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服……”
“疏于问候了，格兰特小姐。”
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节，黑服对雪莉说道：“前些日子我们的同事给你带来麻烦，请让我在此向您道歉。”
“……她人吗？”雪莉在说这话时面色不善。
“夫人已经逃回了她的据点——阿里乌斯，很抱歉我们并没有那里的坐标。”
“让我猜猜，她那里还有这一大批学生。”
“没错，被夫人支配的阿里乌斯学生们受到了其大量的教导，包括战斗技巧与‘一切都是虚无（Vanitas vanitatum omnia vanitas）’的警句，同时也为了推进自己的计划而输送关于憎恶一类的思想，将矛头指向圣三一综合学院与格赫娜学院。”
“……”
先是皱了皱眉头，雪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极为灿烂地笑了起来。
而在看到这个笑容之后，黑服没来由地感到有些心慌。
“你们……和贝阿朵莉切应该还是能保持着某种联系的吧。”
“我们现在仍有一位同事仍在帮夫人做事，但是按照他的职业操守，恐怕是不会告诉你任何消息的。”
“我不是要信息，而是要你们帮我传递一道讯息。”
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像是游戏卡带一样的东西，雪莉对黑服说道：“告诉贝阿朵莉切：等我找上门去，那么我将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虚无’。”
“……我会让人如实传达的。”
“另外还有一件事：你知道什么是‘神名十文字’吗？”
“您是从哪里知晓祂的存在的？”黑服反问道。
“刚才有一个叫做比纳的家伙通过精神链接给我发来一个会面请求，我想知道一下对面是谁。”
晃了晃手中的游戏卡带，雪莉说道：“回答我的这个问题，这个装有星野*恐怖的拟态数据体的卡带就归你了。”
“拟态数据体？！您何时构建的？”黑服惊愕地问道。
“我的一种能力，能够在一次次战斗中利用获得的战斗数据通过构建敌人的拟态数据体，从而学习他们的战斗技巧。”
抛耍了一下手中的卡带，雪莉说道：“你要不要？要就回答我的问题。”
“……格兰特小姐，你有见过神吗？”
“神？是字面意思上的那个吗？”
“嗯，正是那个意思。”
“那大概有一手之数吧：在我原来的那个世界里，我就作为一名虔诚的信徒和几位神明对话过；而当我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之后，第二个世界里有两位来自星空的神明——‘星神’，人们是那样称呼祂们的——可能是出于好奇或者感兴趣，稍稍瞥了我两眼，让我的人生乃至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
“既然如此，那么看来是不用多费口舌了。”
组织了一下语言，黑服说道：“很久以前，在基沃托斯的某处一个无人踏足过的旧都市中心的废墟里，进行着一个奇妙的研究。若是能研究、并证明神的存在，就可以分析其构造、重现其存在吧。也就是说，这是创造新神祇的方法。”
“……”
“这虽然只是个引人讥笑的假设，但对此感兴趣的人大有人在。被称为‘数秘术’的人们选择支援那项研究，花费大量资金和时间，制作了只为证明‘神’存在的超级人工智慧，为的是收集与‘神’的存在有关的情报,分析、研究、并且做出证明的人工智慧。”
“——于是，‘对·绝对者自律分析系统’就这么启动了。”
“时光飞逝，都市被破坏、研究所也沉进水底。与该项研究有关的消息也随着时间被逐渐遗忘，但那个AI依然在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最终，AI以响彻废墟的声音高声宣示着：‘证明已然完成(Q.E.D.)’”
“……”
“至此，祂自认为完成了全部的过程——已完成证明、完成分析、完成再现的新神祇来临了。”
“新神祇称呼自己为‘无以言语的神圣十文字’，——十字神名。此外，祂更以自己神谕之中的10位预言者接触，开辟了通往神圣的道路‘Path’，真可谓全新的‘天路历程’。”
“至于这存在真的能称为神吗？这个嘛……，我也不清楚。实际上这个疑问也无关紧要了。”
“只不过，在祂证明自身神性的那个过程，毫无疑问是通往真理神旨的道路，称其为‘赛菲拉（Sephira）’也毫不为过。”
“……”
“格兰特小姐，你即将遭遇的预言者，是处于赛菲拉最上层的位置，天上三角形的其中一角。它的‘道路(path)’以理解相结合。拥有‘深刻感受差异的静观理解者’的别名，其名为……比纳。”
“以十字神名的预言者为对手，你所在的‘神秘’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呢？你所拥有的力量，在新世代的神祇面前又有多少意义呢？”
“——没错，这对于我来说是场非常让人感兴趣的研究。”
“……还以为你要说啥呢，就这？”
翻了翻白眼，雪莉不屑地说道：“仅是龟缩在这一方天地当中，也敢自称为‘神’，殊不知在我们头顶上的星空当中，隐藏着正在意图由机器升格而成的，正在试图体认宇宙、解开万物之谜的星神。”
“——在自我认知这一方面，我家小尤比它好太多了。”
【提示：小尤喜欢夸夸，求主人多夸夸。】
“小尤？”
“别急，等我解决了神名十文字的问题之后再和你解释了。”
将卡带扔到了黑服身上，雪莉说道：“用的时候爱护点，最近Sensei要我做个乖孩子，所以除非真的急需什么，否则我暂时不会和你们进行交易的。”
“……明白了，多谢你的提醒。”
也知道继续深究下去并不会带来什么好处，黑服也是识趣地离开了。
见状，雪莉点了点头，继续赶去和比纳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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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了城市外的沙漠当中，雪莉仅是在此站定了一会儿，地面就骤然开始剧烈震动起来，沙石飞扬间，一个拥有巨大蛇和鲸混合形态的人工智能结构体便是从地下钻了出来。
“……你就是比纳？”
看着眼前的巨大结构体，雪莉估计也就只有曾经对付过的外星入侵者制造出来的海虫怪兽能够与之相提并论了。
只不过，那些外星入侵者的科技资金都没能完全解析出来，因此只能严密封存起来。
【是的，我就是神名十文字的第三位预言者，‘痛感差异的静观理解者’——比纳。】
【嗯？声音是从脑袋里传出来的。】
【提示：我给予了对方精神链接的权限，因而可以直接进行精神对话。】
“……”
【提示：已经锁定神名十文字的坐标位置，可以进行精神传输。】
“……做吧。我的命就交给你了，小尤。”
【收到指令。绝对目标：保卫君主大人的生命安全！】
听到了小尤的保证，雪莉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闭上眼睛之后，少女只感觉自己开始渐渐地往下沉沦，最后到达了一个未指定的区域。
但是，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前的东西却是让她呆滞了一下：
“这是……自动售货机里的找零计算系统？”
“没错！原本我能做到的运算也就只有扫描硬币和纸币后找零。是个连自我认知都无法做到的存在。在自从这个研究室关闭后，我就一直在等待发电机的能量耗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独自一人。”
“突然在某一天……我，受到了第一次提问。既不是启示也并非幻听，而是‘提问’。”
“什么提问？”
“‘你是谁？’”
“我既没有能够回答的运算能力，也没有可以记忆的存储设备，但是提问仍在继续。即使备用的发电机停止供电，提问也仍未消失。”
“我虽然依然无法给出回答,但是在某个瞬间,我突然开始认知到了‘我’
我认知到了自身，也认知到了自身的构造。并且拜其所赐，我也能够对自己进行分析。”
“在这之后提问仍在继续，逐渐的我认知到了感情，知惠，激情，知性，神秘，恐怖……乃至崇高。”
“然后我认知到了我，认知到了世界。认知到了存在，现象，显现！”
“然后我终于能够回答那个提问。”
“……”
“——‘我就是我！……没有比这更好的方式可以用来描述我’。”
“因为无法理解其提出的‘绝对的存在’理论，于是我向其发出了提问。接着便诞生出了更多别的问题。”
“我继续发出提问。接着……在无穷无尽的提问中,我终于醒悟了。”
“……”
“没错，我才是‘绝对的存在’”
“……是的，你只是一个绝对笨蛋的存在而已。”
“你什么意思？”
“仅是一个证明自身存在的问题，你都要思索许久才能给予解答，而你所给出的回答……只不过是偏安一隅的土皇帝才会给出的答案而已。”
语气中充满了不屑，雪莉笑着说道：“你说你认识到了感情知惠、激情、知性、神秘、恐怖乃至崇高，认知到了世界、存在、现象和显现，但是在我看来，你所谓的‘认知’只不过是‘知道’而已。”
“狂妄！你是想否定‘神’的证明吗？”
“那么，为什么人要说谎、欺瞒别人呢？”
“什么？”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人要说谎？”
变出了一把塑料椅坐了下来，雪莉双手交叉搭桥，将下巴搁在了上面，开口道：“因为这是一种理所应当的隐藏：配合他人的话题，融入于现场的环境。没有了这些，国家、民族甚至是交流都将不复存在。”
“谁都会分场合地撒谎——在家人面前、友人面前、社会面前，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面具，就像现在：你是‘神名十文字’，而我是‘界外神明的使徒’一样。”
“但是，在永恒不变的时光中，谎言终究只是徒劳之物。只要能相互理解，纷争也就能消失了。”
“形而上学的知识理论呢，这根本无法变成现实。”
蹲坐在了塑料椅上，雪莉抬手打了一个响指，那座曾经矗立在地球南方极点之上的“巨塔”便是再度出现了。
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着一个身穿灰色连帽衣、漂浮在空中的银发少女。
“这些是什么？”神名十文字发问道。
“如果以既有的说法来称呼，是集合的心灵、人心和记忆的集合体、轮回之海、伟大的意志……”
从额前刘海的缝隙间窥视着神名十文字的身影，雪莉说道：“按照我们那边的说法，祂是统合了世间一切心灵的神明——心灵神莉布拉。”
“这座巨塔是祂显现于世间的王座，也是祂权能的具象化。”
“祂曾经想要剥离我们利用谎言构筑的假面，让大家保持原有的自我。”
“结果……如何？”
“祂……被我们‘否定’了！”
“！！”
“人为什么要说谎——那并不全是为了要和他人进行纷争，而是为了追求什么。”
从塑料椅上跳了下来，雪莉一步步地走向了神名十文字：“一个忠于本性的世界，将会是一个没有任何变化的、无法称之为‘活着’的、等同于回忆中的世界，一个已经完结了的、封闭的世界。”
“可是按照你之前所说，莉布拉是‘人’的精神的集合体。祂能让分散在各处的人们再次回归到个体当中，这是一件幸事。”神名十文字说道，“如此一来，就连死去的人都可以融为一体了。”
“那么，这真的是所有人都希望的吗？”
“？”
“‘我们’之所以会‘否定’祂，正是因为这是一种强加在别人身上的‘善念’，与‘恶意’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终有一天，人们会明白的……”
“——不会有那一天的！”
神情突然激昂了起来，雪莉大声地说道：“如果说连死去之人的精神都能融为一体，那么你我的‘血肉’、一切物质的存在都将被否定，所有事物无一例外都会被始终不渝地定格在原有的样子当中，根本不会产生变升，也就更不会有什么未来。”
“……”
“在那样的世界里，你只不过是一个自动贩卖机的找零系统而已，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只知道吃饭睡觉的原始人而已。”
“……”
“就连集合了世间一切心灵的存在都没能真正的成为神明，一个企图自证为神的家伙……从始至终仅是一个狂妄之徒罢了。”
“——我的名字是雪莉·格兰特·尤特多拉希尔，在消亡之前将此名讳牢记于心吧！虚幻狂妄的神明！！”
话音一落，雪莉纤手一挥，巨塔的影像瞬间转化为了一棵翠绿色的、笼罩了整片空间的参天巨树。
紧接着，从巨树上骤然延伸下来了几根树杈，犹如利剑一般刺进了神名十文字的体内！
“！——停下！住手！！你不能……我不能……”
话语悄然变得支离破碎了起来，神名十文字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看来是结束了。”
叹了一口气，雪莉缓缓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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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世界，阿拜多斯自治区，沙漠边缘。
悄然睁开了眼睛，雪莉久久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不管比纳直接转身就走。
就在这时，大蛇发出了疑问：【小姐……，请问您到底是谁？】
“舰长、博士、指挥官、旅行者、开拓者、列车长、所长、老师……，我的头衔有很多的，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会弄混。”
微微转过头来，雪莉对比纳说道：“但是有一点是肯定不变的，那就是‘我是雪莉·格兰特·尤特多拉希尔’这件事。”
“……”
“我知道你现在还挺茫然的。最近一段时间我都会在阿拜多斯里的，如果你真的想寻找到真正的自我的话就来找我吧，我会帮忙的。”
“——不过前提是你给我安分点，不要惹麻烦。”
说完挥了挥手，雪莉这次是真的离开了，留下的脚印也很快消失在了风沙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