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快乐此举既是真心也是考察,考察简兮是否会因此恃宠而骄。目前看来这孩子依旧彬彬有礼,姬快乐内心还算满意。
趁简兮热火朝天地吃着,姬快乐提出问题:“关于咱们快活峰,你知道多少?”
简兮看出姬快乐是起了考量的心,便将从侍者那里了解到的都说了出来。
“嗯,大致是这么个情况,不过这只是一部分,还不够全面。先跟你打个提前量,去治愈别人在修行路上产生的心理创伤,那便意味着自己要吸收更多负面的情绪,想得开还好说,一旦钻进牛角尖,那会爆发得更为惨烈,所以说快活峰的弟子在精神上是最为痛苦的。”
姬快乐说这话时无比严肃,简兮撸串的动作一顿。但简兮想的却是既然快活峰的心法偏向修心方面,那是否能借此机会找出自己能听见植物心声的秘密。
不过简兮在对姬快乐没有充分的了解之前,绝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这个秘密,哪怕此人是自己的师父也不行。
虽然短暂的交流下来,简兮发现这位姬峰主并非传闻中那般放荡不羁,或许这只是保护自我的表象,内里不乏细嗅蔷薇之心。然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简兮当下便道:“既然师父在面试场选中了弟子,那么弟子愿意一试,定不负师父所望!”简兮这话倒是真诚无比。
姬快乐听到简兮的话忽然有些感伤,表情都不快乐了起来,声音低沉道:“本来在你之前还有个外门弟子的,几年前受不了跑路了。我不怪他,他要不跑,疯的就是他了。也是我那段时间确实比较忙,一些我觉得他能胜任的工作都一股脑给他了,忽视了他的感受,那孩子也被迫接收了很多阴暗面。”
简兮感受到了姬快乐低落的情绪,顺着他的话头问道:“师父您说的那位师兄如今在哪里呀?”
“昂,他呀,申请调岗到云蔽峰了,现在是内门的一名医者,咱们快活峰出来的小孩别的不敢保证,但是心地都是善良的,即便不再医治心病,疗愈外伤仍然在行。”说到这里,姬快乐又自豪地挺起胸膛。
简兮松了口气,他这师父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姬快乐叹了口气道:“所以啊,这几年全峰上下就剩管家最孝敬我这个峰主了。”
简兮双眼放光,但又有些疑惑,来峰顶的路上他明明没有看到其他人啊,于是问出心中所想:“咱峰还有管家呢,师父?”
“诺,就门口趴着的那大黑狗。”说着姬快乐丢了一块肉过去,大黑狗吭哧吭哧地站起,舌头一卷,肉就到了嘴里。
简兮哭笑不得,道:“那这位管家是叫大黑吗?”
“不,他叫小黄。”姬快乐脸上露出一抹怅然之色。
简兮刚要问,姬快乐便主动解答了他的疑惑:“它小时候还是黄毛,丁大点一只,老可爱了,但是有一天我炼丹的时候,它趁我不在爬进去偷吃,毛就被烧糊了,怎么搓都洗不出来,应当是药效和它的皮毛产生了反应。”
“那它这腿莫不成也是那时……”简兮注意到了小黄腿脚有些不利索。
“也是奇怪,我从爆掉的丹炉碎片里把它扒拉出来时,它身上没有丝毫外伤,也送去云蔽峰看过了,唯一师妹虽不是兽医,但也能看出来小黄没有任何问题,可就是站不起来。”姬快乐双手提起小黄的前肢,它的后腿未动分毫。
没有外伤但却后半身偏瘫,不排除是心理问题。简兮这般思索着,联想到了自家曾经倒伏的灵黍。
姬快乐倏地正了神色,向简兮道:“好了,峰内情况也给你介绍完了,现在该说说你了。”姬快乐语气冷了下来,“区区下品木灵根,可做不到与植物共鸣便能直达练气。”姬快乐眸色骤凌。
简兮背后一凉。
“水镜乃天外陨石炼化而成,不可能出错,我理解每位修行者都有自己的独家法门,亦无意探查你的秘密,但若是与邪祟进行的交易,凌霄宗是绝不能容忍的,也只有你坦率一些,为师才能因材施教。”姬快乐循循善诱。
简兮迅速在心中权衡着利弊:今日大出风头,日后在门内必将成为众矢之的,虽说这一届的天才不少,暂时还惹不到自己头上,但唯有迅速提升实力方可有自保之机,若是能有契合的引路人,修行效率也会水涨船高。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结合外界对凌霄宗的评价,以及对姬快乐短暂相处的了解,只能赌一把了。简兮带着六分的把握拜倒在姬快乐身前。
“正如师父所言,简兮确实有异于常人之处,那便是能够听见植物的心声,这能力自弟子幼时启蒙后便存在了。”简兮抬起头。
“面试场上弟子正是听到了植物的悲鸣,心生怜悯,当时只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赶紧挽救他的生命,心潮澎湃之下,这才偶然步入练气,虽然弟子也不知这能力是何来历,但请师父放心,绝非歪门邪道。”简兮眼神真挚。
“对植物心领神会……怪哉怪哉,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姬快乐低眉沉思,见简兮还跪着,便道:“你先起来罢。”
简兮行了一礼起身,暂时摸不清姬快乐的想法,不过既然他没有立刻把自己囚禁研究,那便已赌成功了一半。
姬快乐余光瞥见一旁的盆栽,忽而问向简兮:“那你可知,这盆花在想什么?”
简兮看向那呈菱状圆形的淡紫色花瓣,友好地打着招呼,片刻后有些无语道:“蝴蝶兰性喜多湿、半阴的环境,怕干旱和强光,她说她要晒死啦师父!”
“诶哟!”姬快乐一拍脑门,连忙把蝴蝶兰搬进屋内。
姬快乐咳嗽一声掩饰尴尬,这花还是之前找他做过心理咨询的带队导师送的,他也不知是何品种,但确实无害,觉着好看便留下了,倒是忘了好生研究一番其习性。
姬快乐在院中来回踱步,片刻后站定道:“从前你怎样保护的这个秘密,今后也要这样好好隐藏下去,为师虽说不怕麻烦,但总有力有不逮的时候。”
姬快乐说着从羽织袖笼里掏出一枚玉简,丢给简兮道:“你虽资质普通,但是对植物有亲和力,我就得意璞玉,为师也不过是中品木灵根,如今却做到了一峰之主,为师也会尽力将你打磨出应有的光彩。”姬快乐摸了摸下巴,“只不过你的能力为师还要再查阅古籍研究一番,你先看这个,按照自己的理解预习一下,明日辰时再来这里学功课,等为师有头绪了再为你制定更详细的修行计划。”
简兮暗自庆幸自己赌对了,道了声谢。不过人性经不起考验,简兮向来信奉以真心换真心的行事准则,但愿他这位师父是真心想培养他,那么等自己今后有所成就也必定会报效宗门。
“洞府的话,峰内基本都空着,你相中哪个住哪个便好,为师要去星凛峰一趟,今日余下时间你可自由分配。”姬快乐扯下腰间的酒壶一抛,白玉壶迎风变大,他双脚一蹬,踏上酒壶便破空窜走了。
“师父慢走!”简兮挥手告别,而后峰顶便只剩他和小黄面面相觑。
简兮将吃不完的烧烤都一一撸下放到小黄的食盆里,捏了捏小黄的下肢确实没有反应,不过这一身皮毛油光水滑的,看来被师父养得极好。
简兮在离峰顶不远处找到了土壤最肥沃的洞府,而后从储物袋里掏出玉树移植了进去,这是他方才在仓库用例银买的,当时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一问,没想到仓库还真有这个品种的植物。
简兮掏出马齿苋叶片端详着,马齿苋和玉树的叶片非常相似,但玉树却具备着比马齿苋更能快速木质化的本领,马齿苋在嫁接到玉树上后也能更迅速地使伤口愈合。
这也是简兮和玉树做的交易,来的路上他便已经和玉树暗中达成了协议,自己可以助它离开花盆,在灵气更浓郁的地方生长,相应的,它身上要多一个小朋友来抚养。玉树也十分痛快地答应。
熟悉植物习性的简兮很快便操作好了,看着努力从玉树中汲取营养的马齿苋,他心里宽慰了不少。
简兮净手后转身进了洞府,屋内摆设齐全、干净整洁,看来定期有侍者打扫。
简兮解开包裹,掏出烧火棍随手一丢,烧火棍噼里嘭啷地弹到墙角,和土棕的墙色与柴火融为一体。
“诶哟~我的爷,您下手轻点儿。”烧火棍扯着公鸭嗓,一副老鸨姿态。
“藏叶于林,就这样不引人注意才好,等我再修炼一些时日,日后开通了进入星凛峰藏书阁的权限,说不定能查到你的身世。”简兮换上门服,大小刚好合适。
“有您的这番话我就放心啦,少爷您挂念着奴家便好。”烧火棍在柴火堆里调整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
简兮打开油纸,将呆瓜们的种子取出一部分撒到洞府四周,浇上水后,便静待时间让他们发芽。
做完这一切,简兮环顾四周,没有了植物们的絮叨,一时间竟还有些冷清。
不过稳固境界才是当务之急,简兮立刻盘膝打坐,敛目内视。此时的丹田已为气状,不再是一盘散沙。
简兮开始运转周天,丹田内的灵力有规律地开始流动,气体深处,隐隐约约有一颗种子。
简兮皱眉想要看得更清楚些,气体被他的意志扒拉到一边。这一看不要紧,简兮越看越觉得竟有些像呆瓜们的种子。
难道自己在饿昏头的时候误食了呆瓜们的种子?可若是从口入应当进胃部才是,为何丹田里会有一颗狗尾草种子?究竟是丹田出了轨,还是呆瓜们劈了腿?简兮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