的位份给她。
从此便不闻不问。
后来犯了事,被打入了冷宫。
若不是淑贵妃在耳旁提及,帝王怕是已经要忘了自己还有个六儿子。
于是乎,在得知这个六儿子还活着时,他便直接拟旨定下了去往盛国的质子人选。
圣旨一出,众人唏嘘不已。
也是此时,民间才知齐国竟还有个六皇子。
月以寒从容的接了圣旨。
反正在盛国当狗,和在齐国当狗无甚差别。
不过是换个地方当狗罢了。
“真可怜啊!”
视线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人影。
他们身着绫罗绸缎,头戴冠冕,尽显王公贵族风范。
月以寒吞咽下最后一口馒头,麻木的望着他们。
他的眼神无波无澜,看着人时宛若一面镜子,照出了对面众人的丑陋。
每每这个时候,对方总是能被她激怒,
几个人上来朝着她就是一顿打。
月以寒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任由他们朝着自己又打又踹。
最后许是还不解气,有人还朝着他身上撒了尿,腥臭味顿时四散开来。
“皇弟,这是为兄赏你的,味道可好?”
“哈哈哈!”
在几人猖獗的笑声里,月以寒眼睛都没眨一下,任由那污秽的尿液流了他满身。
他望着门外那株已经枯竭的桃花树,似是出了神。
十岁的少年们,生在天潢贵胄家,却堪比民间地痞流氓。
一顿打骂后,他们结伴离去。
等到人离去后,月以寒才从地上起来。
那些人打的很有规矩,从来不动脸。
窗外闪过一个影子,瞬息间,屋中便多了一个人。
男人一身黑衣蒙着面,站在窗口望了眼门口,随后侧头。
月以寒脱下外袍,自顾自的去打水准备洗澡。
寒冬腊月,他穿着单薄的衣物,浑身散发着尿骚味,一桶接着一桶拎着刺骨的井水进屋。
乌黑的发上落着点点雪。
他气息平稳,面上没有波澜,就仿佛方才被欺辱的人不是他一般。
打好水,月以寒旁若无人的脱下衣物,露出了一身被踢罚的伤痕走进桶中。
男人看了眼啧啧两声“一帮野蛮人,不懂得怜香惜玉”
裸露的身躯是男儿身,但已然却没有一个正常男子该有的体型。
长年来,他吃着脏冷的食物营养不良,身子无法得以发育,泡着冰冷的寒水让他总是生病。
更不提这人已经没了当父亲的资格。
男人走过去,手指在水中点了点。
指尖的冻意让他收了手。
再看月以寒,他面无表情的洗着发丝,似乎已经失去了对热意与冷的感知。
“你明日便要去往盛国,我没什么好东西,送你一瓶黄泉散,你若在盛国受不了,可用它自我了断”
自古以来,被送到他国的质子,即使再受宠,最终下场也都是惨淡的。
何况月以寒一个不受宠的病皇子。
过去后,非人的对待肯定少不了。
赤红色的瓶子放在了一旁已经老旧的桌子上。
“小东西,保重”
接下来屋中只剩下了月以寒一人。
他还在洗着头,看也没看那瓶黄泉散。
洗完澡,月以寒穿着一身缝缝补补的白袍走到了院中的一棵桃花树下。
这棵桃花树到了冬日里堆满了雪。
女人虚幻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树下。
她温柔似水的隔空与月以寒对视。
“寒儿,要活下去”
要活下去。
月以寒张了张嘴,无声地回应了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