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未除,於穆亦不可能抛下一切只身重返天庭。
他对着流逝剑喃喃道:“难道我要像栽花种草一样将简兮留下的种子播种下去吗?这真的有用吗?我没有试错的机会……”
“上次简兮身受重伤时也是你给我指的路,这一次,你再回应我一下好不好,我该怎么办?”於穆颓废地垂下头颅,语气中带了一丝哀求。
清风拂过流逝,流逝没有任何回应,因为它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的主人身死,它仿佛又没根了,自己又将何枝可依呢?
想到此处,於穆闭上眼,用神识观察着天宫内的种子,其身似乎不像刚开始那样干瘪了。
於穆像是看到了希望,引了一丝灵力灌入种子,力道如同触碰婴孩皮肤般轻柔。
种子依旧没有什么大变化,但其中蕴含的微薄生机却终于可以被於穆感知到了。
於穆顿时有了信心,继续用灵力浇灌天宫内的种子。
这日之后,他特意在自己的天宫里开辟了一处风水宝地。
他的精元就是太阳,灵力即是水分,神识便是空气,血肉乃是土壤。
种子被他种在自己的血肉中,静静孕育。
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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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另一边,目水横也在暗中发力,频繁更新文章,以量取胜,文风之诡谲令读者们如同看了一场科幻电影。
第二天,他的作品将《仙草饲养手册》挤下了第一的位置,独占榜首。
不过距离征文截止时间还有一个月,最终冠军的宝座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郁绘彻底闭关码字,两耳不闻窗外事。
心流世界,凌霄宗,於穆居所。
一个月后,一颗毛茸茸的狗尾草敲响了隔壁室友的门。
心魔正呼呼大睡,听见动静扭了扭身体,被扰了清梦有些不耐烦。
他皱着眉头睁开眼,恍惚间,只见一株狗尾草幼苗矗立在自己面前。
“草!”心魔瞪大了眼睛,困意全无,顿时清醒了,显然受了不小惊吓。
“诶对,是我。”狗尾草幼苗雀跃地挥着叶子,像是在打招呼。
心魔没有解释自己刚才那句是语气词,他看着面前的狗尾草幼苗,如同见到了死去之人诈尸回来。
简兮身死时,他可是在於穆的体内看得一清二楚,面前这颗草身上的波动,咋这么像简兮那小子?
心魔睡眼惺忪地乍一看还真容易看岔劈,他可还记得於穆和简兮同修时,自己的实力就会被压抑许多。
“你、你要干什么?”心魔攥紧了自己邪气凝成的小棉被,瑟缩成一团,明明是一个凶神恶煞的恶魔,此刻却像个被陌生男子闯进闺阁而惊慌失措的小姑娘。
“我刚醒也有点懵,这里是什么地方呀?”狗尾草幼苗环顾四周,周围和煦的风让它感觉很舒适,很想伸懒腰。
“要不你问问他?”心魔指了指狗尾草幼苗身后於穆形状的元婴。
元婴小人简直和於穆一模一样,像是等比例缩小了一般。
於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灵力幻化的浇花水罐,他看着面前生动的狗尾草幼苗,一脸不可置信,手一松,水罐落地,灵力逸散,於穆红了眼眶。
“简兮……”这一声仿佛穿越了几百年、跨越了万水千山传递到狗尾草幼苗耳边。
狗尾草幼苗有些无措,它拿着叶片掩盖住自己毛茸茸的穗,就像人紧张时下意识捂住嘴一样,它疑惑道:“在叫我吗?”
“诶呀,别浪费呀,这么菁纯的灵力。”心魔上前舔舐着洒了一地的液化灵力。
“你不记得我了……”於穆伤感地低下头,“也对,毕竟你相当于打回娘胎重新生长了一次。”
於穆靠近狗尾草幼苗,向它伸出一根食指道:“不管如何,欢迎回来,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你的园丁,我叫於穆。”
於穆歪头笑了笑,丰神俊朗的五官舒展开来,整片识海仿佛都荡漾了起来。
狗尾草幼苗小心翼翼地将叶片搭在於穆指尖,它能感受到此人对它没有恶意,甚至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自己懵懂生长时,就是他照顾的自己。
关雎村。
於穆重返简兮墓前,它将识海剖开,小心翼翼地取出狗尾草幼苗,期间同时用灵力控制着心魔不捣乱。
“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不然若是简兮唯一复活的希望被你打断,我也不会活,你我生死相连,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心魔撇撇嘴,他知道於穆并非单纯地放狠话,多年来他也把於穆的脾性摸透了,於穆是真的有可能做出为兄弟生死与共这种事,不过心魔不认为於穆能够成功,干脆窝在一旁看戏。
距离简兮身死已过去一个多月,期间於穆翻看了不少植物学相关典籍,其中就有一个说法叫“先育苗再移栽”,这种方法既可以保证幼苗的存活率,又能让其尽快适应大自然的环境,通常被用在培育仙草上。
於穆先前为狗尾草幼苗打造的天宫就像是温室大棚,温度、湿度都十分适宜,如今的幼苗已经有了对抗外界风吹雨打日晒的能力,是时候取出来了。
幼苗瑟缩了一下,用叶片掩盖己身,似是被料峭的春风吹得有些冷。
於穆用灵力保护其根系,将它种在了简兮的墓上,就在简兮尸首的正上方。
此刻的狗尾草幼苗白纸一片,现在的它还没有属于简兮的任何记忆。
像简兮过去照料死葬种子那样,於穆根据相关的植物栽培著作,依葫芦画瓢,日夜精心照料。
宗内同门都说他们的於穆大师兄疯了,劝於穆莫要执念于过去之人,当务之急是提升境界,为简兮报仇。
於穆知道他们说的有道理,但他观幼苗生长的态势,坚信简兮可以回来,同时自己也在努力修炼,起码今后有能力制止这样被动的局面再次发生,凌霄宗不能再死任何一名天才弟子了,不然传承会断的。
姬快乐听说了於穆的举动也立刻返回了宗门。
当他见到简兮墓上茁壮有力的狗尾草幼苗时,顿时老泪纵横。
凌霄宗,主峰。
“唉,师弟,这琼浆玉液你但凡是拿去修炼师兄都不会说什么,可是你拿去倒土里是不是太浪费了些?”凌继续愁容不展。
姬快乐自简兮身死后一下子像是苍老了几百岁,直到今天上午见到那株幼苗后他才恢复了些精神。
“师兄,我是拿要去给简兮浇灌营养,这不是浪费。”姬快乐面容倔强,据理力争。
凌继续还想再劝说的时候,兰竹夫人却道:“继续哥,给姬师弟吧。”
“夫人,怎么你也……”凌继续抬头看了眼自家夫人,又看了看姬快乐,而后一摆袖口摇头叹息,“唉,罢了罢了,夫人都发话了,拿去拿去。”
姬快乐行了个标准的同门礼,谢过师兄和兰竹夫人,而后便拿起盛着琼浆玉液的灵壶,转身大步离去。
琼浆玉液千金难得,因其取自万年不化雪山之中的冰脉灵髓,对修士稳固根基有奇效,这也便理解为何凌继续在知晓姬快乐要拿琼浆玉液去浇草时感到荒唐了。
毕竟修真界还没有一株草可以复活成人的先例,大家都不觉得於穆和姬快乐能成功。
关雎村,简兮墓前。
狗尾草很是惬意,它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没事的时候就听於穆讲些趣事,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它的根系也愈发壮大,虽然露在土外的仍是那么一丁点大小,纤细的茎似乎随时就要被风吹折,但其实,若能观察其剖面就会发现,它现在整颗草就像个冰山模型。
在厚土之下,狗尾草的根系早已深入简兮的棺椁,顺着玉棺的缝隙钻了进去,甚至有些根须已经插进了简兮的肉身之中,如同婴孩寻找到了母亲的乳汁,狗尾草像吸果冻一样,汲取着营养。
三不管地带。
心魔的力量致使於穆晋升化神期,他彻底黑化,开始探寻心魔之力的用法。
既然多年以来都无法将其消灭,不如干脆为我所用,害死简兮的邪祟,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於穆捏爆一只邪祟的头颅,心里时刻想着要为简兮复仇。
原本眉心处因两次剖开识海而产生的伤口久久无法完全愈合,此刻更是混着於穆的精血凝结成一个紫红色的符文。
时光流逝,一晃就到了秋天,金叶铺地,硕果累累,田间稻穗被饱满的米粒压弯了腰,关雎村一片丰收的景象。
简兮墓上的土包突然有些松动,狗尾草晃了晃,很是开心,像是在迎接故人的到来。
蓦地,一只手从狗尾草根系下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