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休是数学课，张维刚刚当着全班的面说了，今天晚上他有事，要学生自觉。
但只要把两张通州小题做完后，剩下的绝对还有不少时间，只要别吵的太过分就行。
纪律张维让刘覃雄去管管，可刘覃雄的性子就是慢拖拖的，或者说的更直白些，他就是个老好人，让他管纪律那还不如前面摆个死人有用。
但说实话，就算班上吵也没什么事，因为年级主任高青蹇今晚也不在。
张维的有事当然不是啥正经事，今晚要陪年级主任和几个玩的好的老兄弟打牌。高青蹇和他是大学同学，又一起在一个高中干了半辈子，社交范围就限定在这一块了。但老高怕老婆，平时和张维几人耍牌都不敢玩多久。
另外几人为了照顾高青蹇，他们耍牌都不赌钱的，只赌剥瓜子。先买个十几块钱的散装瓜子，高高的堆在一边，让耍牌输的人去剥。而今天好不容易高青蹇的老婆回娘家了，中午在教师食堂，老高就抓住了机会挤眉弄眼的要张维去他家打牌，下午上完课就溜，好去菜市场买点吃的喝的。
张维现在就是急着走，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都没打，在教室匆匆嘱咐几句便抓起保温杯走了。
而坐在下面的秦芷馨则是只听到了晚自休时老师不在这一点，瞬间就兴奋了。
这是开小差的机会！如果迟到了没又惩罚的话，那就不存在迟到了。
她决定干脆去外面吃。
她知道玉荷区的南街开了一家黄焖鸡，离南实高有点远，来回走一趟可能快要小二十分钟了。暑假秦芷馨看到那家店还在装修的时候就想去了，几天她远远的看见开业了，可一直没功夫去。
这次干脆让杨启超载她去，他有车，她最近有了钱，请杨启超客吃顿鸡的小钱对于秦芷馨来说根本是小意思。
虽然再过几年，卖黄焖鸡的店可能比沙县小吃还多，但现在这玩意还是西洋镜呢。事实也是如此，黄焖鸡是2011年最开始在鲁省出现的，由于出菜快、价格低、口味稳定，以商业模式来说是极其成功的，所以没多久便火了起来。
苏省与鲁省相连，黄焖鸡现在就已经在苏省街头出现了。
一下课，秦芷馨就贼溜溜的拦住了正要去食堂的杨启超。
“超子，溜！晚上老师不在！”
少女俏皮灵动的表情，缱绻缠绵带着些姑苏软语般的语调，并且一边说着还靠了过来，俏脸上还挂着玩味的坏笑。
杨启超无可无不可，像是狗一般被少女牵着离开了。
他已经感受到不少极度不善的目光了，那些幽怨的模样让他感觉自己是破了他们的清白似的。
“超超，南边大学城里新开了一家黄焖鸡，有点远，我们骑车去吧！这次我请客！”
黄昏的太阳还是有些晃眼，橘红的夕阳下，走廊里秦芷馨似乎整个人都发着暧昧的暖光。秦芷馨被夕阳晃到了，眯着眼。她刻意强调了“我们”两字，淡化了某个少女只是蹭车的事实。
“那确实离得有点远。”
他不擅长花言巧语，仅仅对距离做了个不痛不痒的评价后，又是沉默。
这时候如果是个“她”上辈子的那种花花公子，遇到想睡的姑娘，就会先找个话题，来点荤段子来试着逗乐，最好是个足够污但不至于低俗的笑话。既活络氛围，又能让对方害羞。然后再去喝点小酒，找个灯火阑珊的地方，当两人都微醺时，便是你侬我侬的时候。
被灌输了不少糟粕记忆的秦芷馨对于杨启超这种呆子是无感的，但即便是个舌灿莲花的花花公子严格按照上述流程来，估计对秦芷馨也没用，首先荤段子就破不了她的防。
她在污这方面方面能领先同龄人好几个版本。
秦芷馨见杨启超还是这么无趣，也懒得继续搭理，继续摆弄着手机，有杨启超带着她，一边走一边玩手机也不会担心会踩到绊到。
无趣但可靠，并且能惯着她，这是杨启超还能勉强入秦芷馨眼的原因。
按惯例，杨启超把车推出校门口后，秦芷馨再上车，她坐在后座上，看贴吧里《我的世界》的教程，有个热帖讲的是自动刷铁机的构建流程。
她看的津津有味，想着晚上去试试复刻一下，却一点都没有注意杨启超自行车后座加了一个厚棉垫。
这是杨启超专门为她加的，但她只顾着自己玩。
杨启超骑得又稳又快，秦芷馨帖子还没看完就到了饭店。
“王记鲍汁黄焖鸡米饭”
大大的黄色招牌透露出老板没文化的尴尬。
这个年头，许多学生一顿饭的预算不太高，大概也就在6块钱上下浮动。在2013年，高中生的零花钱能破一千块钱的也是真的稀罕，所以秦芷馨确实算是小富婆了。一般家境好的也就六百、八百的一个月。不少管的严的话可能就两三百。
南街的这家黄焖鸡米饭，小份黄焖鸡都卖到8块一份，配菜有“科技“”丸子、土豆片，小青菜，还有一点点香菇丁，总的分量还是很足的。
这价格对高中学生来说也算是实惠，可以为离南实高太远，来这吃的更多的是附近的大学生和上班族。
杨启超去停车，秦芷馨推开门，蹦着进店，店里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胸前那一对肥硕的大兔子也是跳的格外欢快。
店内已经有不少人了，看到兔子乱跳，不少眼睛都直了。
这家店的座位分成三排，右边一排是常见的四人桌，左边两排则是双人桌。到前台点饭，她看向上面悬挂的菜单，要了个小份黄焖鸡，额外加了一份鱼豆腐和海带，不要辣；又要来个大份额外鸡肉加量，加排骨、牛丸、虾滑、粉丝、土豆，辣度要特辣。
但她想了想又改口。
“不对，改成中辣，不是特辣！啊，不不不，还是特辣！老板！大份特辣！小份的不要辣！别记混了！”
秦芷馨欺软怕硬的特点在此刻表现了出来，她不敢玩的太过火。
鱼豆腐一块，海带五毛，大份的十四元，加排骨要四块，牛丸和虾滑都是一块五块，加量再加四块，这样就已经到二十五块五了。秦芷馨又要了一瓶阿萨姆奶茶。加上她的，一顿晚饭花了四十多块，对于大多数高中生来说都算得上是奢侈了。
秦芷馨麻溜的给钱，老板找零的时候，杨启超锁好了车也进门了。店里此时已经没什么空位了，秦芷馨四处望望在考虑店内仅剩几个位置。
高中生下课晚，他俩离的又远，此时正好赶上上菜的高峰期。
挑了个坐着社畜打扮的中年人的四人桌，那还空着三个位，秦芷馨径直坐下，把奶茶放在桌上。她的这番举动，引得店内好几个大学牲露出失望的表情。
像秦芷馨这种平时见都见不到的漂亮女生一进门，他们就立刻注意到了。
他们心中期待着，她能选择坐自己对面，这样有了近距离接触，或许能擦出些火花，说不定还能加上企鹅号，然后把所有烂俗到恶俗的桥段都走一遍。
幻觉总是相通的，尤其是不切实际的幻觉。
卑微的幻想着一朝得势，丑陋的幻想着花容月貌，愚笨的幻想着金榜题名。突然间拥有了最缺少的东西，这虚妄的感觉是如此美妙。
占有，得到，然后幻想到此为止。
可惜都是贪婪的幻想，像是肥皂泡一般会被现实的风轻易吹破，事实就是事物的客观发展不以人的主观而发生改变。
美人会知道自己因为美貌袅娜，所以是很多人的幻想对象吗？她肯定知道，但就算知道了后，最多也不过是骂一句“真恶心”。
当然更有可能是把他们当成空气，老鼠一般的东西，骂他一句都当是足够给脸了。
但然后呢？然后那个宅宅会继续沉浸在赛博奶头乐的短暂欢愉和志大才疏的愤懑中，继续自己平淡无奇的生活。间歇性地惆怅怀才不遇，周期性地痛骂社会不公，然后继续对着扭胯抖熊的擦边主播刷礼物。
这不是2013年，这是2013年。
等了好一会老板娘端着她的黄焖鸡过来，小砂锅里的汤汁沸腾着，里面堆满了鸡肉，少说也有六七量。滚滚热气升腾，仿佛要溅出来，只是随着时间渐渐平息。
秦芷馨熟练的使唤杨启超把阿萨姆奶茶的瓶盖拧开，吃鸡前她要先喝口奶茶。吃饭前先喝口饮料润润嗓子，没有饮料的话汤也行，这是她的习惯。
还是那个味道，她喜欢这个口味，红茶粉的苦涩充分调和了糖和奶的甜腻，给饮料加上一点淡淡的苦香，工业化生产的增稠剂让饮料入口更加柔顺。
秦芷馨用筷子夹了块鸡肉，等它放凉了，尝了一口。
淡了点，口味明显是工厂统一调制的酱料，偏甜，且八角和花椒放的不够多。鸡肉是冻肉，煮的过嫩了，还有些一点冻货的腥气。只能说是非常标准的快餐，远远谈不上有多好吃，毫无特色，不值得她专程绕一大圈来吃。
杨启超的那份黄焖鸡量太大，厨房还在做，他只得百无聊赖地看着对面的秦芷馨。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当的是秀色可餐。
少女夹筷子的动作很是优雅，浑然天成般，看着他极为舒心，但仅限于看着，等会这死丫头一张嘴又是气人的话。
杨启超盯着秦芷馨的脖子，她的咀嚼、吞咽带动着修长脖颈的细微动作让他有些意动。
没多久，一个颜色不同且明显大了不止两圈的砂锅端到杨启超面前，里面满满堆着，食材都快溢出来，热腾腾的香气还伴着辣椒的冲鼻气味。杨启超也没多想，把几块肉夹在饭上，他吃一口至少顶的上秦芷馨三口。
然后杨启超的脸就肉眼可见的变红了，呛得开始咳嗽。
辣椒太多了，不用说他也知道是谁搞的鬼。
杨启超咳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雌小鬼。
秦芷馨被盯得有点心虚，她只觉得他满脸眼泪鼻涕、表情狰狞的样子太吓人了，目光躲闪，讪讪一笑，非常不舍的把只喝过一口的奶茶递给了杨启超。
“别吃太急嘛，是不是米都呛到鼻子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