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
郁绘36岁,御宁35岁,年龄对她们来说仿佛只是数字而已,二人保养得极好,面容上几乎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气质则愈发优雅。
YuYu舞社,A号教室。
郁绘的身材苗条了些,但是体重变化不大,整个人更精神了,肌肉线条也愈发流畅,体脂率终于达到了她满意的水准,甚至一有兴致还能穿着高跟鞋来舞社噔噔噔地跳heels。
郁绘的发色染成了十分有层次感的蓝紫渐变色,搭配漂至白金色的头发,格外华丽。
炫彩的头发倒叫她更显年轻,一做甩头动作,发丝飘扬,如七彩鹦鹉般展翅于空中,滑翔一瞬,而后抖搂着翅膀簌簌落下。
御宁在舞社透明玻璃门外看得眼睛都直了,拿出手机不停地录着视频,赞叹道:“连头发丝都在跳舞!”
御宁的头发则留长了,因为郁绘说喜欢,所以她便长发及肩,整个人柔和了很多,说话也没有年轻时的毒舌劲了。
有老粉在直播间问二人保持年轻的秘诀是什么,郁绘的回答很实在。
“可能是因为没有上班吧哈哈哈,但是一直有在工作,作息规律,适当运动状态就好,出出汗对皮肤也不错,不要过度护肤,出门记得擦防晒……”
有美妆博主潜力的郁绘开始对着直播间滔滔不绝,御宁就在一旁侧脸看着她,时不时点头,肯定她话语中合理的地方。
只要两人一起开直播,不打游戏时,御宁的目光就永远落在郁绘的脸上,进入直播间的粉丝根本看不见御宁的正脸,甚至调侃道:“虽然白糖大神的侧脸也很美,但是请让我们看看正脸吧!”
“要不在菜花大大那边也架个摄像头好了,专门拍白糖大神正脸哈哈哈。”
除了御宁,卡复卡也实打实地陪伴了郁绘十一年,它的身躯老化,毛色黯淡,最近变得更加不爱动了。
双YU都清楚,卡复卡剩余的日子就在这几天了。
郁绘给卡复卡的猫窝里铺上了厚厚的棉花垫,卡复卡舔了几口猫饭就又不吃了,趴回猫窝歇着,无论汤大厨怎样改良配方它也吃不进去,老老的三花猫愈发地形销骨立,走几步路就喘,郁绘摸它的肚子都能明显感觉到骨头。
天人尚有五衰,卡复卡一界凡猫,命数将尽。
卡复卡也预感到了自己即将离去的日子,于是准备去和它的小跟班们告别。
郁绘看着卡复卡决绝的背影,还以为它要默默地找个地方静待死亡,可能不会回来了,但郁绘内心又希望它能回来。
郁绘绕到卡复卡身前,长时间盯着它不动,一人一猫僵持在这里。
最后打破僵局的是郁绘短促地“啊”了一声,紧接着干脆利落地转过头,不再去看卡复卡,郁绘觉得自己是说了一声猫语的“再见”,甚至还贴心地帮卡复卡打开房门。
爱小猫的方式有很多,爱不是禁锢,而是在自己能保证安全的范围内给它自由。郁绘如是想。
卡复卡拖着残躯往外走,心道:傻人人,你每次说这话的时候都一点也不标准,这句话的意思不是再见,而是……永别。
卡复卡尾巴低垂着,挺胸抬头,目光深邃,只要它还没死,就仍是这块片区的猫祖宗,它要拿出老大的气势。
晚上灯火阑珊之际卡复卡就回来了,郁绘也一直给它留着门,卡复卡一跨过门槛就趴在脚垫上不动了,胸膛微弱地起伏着,它没有力气了,精神也与上午相比显得更加萎靡。
郁绘轻轻地托起卡复卡的身子,原本健硕的小猫不知何时体重变得这样轻,郁绘将它放回柔软的猫窝,她又垫了好几层软垫,只希望卡复卡不会被自己的骨头硌得太疼。
傍晚,郁绘右手托着卡复卡的猫头,用大拇指摩挲着,她的情绪十分低沉,每摩挲一下就有一分不舍的情绪渗透到卡复卡的心底。
卡复卡朝郁绘缓慢地眨着眼睛,郁绘知道,猫咪做这个动作是在表达爱意。
卡复卡心道:人人啊,爱和离别都是小猫我想要教给你的东西。
“卡复卡,我叫柏郁绘,你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哦。”
郁绘又重复着她曾经对卡复卡说过的话,句尾甚至带了些隐忍的哭腔。
大部分宠物主人更多的是向外人介绍自己宠物的名字,很少有人会郑重其事地向宠物介绍自己,感性的郁绘能发现这点就已经比大多数人都强了,这也是卡复卡热衷于向猫小辈炫耀自己养了人人的主要原因,自从人人有了它之后,就再也不是没猫养的野人了。
郁绘、郁绘……我记住你了,我会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的,记得供奉我……
卡复卡小小的脑瓜仁里满是和郁绘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深夜,郁绘睡在沙发上,睡得很浅,她只想及时关注到卡复卡的状态,连睡觉也不想离它太远,于是睡在客厅猫窝里的卡复卡悄无声息地给郁绘托梦。
“我去天上吃香的喝辣的去了!别太想我。”
卡复卡走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似是在对身后的人人交代,话音刚落,它又突然回头补充了一句,“但是也别忘了我啊。”
睡梦中的郁绘流下一行清泪,她想呼喊卡复卡的名字叫它不要走,可郁绘却无论如何也醒不来,甚至陷入了更深层次的睡眠。
次日一早,郁绘脸上挂着泪痕在沙发上醒来,她和往常一样,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卡复卡的情况。
只见猫窝里小猫搂着它心爱的锦鲤小玩具,一副安详的姿态,鼻头被清晨的阳光照得粉粉的,只不过胸膛没有了任何起伏。
郁绘悄悄地走过去,她虽已经有所准备,可当人类温热的掌心抚上猫儿僵硬的身躯时,郁绘还是控制不住地身体发抖。
因为卡复卡的身子已经凉了,郁绘还是没忍住,泪水汹涌而出。
卡复卡这一生总共给郁绘托过三次梦,第一次是月下开会,第二次是外出流浪,最后一次便是这回的寿终正寝。
郁绘联系到之前为卡复卡写过猫契的世坤道长,拜托他为卡复卡做一场的法事。
老道长的胡须花白,但依旧神采奕奕,身子骨硬朗,听到猫儿去世的消息,他也忍不住捋着胡子唏嘘,接下了这场做法。
小型车载冰箱装着卡复卡的身躯在车厢里晃荡到了郁绘的农家小院。
郁绘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她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嘴角干得起皮。
御宁紧握着方向盘,心情同样沉重。
双YU下车后,径直在后院花圃处挖了个坑。
郁绘打开冰箱,取出一块用小花被包裹着的生物,她将被子层层剥开,露出了里面的卡复卡。
“咳……”
郁绘看到卡复卡冻硬的身躯还是忍不住哽咽,但她仍极力地克制着自己,因为稍后还要做法事,都说亲人的眼泪会留住逝去人的灵魂,为了让卡复卡了无牵挂地安心走,郁绘只能强忍着眼泪。
她将卡复卡放进坑里,在御宁埋土之前,郁绘突然不舍道:“猫毛给我留几根吧,卡复卡,我舍不得啊……”
说着郁绘又触碰上卡复卡的身子,其上的猫毛不再柔软,反而十分硬挺,且毫无光泽。
郁绘在卡复卡三花色的猫毛上分别揪了一撮,用皮筋系紧,暂时收进眼镜盒里。
“往前直走就是家门,知道吗……你在院子里可以随时扑蝴蝶。”
郁绘点了点卡复卡凉透的鼻尖,就像以前逗它那样。
随后郁绘将卡复卡生前最喜爱的锦鲤小玩具一同陪葬,同时还有那颗道长赠送的桃木珠,以及郁绘贴身戴了许久的玉佩。
这玉佩还是郁绘第一次写文小有存款时给自己买的,曾送去道观开过光,既做装饰,也求护佑,但郁绘也不知是否真有用,不过毕竟戴了这么久,多少也沾了些人味,就当是自己陪卡复卡走过往生的最后一段路。
御宁用铁锹铲着土盖到卡复卡的身上,郁绘双手捧着土也撒在卡复卡的身上。
不一会儿,世坤道长领着他的徒弟们拿着法器也到了,摆好供案便开始斋醮。
说是念往生咒和超度经,其实就是和猫儿讲道理。
世坤道长念的经大致的意思就是:你和这个人的恩情也好、怨念也罢,其实都只是缘,缘分已尽你就该往生了,将此间事放下才能更好地渡到彼岸,去往那条通天大道吧,那是你未来的归宿。
伴随着世坤道长的诵经声,郁绘在心中默念自己写给卡复卡的诗。
你窈窕的背影如河畔的夕阳
那粉嫩的肉垫让我心生向往
你调皮的尾巴勾住了我的心房
那琥珀色的眸光比美酒还要荡漾
此处因你而/欢笑满堂
你仿佛知晓自己的命运般/不声不响
你的皮毛与我的肤色/相得益彰
卡复卡,保重,离开人世,你我皆/奔向远方
望你来生幸福安康/喵喵喵喵
世坤道长身着红色的法衣,吟唱着古老的曲调,手持引磬时而敲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徒弟们有的将木鱼咚咚地敲着,有的则吹奏着乐器,有的还念经文,各式声音交杂在一起,竟奇妙地和谐。
而后世坤道长双指间夹着一纸符文,靠近香火点燃,火焰将空气燃烧出不规则的波浪,主人的思念随着烟灰寄托到远方。
寿终正寝,魂魄升天,天权星动,魁杓骤明。
主世界,玉仙京。
“文曲归位!”
仙官们的传报伴随着云铛、铙钹等打击乐器的声音,与古朴的钟声一起,响彻九霄,文昌帝君骑乘着仙鹤回到天庭接受众仙官的恭贺。
主世界,郁绘的农家小院。
又过了许多年后,那埋葬名为卡复卡小猫的土堆上长满了狗尾巴草,你一靠近,它就轻轻地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