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我家那位去得早,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多亏了小九这孩子忙里忙外地帮我张罗,这日子才好过些。”少妇招呼大家坐下,又添了一壶热茶,“我虽一介女流,但若有知晓的定会告知,道长有什么事问我便好,夫家姓杨,邻里都叫我杨嫂。”
“啊,原来杨夫人便是此间主人,是元某失言了,既如此那元某便直接说了,方才吾等入村时,见大家都在午睡,且院门未落锁,是对村内治安有信心故而才如此吗?”元互露出向往之色。
“元某初见便觉得此处如同书中所描绘的‘大同世界’一般,且村内风景秀丽,立秋也不见萧条之色,恍惚间还以为置身于桃花源呢。”元互开始实行他的夸赞计划,先把人哄高兴,再诱导其说出有效信息。
果然效果立竿见影,少妇捂着嘴笑道:“哈哈哈,我一介村妇都在这里生活快三十年了,每天都是一样的景色早看腻了,也就见识多的道长们会觉得新奇,外户不闭是因为这里民风淳朴,大家都知根知底,再加上地处偏僻,鲜有外人会到这里来,故而盗窃乱贼不作。”
朱珠不知何时绕到少妇身后,露出一副天真烂漫的少女神色,惊讶道:“呀!杨夫人,您后颈怎么有一块黑乎乎的刺青?我们方才也在其他人家那里看到过,还蛮独特的。”
“啊,这个哈……”少妇左手捂住后颈,面色镇定,“算是一种习俗吧,听闻其他州人还有每涨一岁便在脖子上加个金项圈的习俗呢,对比之下我们这个就不算什么了。”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对应村里人口的编号呢。”朱珠配合地点点头,“那为何小九没有啊?”朱珠仿佛是真的好奇。
“他、他呀,才八岁呢,我们这是十岁成人礼的时候才刺的。”少妇瞳孔一缩,拨弄了下额前碎发掩饰着,“哎呀,您瞧瞧我这记性,天都擦黑了,各位道长肯定还没吃饭吧,小九——快来生火!娘亲好做饭。”
外面确有炊烟升起,看来人们都陆续醒来开始活动了。
元互客气道:“杨夫人不必麻烦了,吾等修行者早已辟谷,您准备和小九的吃食即可。”
“那好,道长们早些歇息罢,我们娘俩热热中午的剩菜,对付几口就好了。”少妇挽起袖口。
“诶对了杨夫人,进来的时候我也并未在贵舍看到有菜园,那食物是从何而来的呀?”朱珠提到了关键。
“这……”少妇迟疑一瞬,“我们有时候赶集……”
“村里有联产承包的水田,大伙儿都去田里刨食的。”小九收拾好了里屋出来,闻言回答并看向少妇,“是吧,娘亲?”
“诶对对对!小九说得没错,这孩子懂事得很,还会帮我干农活呢。”少妇点头不迭。
“杨夫人有所不知,吾等丹修对作物种植也有些好奇,不知明日可否有时间带我们去水田一观?”元互像位谦虚的学子,配上他温文尔雅的气质着实让人难以拒绝。
少妇被元互的气质所感染,对这位修士弟弟确实心生好感,当下便爽快道:“当然可以啊,小九,明天你带道长们去就好了。”但她不知道元互的年纪其实比她都大,修士随着修行寿命增长,岁月的痕迹自然不会轻易体现在脸上。
“交给我吧娘亲。”小九将双手背在身后微笑着,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
“对了各位道长,夜里最好就莫要出门了,偶有猛虎下山袭村,待在屋里安全些。”少妇似是善意提醒。
“那除了猛兽外,村子里可有受邪祟侵扰?如有需要,我们也可以除祟作为报酬的。”金樱趁机试探。
小九突然插话笑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每个人都是邪祟嘞,哈哈哈……”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哈,这孩子都不懂邪祟是什么呢。”少妇吓了一跳,打着哈哈揭过此话题。
片刻后,众人相与步入里屋。
金樱立马设了个隔音结界道:“母子俩不简单,尤其是那个村妇,话语间前后矛盾,一会儿说院门不落锁,一会儿又说晚上有猛兽不要出门,难道白天就一只猛兽都不会下山吗?”
祝朗掏出地图展示给大家看,认同道:“确实,我刚才好像听到她说什么赶集,可方圆数十里就这一个村子,他们上哪赶集?而且小九打断了她的话并故意提及水田也十分可疑。”
未曾参与和少妇对话的於穆终于开口道:“总感觉这家的主人不像那名妇人,反而像小九。”他一直默默地观察着二人细微的表情,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这村子确实有些古怪,不管是什么猫腻,明日去水田查探一番总能找到些线索,都说病从口入,我不信一点马脚都没有。”说罢,元互看向简兮。
“简师弟,别这么拘谨,虽是你第一次出任务,但若发现了什么疑点可以提出来和大家一起讨论。”元互注意到了简兮在整个沟通过程的沉默,便主动鼓励他参与进来。
对于元互的关心,简兮有些受宠若惊,不愧是在宗门内人缘最好的元大师兄,于是简兮笑了笑道:“多谢元师兄,确实有些点让我在意,但还不能确定,待明天去水田查探过后,或许能有答案,我在家种过几年地,这个还算在行。”
“好,那大家早些歇息。”元互看向於穆和祝朗,“凌师弟、祝师弟,等天再黑些,你二人一同行动外出探查,若有远超出你二人水平的危险,不要恋战,立马回来。今晚我来守夜,大家养精蓄锐,明早我们去水田看看,说不定能在那里找到线索。”
二人齐声应是。
接下来就是床位如何分配的问题。为了照顾队伍里的两位女生,炕里面两人身位的部分留给了金樱和朱珠,众人都没有异议,并用被子隔出男女生区。
但炕本就不大,六个人是肯定睡不下的。剩下的人谁睡炕谁睡桌椅,三位男生选择了猜拳,这还是元互提议的。
“石头、剪子、布!”
简兮其实没有什么胜负欲。
简兮和於穆两人出布,元互和祝朗出石头。
“好耶!”简兮欢呼,能赢自然是开心的。
炕上剩下的两人席位自然归简兮和於穆。
元互和祝朗又猜了一轮,而后以最公平的方式选出了元互睡长椅。
元互无奈地摇头,内心有些失落。猜拳这种游戏,真就是谁提议谁就是最后输家。
祝朗兴高采烈地扑上了桌。
第一轮猜拳赢了后,简兮便默默地掏出行囊里的辣肉饼,这可是他出发前连夜用丹鼎烤出来的,虽然起初失败了几次,但在熟悉了全新的“炊具”后,成品的卖相越来越好。
诸位师兄师姐都辟谷了可是简兮却没有,他尝试过,但饥饿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况且师父也说了他还年幼,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也无妨。
辣肉饼有些凉了,不过没关系,用火诀加热下就好,只需调整好火候,保准跟刚出炉时一样。
简兮扒开外层油纸,辣肉饼温度刚好。宣软的饼皮配上焦糊的辣子和酱香的肉末,顿时满室盈香。
众人将目光投向简兮这边,朱珠不禁咽了下口水。
简兮把饼递到嘴边,刚要嗷呜一大口,便对上众人炯炯有神的目光,简兮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自在道:“呃……要不分师兄师姐们一些?”
金樱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简兮注意到了她的神色,不过并没有往心里去,一番相处下来他也差不多摸清了,金师姐其实只是个直心肠。
朱珠也怕简兮误会自己的好闺蜜金樱,私下里来跟他解释了,金师姐路上那句话虽然毒舌了些实则是关心,按照朱珠翻译过来的委婉版就是:“真是的,你个又漂亮身体又像小姑娘一样娇弱的人,若身体不适就先回宗门吧,免得到了地方水土不服再严重了。”
若是不习惯这种相处方式的人,对上她的态度难免会口舌几句,可能就是这样金樱暴躁的名声才传开了吧。
“噗,我就不必了,倒是简师弟第一次出任务便这样泰然自若,让我有些佩服了,确实适应能力强也是个优点。”元互和衣躺在长椅上,放松了身体,趁大家还没睡他打算先小憩一会儿。
我能忍住的,朱珠给自己做心理暗示。她刚辟谷没多久,这色香味俱全的辣肉饼对她来说诱惑着实有些大。
两炷香后,众人都睡下了,元互坐在长椅上,尽职地守夜,佩剑置于双膝,右手搭住剑柄,虽然在闭目养神,但其实耳边也在留意周围的风吹草动。
一个时辰后,於穆和祝朗回来复命。从其他村民那里得来的消息与杨家母子说得几乎一致。村子周围也探查了一番,入夜后和白天时没什么不同。
於穆轻声翻身上炕,不成想对上简兮亮晶晶的眼睛。倏地心跳漏了一拍。
“快睡觉。”於穆拉过被子,将后背对着简兮。
简兮本来有些激动,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对上邪祟,故而直到二人回来都没有睡着。闻於穆此话,简兮听话地闭上眼睛,不知不觉间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