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泸州一日

作者:W雾B不T停 更新时间:2024/11/11 19:57:41 字数:4079

皖省,泸州,早上五点半连天都没亮,房世程数着时间从床上爬起来。

他很早就醒了,但他单纯不想下床。

砸吧下嘴,房世程总觉得嘴里有股子苦味,不是饿的。胃也不舒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烧的他心慌。

用自来水抹了把脸,着重把眼角给扣干净了,这对房世程来说已经属于是“精心”打扮一番了。下巴和上唇胡子留了老长,他找到剃须刀想把胡渣弄干净,但又懒得打肥皂泡沫,廉价的单刀头剃须刀都锈了,把他下头上的痘痘划破,痛的他龇牙咧嘴,赶忙用自来水去冲洗伤口。

自来水沿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流到下巴上再流进嘴里,房世程先漱了两口吐掉,又猛猛的灌了几口。

泸州市的自来水有股子很重的氯味,水质也硬,比他琴岛老家的自来水差远了,但房世程也习惯了,他又不是娇生惯养的,水好水差喝进肚子一样是尿出来。

他今天不去实验室,离开宿舍前把他最体面的一件T恤穿上。

他得去一趟琴岛,他妹妹明天开学,住宿生一般提前一天到学校。到宿舍门外的公交站,时间都没到六点,他这一路的公交要六点半才发车,他要在位置上等好一会。

这个时间点是泸州最安静的时间,比凌晨还安静。

房世程记不清自己第一次泸州的日子了,那是2004年的某一天。那一天他来华科大报道,领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想必是一贯的土里土气又风尘仆仆。

那时的泸州没给他留下多浓重的印象。

泸州不像现在这样精致又气派,04年,还有很多破旧的小二层自建屋,他在华科大东校区的第二教学楼上课,都没十层高的建筑,在教室里往外看,能看到好多花花绿绿的屋顶,高矮错落。

屋顶有瓦的,有铁皮的,最丑的是混凝土浇的平顶。

2004年,他第一次在泸州过冬天。当时下了好大的雪,鲁省和皖省隔得不远,但气候差别很大。房世程从小长在海边,见过雪,但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他还记得当时那积雪能到自己的腿肚子。

积雪很厚,当时有不少铁皮的屋顶都被压塌了。雪停了后,积雪变成黑黝黝、脏兮兮的冰,走路都要小心打滑。

那是他在泸州的第一年,那是他离开琴岛小县城的第一年。

他熟悉这样的地方,因为他满身是临海小县城的海风的腥味,而泸州满城是泥巴的腥味。他们在在同一个世界里,纵然隔着数百公里但还是那样的熟悉。

房世程熟悉这种感觉,在他刚成年的认知里,泸州就是个大号的县城。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过很久,一直过到他找工作、娶老婆、生孩子……

公交车来了,在房世程面前停下,开门。没有一点声音,没有汽油味。

泸州的公交车在好几年前就已经是纯电的了,全球第一条纯电公交线路就在泸州,房世程不习惯这个感觉,即便他纯电的公交车坐了好几年了。

第一班公交车的驶出某种意义上代表着城市的醒来,房世程看了会手机觉得头晕,便看向窗外。新开盘的高耸又体面的小区楼,到处都是锃亮的私家车,喇叭吵得他耳朵嗡嗡响。

泸州是什么时候变得陌生的?

房世程说不清,上了大学他的脑子就迷迷糊糊的。好像在某一个时间点被无形的手按下了加速键一般,泸州的一切从那一刻起飞速的变得陌生了。

他知道自己身处一个烈火烹油、花团锦簇的时代,这时代裹挟着泸州这座古老的城市一路向着他看不懂的方向狂飙,这是一辆单程车,没有刹车,只有踏进变速箱里的油门。

他熟悉的棚屋像是被戳破的肥皂泡一片片的消失,造出来一大批暴发户。学校周边处处都是工地,房世程亲眼看着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到处都是浇上沥青的体面的大马路。

路在变得体面,房在变得体面,甚至连绿化带的树都在变得体面,而他作为泸州的过客,即便泸州是他的第二故乡,但他终究不属于这里。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房世程在泸州火车站下了车,在口袋里掏了好一阵,把身份证从钱包里翻了出来,老老实实的去大厅排队。

刚来泸州的时候都是去柜台买票,现在变成自动取票机操作了,这也让他感觉不习惯。

在排队的队伍里,走在房世程前面的是一个香水味很浓的年轻女人,她正旁若无人的打电话,说话的声音很大。穿的热裤、露肚脐的短衫,头发也染过色,是一种偏黄褐色的栗色。但房世程更倾向于描述成“粑粑色”,健康的粑粑就该是这个颜色的,黄色可能是肠翁乱,黑丝就是消化道出血了。而前面的女的头发的颜色,就是最健康的大便的颜色。

房世程偷偷看着那女人的脖子,上面有个他看不懂的纹身,红色的一段洋文换成一个圈。但房世程是土老帽,他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只是看形状感觉像煮熟的梭子蟹。

前面的女人打电话的声音很大,房世程听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要会做饭,还要有车,至少是大众,如果是开国产车的穷鬼别让我见面,浪费我时间。我先说好了,我嘴比较挑,并且我不做饭,也不可能打下手,他要每天给我把饭菜准备好,不合胃口的需要重做。早午晚上下班接送,不准迟。我每天要睡十小时,迟到就是浪费我的睡眠时间。对了,早上也不准提前叫我起来,我有起床气,不能大声跟我说话。”

房世程偷偷把手机录音打开,一脸的兴奋。他一边录,还一边在群聊“触笙之家”里发消息。

“老房:兄弟们,我遇到极品了!”

“老房:正在录音,等会发,笑死了”

“老房:穿的像个沾街的,身上的香水味都能熏死蚊子了”

“腌黄瓜先生:没图你说你妈,图呢”

“老房:我在她身后,等会发,贼劲爆”

房世程继续听前面的“粑粑头”大放厥词。

“我讨厌小孩,不要孩子,老娘生不了,想要小孩可以让他妈生,这边不会提供任何抚养。还有,我脾气不好,他爸妈来要提前一周打招呼,不然我会砸东西。我有猫,但不喜欢铲屎,猫砂他换。事先说好了,不会做家务,不会打扫卫生,不会洗衣服刷碗,这些敢让我做,我就打人。喜欢买东西,彩礼和每个月工资上交,我的工资不会补贴家用,我自己能花光。不喜欢没读过书的,必要时候要跟我讨论文学。”

房世程越听心中越是欣喜,不知这么的,他有种强烈的幸灾乐祸的快乐。

他相信“粑粑头”没有说假话,她一定是这样想的,因为网上的串子可串不出味这么纯的,这必是新时代独立XX的真情流露。他就喜欢看这种傻子说胡话,时代发展的快还是有好处的。放以前这种玩意会直接沉塘,他哪来的机会能看乐子啊。

走在这女人前面的大爷估计是没见过这品种的,频频回头,可能是气的,嘴唇都在哆嗦。但他轮到自动取票机了,便上前去刷身份证。那女生还在说话,径直跃过取票机前地上划的一米线,紧挨着那大爷,好像是在催促让他快点。

房世程为了录的更清晰,也越过了一米线,但前面的“粑粑头”突然大喊,吓的他差点没拿稳手机。

“妈,我是女权主义者!”

“敢嘴我,我就摔东西,我先说好,前几个月我不搬走,他可以饭点来做饭,做完饭就滚,其他时间请不要呆在我家。别什么玩意都拉来,丑的不要,不要太高也不能太低,一米八吧,长的像金秀贤就当我没说。”

“粑粑头”说的性起,前面的大爷被惹得心神不宁,他回头瞪了“粑粑头”一眼,“粑粑头”一下子就炸了。

“棺材瓤子你瞪你妈!你妈是让你看的!”

老头有些懵,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用着很浓的江淮话口音骂了回去。

“吐的了,狭门作厌的,穿的貂剥皮丢人现眼的,不三不四,歇屁黄良!”

“粑粑头”听不懂土话,但她知道对面肯定不在夸她,直接“嗷”的尖叫一声去抓老头的头发,但没想到那是假发,一把将老头的假发揪了下来。老头也不是好欺辱的,直接挥拳,一拳打在“粑粑头”的脸上。

“粑粑头”愣住,估计是没想到对面居然敢打她。老头趁她愣住的机会又连着三个直拳和一记上勾拳,将那“女权主义者”打倒在地,她抱住脸尖叫,但老头不依不饶,连着对她的脑袋用力猛踢。

房世程表情夸张,他想放声大笑只是强忍住。现在他不录音了,改成录像了,但还是没敢做太过火。

两个执勤的警察一路小跑过来,他们想把老大爷拉开,但那老头还在单方面殴打“粑粑头”,可能是踢累了,这老头直接倒在地上装心脏病哼哼唧唧的。一直挨揍的“粑粑头”见警察来了,赶忙从地上爬起,扑向倒地装病的老头。

房世程很识趣的没继续录像,趁混乱拿着身份证绕过这俩人就去取票了。

反正老头有法律减伤,只要那娘们没残疾,估计就是被口头教育一下,并且现在明显是两人互殴了,估计最后又是华国的传统项目和稀泥。拿到票,房世程直接窜到楼上的等候区,趴在栏杆上继续往下看。楼上的视野更加清晰,只可惜听不清两人的对骂了,但因为下面闹出来的动静太大,等候区临近一楼的栏杆边也全站着人。

房世程点开视频想传到群里,手机界面上出现要消耗一百六十五兆的提示,这让房世程愣了片刻,忍着心痛花十二块钱买了1G的流量后才把视频和音频传到群里。

“老房:现场视频”

“老房:警察来了,后面就没拍”

“老房:正在互殴,大爹先装病,女的见警察来了就去打人了”

“腌黄瓜先生:老登用点力,妈的年纪大了挥不动拳头,找把刀啊,对臭閪发动红白刀,她吃不消的”

“混元大触:你也加入”

“老房:我没法抗,现在是版本T0对战版本T0”

“老房:我草!女的上去咬耳朵了”

“老房:我草!流了好多血”

“老房:我草!我手机拍不清楚”

房世程看到老头飙血了后直接将“粑粑头”按倒在地,老爷子的耳根滋滋冒血,可能是见了血后彻底红眼了,他手上攥着手机,压在“粑粑头”身上对着她的脸不停锤击,没一会儿那“粑粑头”也揍得满脸是血。

“混元大触:看看咬耳朵”

“混元大触:啥原因打起来的?因为说逆天话?”

“混元大触:你识别下文字,我没带耳机,不敢听”

“混元大触:@老房”

“老房:我没那软件,咋打的我也看不懂,对骂了两句就直接出拳了”

“腌黄瓜先生:盲猜是女的先出手,以为对面不还手,结果挨狠揍了”

“腌黄瓜先生:劲!”

“老房:对,是女的先找茬”

两个警察一人负责一个想要把他们拉开,结果这俩紧紧缠在一起,女人对老头发动了头槌,但一击下去她先吃不消了,这一记头槌算是提醒到老头了,老头对她来了两记头槌,把女的彻底锤晕了,他自己看架势也撑不住了,这下两人才被警察分开。

这着实是把房世程看乐了,就差手里拿一袋瓜子边嗑边看了。

“老房:结束了,两人都晕了”

“老房:可惜你们不在现场,这实在是太猛了,直接揍,一点都不哔哔”

“混元大触:太蠢了,她是不是以为自己不管多夸张多**多发疯,全社会依然仿佛照顾婴儿一样在哄着”

“老房:两人都受伤不轻,女的一直在流鼻血,鼻梁骨可能断了,太蠢了,本来都没事了,这还要上去把人大爹的耳朵咬了,这俩都有伤”

“混元大触:活该,没死就不错了。本来有正常说话就能解决,但一定要耍横,那就直面秩序的底层逻辑,暴力和施加暴力的成本博弈”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