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呲——噼噼啪啪——
火,是火,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的火海。
蓝发女孩双手环抱双腿蹲坐在火海下,迫近的炙热触手可及,似乎再往前一步就会被淹没,蒸融血肉。
耀眼的光芒为少女整体都染上一层橘黄色,连平日里散发着璀璨的蓝色眼眸都被火光占据。
我是…未安……
这里…是…我的家……
熟悉的场景令少女深藏于脑海的记忆重新浮现。
她依稀记得,在那天,父亲又像往常一样酗酒过度,自己被关在“黑房子”里,度过暗无天日的一天。
直到外面传来火光与声响,火势蔓延到附近,烧断了木门,她才看到外面的景象。
往日的家,已然不在。
倒映眼中的,是已经化作火海的木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们的家,为什么……
在这个瞬间,她感受到了莫大的痛苦,那张布满泪痕的脸颊此刻又流下两行眼泪。
哪怕火焰烧毁了困住她的“黑房子”,哪怕火光照亮了她所恐惧的黑暗。
但代价却是她无法承受的。
哪怕父亲做了再多错事,那都是可以理解的。
上帝已经夺走了她最重要的人,难道如今连唯一亲人也要夺走吗?
不…不可以……不要!不要再抢走爱着我的人了!
藉由巨大痛苦产生的情感,世界在那一刻仿佛回应了她的想法。
天空毫无征兆地落下雨水,哗啦啦——,像是少女哭泣的泪水,顷刻便扑灭了势不可挡的火势。
她不知道这雨如何来的,仅仅是呆愣了几秒,便急匆匆向着家中跑去,试图找到什么。
幸运的是,她找到了父亲。
父亲没有死,只是因为呼吸困难陷入了昏迷,而他的旁边尽是喝完的酒瓶和抽完的香烟,以及裸露的电线。
不幸的是,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在这场火灾下彻底破产,原本还能靠着乡下的房子和仅存的积蓄勉强度日,如今他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在这个世界上,未安能依靠面前的父亲了。
可父亲还能依靠谁呢?
妈妈说,如果你的人生遭受了太多的苦难,不要感到痛苦,因为这都是上帝对你的考验,只要度过了考验,未来就会充满希望。
未安从小就对妈妈的话深信不疑,无论什么时候,无论遭遇什么,哪怕是现在,这场火灾摧毁了她仅有的一切,她也坚信着。
她知道,也能感受到父亲的痛苦,更相信父亲能够重新振作起来。
因为以前的父亲就是这样乐观坚强的人,他只是需要时间。
所以不管父亲对她打还是骂,未安从来不反抗,只能用这样的方式默默分担家庭的压力。
总有一天,父亲会站起来的,重新成为她眼中的英雄。
就像她画的那样。
即使那幅画已经被烧毁。
可现如今,他们的未来该何去何从?亦或是毫无未来可言?
不知道,不清楚。
不想思考,不敢思考。
身体好累,脑袋又晕又痛的。
妈妈的话语与眼前的废墟宛若两个世界,清晰地呈现在脑中。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滞该多好,停在永不变化的美好瞬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去面对现实。
为什么上帝一定要降下这么多苦难呢?
哪怕只是成为籍籍无名的普通人,她也不想承受这些事情。
「啊……这样的世界,这样的现实,真的美丽吗?」
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未安试图回忆起来,灵魂却在抗拒。
仿佛那段记忆是那么深刻沉重,以致于在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是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被我忘了?
越是努力回忆,自灵魂传来的刺痛感就越是强烈。
也许,不要想起来是对的……
「未安,你又做噩梦了吗?」
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它听起来是那么温柔,就好像故去的妈妈又重新回到身边。
「不要怕,梦都是假的,我知道你过去发生了某些事让你感到痛苦,但是没关系,有我在,大家也在,我们会一直陪着你,所以,请勇敢的生活下去。」
她想起来声音的主人——阿卡蕾娜。
那个时常陪伴她,无时无刻给予她鼓励的姐姐。
也许遗忘过去才是正确的,但未安从来不是逃避痛苦之人,她想成为勇敢的人。
是时候,想起来了。
念止于此,过往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如海啸山崩,如铁石敲击,狠狠砸在了她的精神上。
「不不不,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为什么会这样!我的房子为什么会被烧毁!上帝啊,如果你想惩罚我,为什么不将我的生命连同灵魂一起扔下地狱!」
「我到底该怎么办?没有房子,没有存款,就剩一块满是灰烬的草地,就连路过的野狗都不愿意看上这里!」
「哈哈哈……哈哈哈,还能怎么办呢,像我这样的窝囊废活在这世上也只是在浪费空气,失去妻子,失去财富,我到底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
「什么?这是真的吗?」
「……」
「未安,爸爸已经没有办法了,你一定愿意救救爸爸吧。」
「没事的,只是去一个地方,在那边你一定能过的更开心的,你不是想成为画家吗?等你出来,爸爸有钱了就可以帮助你实现梦想了。」
「只要,只要稍微牺牲一下你,我们就能拥有更好的未来了。」
「是爸爸不好,爸爸不该打你骂你,可我也爱着你啊,如果不放手一搏,我怎么可以给你更好的未来,这都是为了你好。」
「就算是妈妈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未安。」
她想起来了。
那场火灾后发生的所有事。
那些人像是提前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事一样,在父亲最绝望的时候出现,给予他希望。
父亲做出的选择令她十分心痛。
这是背叛吗?
妈妈真的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靠着牺牲亲人得来的帮助,这样的行为真的会被上帝允许吗?
但她没得选,如果不同意,父亲就活不下去。
最终,她来到了这里,这座名为圣心爱收容所的设施。
明明是已经遗忘的过去,为什么会在这一刻想起来呢?
「因为这是你的梦,梦是意识的表现,倒映一切过去现在未来的景象。」
我听不懂。
「你不需要听懂,你只需要知道如果再次面临这种时刻,你会做出什么选择?」
我不知道。
「那我更具体些,倘若天平的左端放上你所爱之人,右端放上光辉熠熠的未来,你会怎么选?」
……
「行吧行吧,向一个九岁小孩问这种问题还是太难了,届时我再亲眼见证你的答案,反正,就在不久的将来。」
随后,梦醒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