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只要抬起头,仰望到的就是同一个月亮。
我作为月亮存在于世界上,没有过去亦没有未来,亦没有烦恼,我即使永恒。
月光下的女孩儿,你在窗户呆呆的看着我,你又有什么烦恼呢?谁也猜不透。
月色下的筒隐家,徒增了几分神秘。
侧屋的窗户,粉白相间的窗帘被月子轻轻拉开,月子的羊毛睡衣上绣满了跨栏的绵羊。
往日只需看着身上的绵羊自言自语马上就睡着了,今夜却怎么也无法入梦。
她坐在床头,呆呆的看着窗外的风景,充满历史源远流长的庭院,十几年来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月子大大的眼睛,被深沉填满。
月子小小的脑袋,装满了烦恼。
月光洒在庭院。接水的竹筒盈了又亏,周而复始,淅沥的水声却为寂静的夜添了几分生气。而似乎永远也装不满的小水池,倒映着一轮满月。
谁也不知道月子的烦恼是什么,除了我。
不过,我即不是月亮,也不是那位女主人公。
我是世代守护筒隐家的神灵。
但是,以毛茸可爱的小动物身份接近的话会更加平易近人。
「喵~」
我示好的蹭了蹭玻璃。
哗啦——窗户被打开了。
「小猫咪?」
「喵。」
我的出现好像让她紧巴的表情有了些许舒缓,我也就顺势跑到月子的床上,任由它抚摸我的身体。
「好可爱呢,这样子你会舒服吗?嘿嘿。」
嗯…作为神还是要有架子的…算了好舒服,先让这副身体被搞个爽吧!
好舒服~好舒服~好舒服~舒服过头了!
「诶?弄痛了你吗?抱歉哦,得意忘形了。别生气。」
什么嘛,搞得这副身体都要坏掉了。
我晃晃脑袋又甩甩尾巴,这样做是为了让机体恢复正常状态,对动物很熟悉的假大小姐应该懂得。
我之所以说这副身体呢,是因为作为神的存在,有时候是比较尴尬的。如果不想永远躲在木头做的雕像里,就要灵活使用附身的力量。
没错,我亦是猫,也是神。
我没有实体,甚至不会说话,但我能招来幸福,引渡烦恼,改变过去,创造未来。
比方说,我借来这具身体,还有声音。
「没关系。」
是低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是会让少女欲罢不能的男低音。并非刻意为之,只是刚好男性的声音只有这个,是从某个天气预报播报员copy过来的。
「嗯?原来你会说话啊?」
月子慌乱的收起失礼的手,双手合十道了个歉。
「不必如此,说实话我还挺喜欢的。」
「唔…这样嘛」
她又轻轻捋顺我的毛发,笑了起来。
「那么猫咪先生,这么晚来找我做什么呢?」
「是神,请注意措辞。」
「嘿嘿,明明就是只可爱的小猫嘛。好啦好啦。」
她轻浮的捧起我的身体,我们视线平行。
「猫神大人,请问您这么晚打扰有何贵干呀?」
语气有点刻意,不过还算诚恳。
「这还差不多,你一点不惊讶吗?」
「是啊,母亲早就说过了。」
她把我放回豆腐状的被子上。
「家中的仓库里,藏着世代守护我们家族的神灵。能轻而易举实现许愿者的愿望,就是听说过程会被曲解就是了。就是你的所为吗?」
「哈哈,那也并非完全出自我的本意。」
「真是坏猫咪。」
她高高的抬手,却轻轻的拍了下我的屁股。
宁静的夏夜,蝉鸣就成了我们的背景音。
「你的心上人似乎遇上麻烦了。」
「……」
「是的,你能从我眼中的倒影看见他——横寺阳人。」
「……」
「不用露出那种表情,我无所不知,包括你拼命想要藏匿的感情。」
我一如既往的发出那低沉的男声,与女性沟通充满磁性的声音是利器。
「呜…好可怕。」
「不要那么容易哭。」
「呜呜呜」
「唉,请不要误会。」
「开玩笑的,没有哭。」
「嗯…」
一下子从哭泣的边缘拉回眯眯眼的微笑,表情确实很丰满。
「呐,我的神大人,请问我要怎么做才好呢?」
「你只要对着我祈祷就好了。」
「嗯!我开始啦!」
「等下!?」
「怎么了?」
「你不想先问个明白吗?」
她马上摇摇头,滴溜滴溜黑曜石般的大眼睛。
在她抬起头的瞬间,月光正好洒在她青涩幼嫩的脸上,本就柔美的少女愈发楚楚动人。
看来也是,她应该是知道的,我不必多言。
「只要前辈能够幸福就好,哪怕只是在他看不见的角落,我也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对了谢谢你哦猫咪。」
「好哦,来吧。」
追随月光的指引,我们到达庭院的边缘。
在她仰视的视野中,在围墙上的我,身体蜷缩起来,彷佛月亮合二为一。
「嗯嗯。猫神大人,拜托你了,帮帮我那个不争气的前辈吧。」
她低下头,默念。
「你的愿望,我真实的听见了。」
我额头上的标志引导着月光,达到阈值之后,皎白的光芒包裹着我,我朝着月空发出一声狼嚎。
喵呜~
嗯…实际上可以省略这个动作,但就像电视里的魔法少女使用招式一样,我想有个poss会更好。
月子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到房间数羊了。
一步、两步、三、步?
——啪嗒
——啪嗒
——啪嗒
「是萤火虫吗?」
不!意识到那是不属于这个夜晚的光亮,月子又回过头,烟花在她眼里盛放。
没错,我将未来的烟花祭引渡到了此刻,也许会上大新闻也说不定。不过我并不在乎,人类会自己为不科学的事情以科学的方式解释。与他们生活几千年的我有的是经验。
升腾的烟花千奇百态,色彩缤纷,但它们都用自己的生命点缀了这片天空。
里屋跪坐着的筑紫双手抱胸,凝重的看着庭院中月子,又看看那片被点亮的夜空,若有所思。
在遥远的意大利的某处,那是个没有太阳的阴天,有着地中海光泽发色的兔子幼女。蹦蹦跳跳的来到窗户前,趴着将身子探出去,踢踏着双脚,眨巴眨巴充满好奇的大眼睛,她那琥珀般美丽的瞳孔如镜般倒映着散落的烟火,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她抽掉橡皮让马尾散开,突然开怀的笑了,她也想到了什么吗?
一本杉之丘的少年,拉起身下的少女,他们手牵着手,心型的烟花在他们二人的眼中绽放。
意犹未尽的月子缩进被子,闭上眼睛。
她没有说话,但我能听见她的心声。
「晚安,猫咪大人。」
我以同样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晚安,筒隐家的次女。」
世界上唯一不止是月亮,世界上也只有一个太阳。
世人总偏爱唯一的东西,无论是月亮,还是太阳。
世人常说众星捧月,而月亮仅是倒影太阳的光芒罢了。
我并不打算靠近这个冒失的家伙,我高高的站在仓库的大猫像上。
不过这里既见不到月亮,也没有太阳,这是我世代镇守着的某个被遗忘的仓库。
面前的少年难过的坐起身,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事件后肉体会疲惫吗?我想是会的,区区人类。
他有着金色的柔顺的头发,爽朗的面孔,瞳孔总闪烁着温柔的光辉。总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着实让我有些讨厌。我也不理解他怎么总是能成为女生争抢的对象。
「阳人。」
我以轻柔的女性声线呼唤着他。
他则摇头晃脑的,在这幽暗无光的空间,确实是难以寻到源头。
我让所有的杂物消失。
这本来就是我创造的额外空间,这里的东西都没有什么意义可言。
当然,除了我。
「司阿姨…?不是,是会说话的猫咪?」
在仅片刻的惊讶后,他就端正表情。
「就是你对吧!猫——神!藏在仓库里面,一直用你的力量给大家带来不幸的家伙!司阿姨和筑紫的死和你有关吧!能实现愿望是吗?交换也好,赠与也行,快点让她们回来!」
演讲般的肢体动作,坚定与我斗争到底的神情,逻辑清晰到不需要我多余的解释。
看来是个头脑还算明朗轻快的人,并非别人口中常说的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低等生物。
「可笑。」
我面无表情,冷淡的吐出这个词汇。
他停下往我这边的脚步,驻足聆听。
「首先,她们的死与我的力量有关没错,但与我的意志无关,那也是她们的选择。反倒是你,把自己当成救世主,又准备随便干涉别人的命运吗?别自大了。」
「…」
「她们活着也好,死去也好,与你无关不是吗?阳人。筒隐一家的事无关于——你。和动物女孩的恩爱世界不也是你的选择吗。说到底我只是在贯彻许愿者的意志罢了,所以说本质上,也与我无关。」
我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将本打算与我热情决斗的王子浇醒,他收起咄咄逼人的架势。眉头紧锁,沉沉的望着地板,长考。
我注意到他握紧的拳头逐渐摊开。
要放弃了?不,他不是轻而易举放弃的人,要加把火。
「现世的你们过得十分幸福。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某人的幸福就会变成某人的痛苦,即便你重来几遍,许下什么愿望都会是这个因果。回去吧,门是虚掩的,走出去一切如故。」
门缝透出一丝白到刺眼的光亮。
又是长考,他先是不断的摇头,反复否定,又苦恼的抬起头。
「我没有办法看着月子一个人。」
「你就是自作多情。」
「随你怎么说,我没有办法看着月子痛苦。」
「她已经把记忆引渡给我了。何来痛苦?」
「这种事我早知道了,但就算回忆忘却了情感还在,发生过的事也永远存在。难道被蒙在鼓里的一生不会痛苦吗?失忆的痛苦是因为内心有着无法填补的空虚,我能体会到这种感受。只有残缺的记忆的人不会感到痛苦吗?就算是我自作多情,我也没办法看着她一个人……」
嘛…我给噎住了。
这家伙貌似把记忆转让出去过,感同身受用在这里再恰当不过了。他的话也不无道理,但要放下神的身段是不可能的,就像我说的,这是一个有人幸福就有人痛苦的世界。
「所以呢?你想怎么做。」
「很简单,用我的生命换回她们的生命。」
他索性扯掉脖子上的领带,摆出慷慨赴死的样子,语气坚定到我无法拒绝。
「愚蠢,这样做被那个女孩知道她又会把时空搞得一团糟的。」
「…」
「不过我倒有一个办法。」
我舔舐手掌,那并没有意义也不是发言前的准备。嗯…是这副身体的习惯反射。
「回到原来的时空。」
「回到?原来?时空?」
「是的。那个结局是。筒隐家的女儿都活着,那个动物女孩也是,你也是,大家都是。」
「代价呢?」
「并没有什么代价。只是失忆的对象指数性提升。」
「……」
「吃到榴莲了?哈哈,露出什么苦恼的表情也没用哦。要许愿到幼稚园阿姨哭会吗?」
他呆然矗立,嘴里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什么,看来我和他之间的话题已经结束了。
我摇摇尾巴,门缝轻轻打开,透出更多的光亮。
「放弃吧。」
我冰冷的说。
穿堂的风有点呜呜响,听见阵阵的风铃声。
在我默认回合胜利的瞬间,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可以。」
「嗯?什么可以?」
「就是那个愿望。」
「你是说回到原来的时空?」
「嗯…」
「哈哈,真有趣,好哦。」
我将门合上,让风声停止,风铃声渐小。
「来吧,许下你的愿望。」
「…」
「呆在哪里干什么。」
「…」
「搞什么?」
「神大人,我有个请求。」
是诚恳的语气,拜托的口吻,以及…表情痕迹过度的模样。
「能否请您屈尊下位,让我跪拜着许愿呢?如之前一本山之丘那般,您知道的!」
「?!」
想不到是这般要求,难道这小子是M吗?不过我并不反感。
「好哦。」
这样的话,事情就变成了——
我端坐在他面前两米不到的地方,他跪坐着,双手合十闭着眼睛。
有点熟悉的画面,让我想起那年的夏天在一本衫之丘的时候。他和那个女孩子在我面前正经危坐,对我许下愿望——
「开始吧。」
「猫神大人拜托了。」
「…」
「拜托了…」
「…?」
「…拜托了」
「你卡碟了吗?」
「抱歉。拜托了——」
他又拍了一下手掌,抬起头睁大眼睛露出得意的表情……什么情况?
「神大人,请创造一个所有人都幸福的世界!」
「诶——!」
「就是现在!艾米!」
什么什么?艾米?
「艾米艾米开始大作战吧!」
背后传来幼女元气的声音,以及逼近的铃铛声。
反射弧的喵喵叫声还没出现……
一双纤细的手就干脆的将我提溜起来,这副没用的猫咪身体只是被握住前肢就会毫无抵抗之力啊!
在艾米的左手上带着红丝绳串成的铃铛手链。
被幼女高高的提起,肚皮都露出来了啦,好没有安全感!
「喵喵喵!可恶可恶!无礼无礼!快放吾身下来!一早就预谋了吗!管你那么多!这样荒诞的请求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
「哦是吗?艾米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哦!把你做成猫咪派怎么样啊!哈哈!」
「呜哇啊啊啊。」
明明有那么可爱的模样,为什么她的表情能那么瘆人!我应激般的扭动身躯…不,应该说是这副没用的凭依。
她抓得更紧了,在我的挣扎下她的铃铛作响,笑声也十分可——可怖!
「现在你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也就是说,由不得你!艾米!交给大哥哥吧!大哥哥可是很会处理这种事的!」
「处理?这种事?」
「是的,女孩子不听话这种事。」
「哎呀大哥哥你的话听起来真是宇宙无敌超级第一恶心啊哈哈,交给你了。」
她像转交胜利品般将我交给这个恶心的家伙。
「要做什么大哥哥。」
「你要做什么!——喵!」
「做什么?哼。如果让我的舌头和你的舌头打一架的话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你要干什么!」
「艾米收回刚才的话!现在的大哥哥才是宇宙无敌超级第一恶心!」
「准备好了吗!要上了!」
「不要——不要,求求你。」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言论,一想到要和面前这个恶心的家伙舌吻我就没法冷静,柔弱的四肢却几乎做不出有效的抵抗……
他调侃似的在放慢Kiss进度,我只感受到他的吐息越来越近。
呜——
「够了够了够了!我明白了!快点住手!住嘴也行!我会按照你说的做!」
因为是被恶心的家伙胁迫的关系,会影响神的神圣性吗?
总之最后将他们丢出去前,用爪子狠狠挠了性骚扰犯的脸,得让他尝尝亵渎神的后果!
也正如我一开始所说,我并不应该靠近这个讨厌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