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毕,阿卡蕾娜回到宿舍时已经醒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未安。
她来到未安的床边,看着面前这个坐在床上还睡眼朦胧的小女孩,不由得想摸一摸对方的脸。
未安看起来有些消瘦,皮肤偏白且光滑细腻,像是精心保养过的娃娃,她的头发及肩,发色呈现着天空般的湛蓝,两只璀璨夺目的蓝宝石眼显得有些迷糊。
她带着从梦中醒来的困惑看向站在前面的白发少女,开口问道:“唔……蕾娜姐姐,太阳公公起床了嘛?”
阿卡蕾娜笑着回答:“还没有哦,不过未安要是还想再睡一下也不是不行。”
“哦……”
于是未安连话都没完就又倒在了床上。
“真是只小懒猫。”
话毕,阿卡蕾娜也不再去管她,而是坐在床上,静静等待时间的流逝。
……
早晨七点钟,宿舍的时钟准时响起钟声。
早已养成习惯的孩子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醒了过来。
一位年龄看起来有十四五岁的绿发女孩看到坐在床上的阿卡蕾娜,带着肯定的语气开口道:
“蕾娜,你又这么早起,小小年纪,睡眠不充足可是会长痘痘的哦?”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阿卡蕾娜从发呆中回过神来,说:“伊芙姐,我也想多睡会,但是条件不允许啊。”
被称作伊芙的女孩眯着眼,浅绿色的眸子像是看穿了真相似的紧盯着阿卡蕾娜,随即又跟没事人一样恢复正常。
“你呀,就喜欢把事情都藏在心里,什么也不说出来,虽然说出来未必有用,但总归还是会好受些,苦了谁也不能苦自己。”
被比自己早来半年的伊芙这么说,阿卡蕾娜沉默地低下了头。
她并不是不想说出来,而是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感受这种东西是很抽象的,你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却很难说清楚。
有过从幸福堕入绝望的经历,阿卡蕾娜的内心像是被谁挖去了一大块,感觉空荡荡的,只有平时与未安等人的相处才能得到短暂的满足。
每当夜晚降临,这种虚无感又会被放大数倍,发了疯似的侵蚀她的心灵。
或许某天撑不住了,她就会疯掉。
伊芙叹了口气,说:“要是什么时候想说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作为一名合格的倾听者倾听你的烦恼。”
“嗯,我会的。”
这时一位抱着小熊玩偶的黑发女孩语气有些冷淡地开口:“菲,也会帮忙的。”
尽管菲的年龄比自己小,但在所有人中却是懂得最多的,所以阿卡蕾娜轻轻点了下头以示回应。
刚从回笼觉中醒来的未安没听到几人间的对话,只是隐约察觉到话题似乎有些沉重。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从背后抱住阿卡蕾娜。
“未安?怎么了吗?”
被突然袭击的阿卡蕾娜还以为未安又做噩梦了,然而并不是。
“我感觉蕾娜姐姐有点难过,想为姐姐分担这份心情。”
意识到自己被人担心的她有些失神,更别提这份担忧还来自需要自己关照的孩子。
“没事的,倒是未安有这种想法姐姐很开心呢。”
“是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
梦里面的事,一定不会发生的。
单纯的未安选择无条件相信阿卡蕾娜的话,同时更加坚定了噩梦不会真实发生的想法。
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日历,阿卡蕾娜才想起来今天是星期一,按照惯例,所有孩子都需要在早饭前齐唱颂歌,为了避免唱走调她还需要做些准备才行。
……
此时的礼堂内,孩子们统一穿着白色单调的衣服或是衣裙,头发整齐不凌乱,眼中不曾闪烁快乐的光芒,唯有死寂与荒芜。
他们被分为了男女两边,高个子站在后方,矮个子站在前面,负责本次值班的老师则衣着得体站在前方,随时准备开始指挥合唱。
曲目名为——《Praise the devotees(歌颂奉献者)》
“合唱预备——开始!”
伴随着值班老师一声令下,所有孩子的口中统一发出稚嫩且无感情的童声,像是天上降下来的天使,神圣而空灵的乐声回荡在这封闭的礼堂。
【我们是喜悦的人~♪】
歌声中夹杂着阿卡蕾娜、未安、伊芙、菲的声音,她们不分彼此。
【饥饿、寒冷、疫病、灾祸无法打倒我们~♪】
阿卡蕾娜站在前排中央一动不动,辉煌灿烂的金色双眼毫无感情地看着前方的值班老师,嘴唇念出早已烂熟于心的歌词。
【在渺小的火种下~♪】
【有欢欣、泪水,不再恐惧~♪】
未安站在前排边缘这个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地方,每到此时此刻,她就会趁着没人注意到处乱瞟,两只灵动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连歌词念错了也不知道。
【感恩人,感恩神,感恩无私~♪】
【让谦卑与聪慧塑造世界~♪】
【让幸福与光明填满黑暗~♪】
年龄最大的伊芙屹立于女孩的最高处,跌宕起伏颂唱着奉献的歌曲,眼神微张,神色温柔,似乎是将自己代入到了歌词当中。
【阴翳已去,曙光降临~♪】
【梦非虚幻,未来将至~♪】
【感恩无私的人,感恩奉献的人~♪】
菲依然抱着自己的小熊玩偶,站在阿卡蕾娜的身旁,脸上与眼神都没有流露任何感情,但在众人当中却因为一个好发型而显得有些特别。
【……】
【感恩奉献——】
【奉献之火,在我手中。】
孩子们将歌词重复三遍,最后收尾阶段宣告完成,本次颂歌便宣告落幕。
……
阿卡蕾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会甚至每周至少要唱一次这首歌,正如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送到这种地方来一样,只是那些人们告诉她要这么做,于是就这么做了。
在圣心爱收容所要做的从来不是追根究底,而是服从与秩序,若是有胆敢逾越者,那只会迎来暴力的反击。
也许老师阿姨不会一气之下拿棍棒打死你,但绝对会使用权力让你吃苦受罚,无论理由是否正当。
这是这一年来阿卡蕾娜的亲眼所见和亲身经历。
放弃思考,接受观念的灌输,展现服从的姿态,才是正确的生存之道。
我们要成为圣人。
我们要有博大的心胸。
我们要爱这世上的所有人。
这便是圣心爱收容所倡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