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剑自暗中浮现,发出锐鸣音。
仿佛黑暗中存在着不可视之物拖曳着这把血剑,那剑锋划过青石板路,于夜中铮铮作响,暗红色鲜血自剑尖流淌而下,一路蔓延着修长的血痕。
许青下意识反咽一口唾沫,借助手中油灯光亮,勉强看清楚那剑的花纹,看见那剑身上,歪歪扭扭刻写着“镇邪”二字。
“嗖!”
还未等许青意识到这二字的含义,那剑忽然一个回旋,向许青飞杀而去。
许青几乎以全力向右侧扑去,略有些僵硬的身体随惯性狠砸于地面,身后剑锋扫过的破空声传响入耳畔,随后便是木材断裂,坍塌的巨响。
此时,许青内心震撼不已。
方才若不是他躲闪及时,现在恐怕已经腰腿分离了。
跑,必须跑!
他不敢怠慢,手脚并用着爬起身体,向正前方逃去。
可那把剑身上刻着“镇邪”二字的血剑并未停止对他的追杀。
血液与铁锈混杂在一处,刺鼻气息让人反胃。
“艹,你叫镇邪,不去镇邪祟,镇老子干什么!”
许青内心怒骂着,腿上功夫没有停下,急骤的脚步噼啪声,不断于泥巴地中传响。
他敢肯定,这是他平生跑的最快的第一次。
自刨土坑处冲去林木深处,眨眼睛翻越棵棵古树,飞驰而过的身体刮起野蛮生长的草叶…
血剑的破空声渐行渐远,身侧景色也随着他的奔跑而不断变化,那怕身后再也听不见血剑的声音,许青依旧没有停下。
然而很快他便发觉异常。
他本是向着林木方向奔逃,可不久之后眼前又看见那座客栈。
这座孤零零坐落于树林中的客栈,从外看去已是荒废,地处偏僻,仅有一条被杂草掩住大半的古道相接。
露外的简棚已坍塌,将酒客桌椅掩埋,围栏朽坏,外墙斑驳陆离,裸露的木板在风中吱呀作响。
客栈门口的木匾也掉落在泥巴地上,字迹模糊。
许青借助油灯火光只能隐约辨认出“来福客栈”四字。
“居然是简体字……而且,这里是客栈正门?”许青紧皱眉头。
回头环顾,没有看见那把血剑,看起来是暂时甩掉了。
所以在自己一通胡乱逃跑下,虽然甩掉了那把血剑,但也让自己兜兜转转来到这座客栈的正门?
不…绝对不可能。
许青记得很清楚,他是沿着一路直线向外逃跑,只会离这座客栈越来越远。
“难道…鬼打墙?”许青内心打鼓。
若真是这种超自然之力,今日也许是他这唯物主义战士信仰崩塌的一天吧。
自动追杀人的镇邪剑,无法逃离的客栈,鬼打墙……一切都显得这般荒谬。
“铮…铮……”
许青本想多捋顺一下思路,可若有若无的铁器声回响于四周,顿时让他汗毛倒竖。
顺着声音方向,他看见客栈内游荡着瘦长的诡异人影。
它提着一盏油灯,衣着粗麻布短衫,手脚好似被拉长的影子,干枯而瘦小,似皮包骨……
“铮…铮…铮…”
它就这般缓步行走在客栈腐朽围栏内,脖颈堆砌了至少半米高的白骨,没有脑袋,那些白骨相互交错着,只于最顶上撑起两盏幽蓝色的灯笼。
或许那就是它的脑袋。
许青心一凛,已是躲藏向一棵树后。
“铮…铮……铮…”
铁器音渐行渐远,那只怪物似没有察觉到他,一步一缓,消失在了视野内。
许青长舒一口气,此时握住油灯柄的手满是湿汗。
此时他满脑子都只有一个疑问,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而且…到底是什么样的技术,能让他仅接触一张卡片,便可身临其境的体验这般真实的恐怖场面?
“难道这里是那少年描述的光影界?”许青莫名想起早前的那位少年,与他不断描述那些离奇事物…
此时他心里居然有几分错怪他的感觉。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许青苦笑着摇头,不过只是对当前处境的自我调侃。
事物客观存在,并为自己真实所见,许青自认为不该一味去否认它。
就好比医学上的那些疑难杂症,或那些前无来历的病症,既然真实出现在了他人身上,便要想办法去研究,去剖析,去理解,直至明白其病理,再去医治。
眼下多么不可思议他都要接受,也只能接受。
否认与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不过,有关这间破烂客栈的一切信息都未明了,他可不敢莽撞直接闯入客栈。
他打算先去客栈外围寻一圈,倘若能在附近找到出路那是极好的。
如若不能,他也要尽可能摸清楚这间客栈的底细。
许青想着,又看了一眼手上的油灯。
灯光的亮度会让他在黑暗中异常醒目,但若失去一切光源,不等怪物将他杀死,自己都可能死于各种踩空意外中。
于是,他撕扯下身上麻布衣一角,简单做成绷条,在油灯外又加裹了一圈。
粗麻布的空隙很大,围在油灯上,相当于加了一层灯罩,让亮度稍微暗了下来。
这样做或许没多大用处,但至少可以图个心理安慰。
许青正了正神,心中唱着国际歌以壮胆子,先沿那条古道向外探寻。
这座名为“来福”的客栈,正有一条荒废古道于正门前通过。由此可看出,这里曾与外界相通,只是不知何原因废弃于此。
不过这条路并未完全被杂草掩盖,废弃时间应该并不算太长。
许青一路沿着古道前进。
寂静的夜幕下,仅有他躺过杂草的窸窸窣窣与树林中的蝉鸣声。
没有月光,没有星点,除去脚下三分地的微光,一切便都是仿佛可将人吞没的黑暗。
在行出大抵有百米的地方,许青发现了一块缠着几条爬山虎的木牌。
木牌背生苔藓,斑驳不堪,许青将油灯凑近以求看清楚其上刻画的内容。
首先映入其眼中的,是醒目的朱红色。
依旧是简体字,赫然写着:
“外有野狗,小心出行”
“野狗?”许青惊诧,不知这野狗具体指的是什么。
不过,很快他便明白了。
就在木牌不远处,许青隐约听见了细细碎碎的咀嚼声,而后啪嗒啪嗒的不知滴落了什么粘稠之物。
当他寻声望去时,却在一处光秃的土路上,看见一道低身扒伏在地面的人影。
那个人…四肢趴在地上,啃食着一具尸体,喉咙中发出诡异的呜咽声。
许青已是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动静,然而依旧被那“人”所察觉。
“呜——㕵!”
它向许青发出野狗般的咆哮。
而后见它四肢疯狂扭动,如一条伏地的爬行生物,于地面狂快奔行着,向许青扑杀而来!
许青呼吸几乎一滞,但到底维持住了基本的冷静,向一侧飞身一跃,躲过“野狗”的扑食。
“野狗”两手着地顶住身形,嘶吼出声,那张满是血渍的脸扭曲而混乱,下一刻快速调整姿势,再度冲向许青。
许青连续后撤入树林,那“野狗”依旧紧追不舍。
在连续几次周旋下,许青意识到甩开它的难度极大。
这类四肢着地的行动方式明明对人来说消耗极大,可它却仿佛一台不知疲惫的机器,全然成为一头只为扑食的野兽。
不过,在周旋中许青也发觉,它的体型与表现的力气没有超出他太多,否则他现在已经死了。
而面对一头捕食的正常野兽,一味逃跑并非正确的选择。
这般,许青也发了狠。
同样是人,未必不是对手。
“妈的,国际歌赐予我力量!”
许青心中大吼一声,借助树木灵活躲过一次飞扑后,当即全力冲刺,向其面门处悍然飞身一个肘击!
“砰!”
那“野狗”被许青一同冲倒在地。
“野狗”发出一声咆哮抖动起身体,而许青率先起身,抡起那盏铜质的油灯,又是一击砸中其天灵盖。
“砰!”
火焰在灯中猛烈颤动,铜质的一角砸破开血肉之躯,霎时间打得它头破血流。
许青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一击!两击!三击…
金属与血肉碰撞,血沫子四散横飞,鲜血淋漓。
“野狗”终于发出悲鸣,手脚并用着向着黑暗深处逃去。
许青想追,但手上的酸痛让他已是有心无力。
“真他妈硬。”许青啐了一口,检查油灯状况,这铜质的外壳都已经变了形。
身为神经外科的医生,脑子开颅的画面都见过,自然不可能因为方才那种小场面而犯恶心。
现在让许青诧异的,反而是这盏油灯。
这个灯可谓神奇,在这等猛烈撞击下依旧没有熄灭。
可能这就是核能油灯吧。
顾不上这些,许青起身折返,去检查那具被“野狗”咀嚼的尸体。
那尸体的着装,他有些似曾相识。
当他快步走近那具尸体时,当即面露错愕之色。
这是一具女性尸骨,脸部已被撕扯得面目全非看不清样貌,但那身着装让许青倍感熟悉。
这是一件挂轮阴阳双鱼的白色修道服。
尸体身份…似是位宗教人士。
许青向她道一声同志,一路走好,而后小心搜刮起她身上的遗留物。
或许她身上的一些东西,可以为自己提供些帮助。
很快,许青在她的身上搜刮出一把阴阳杵,一张符箓,与……一沓写在巾帛上的信件。
首页内容便是…
“不要擅自离开客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