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市第一人民医院最高层单人办公室内。
“所以，你是从头看到尾是吗？”
“没错。”艾克斯轻描淡写道。
窗外风起云涌，乌云伴随黑夜而来，一滴滴雨水落在落地窗上，节奏不断地像是在弹奏起安眠曲，让人忍不住想要入睡。
雨天是最适合睡觉的天气，刘银辉百无聊赖地把脚搭在沙发上，正披着艾克斯风衣外套，喝着他递来的热茶，一道暖流深入胃部，驱散了不少冷意。
艾克斯心灵手巧地帮两人治愈好脸上的淤青和肿胀，还顺手帮李铭哲解决他困扰已久的甲沟炎。
“铭哲怎么样了？”
“我已经派人把他安顿好了，先前与暗邃者的交锋开始到现在他一直没好好休息，再加上刚刚那么和你打的那一架已经让他累坏了，可能要一觉睡到明天中午吧，不过他本人没什么多大的事。”
“那就好。”刘银辉长呼一口气，“艾克斯先生，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艾克斯疑惑道，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坐在刘银辉身旁。那叠文件中夹着一个录取通知书。
刘银辉伸手蒙着脸，在听了李铭哲的话后，心里总觉得有点堵。
“我明明答应过姐姐会慢慢接受她的感情，可是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是什么。”
“喜欢中带了点排斥，就好像巧克力一样甜中带着苦味，我很讨厌那苦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因为伦理？因为她的控制欲？还是因为自己从没喜欢过她？”
“在我还没搞清楚之前，又有一个女生强势地向我表白，她是那么的坚定，话语是那么的有力量，我对她的观感还不错。”
“可是我又想不通那份好感是因为她对我的恩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艾克斯先生，你说我是不是那种鱼和熊掌都要得到手的渣男，一个糊弄女生感情的败类？”
“确切的说……”艾克斯沉思片刻道，“你现在用‘渣女’这个词比较合适。”
“笑谈!都一样了啦!”刘银辉气急败坏。
“抱歉，我习惯性喜欢纠正一些用词用法。”
艾克斯倒了杯热茶掩饰尴尬，清香的茶叶飘在水中，刘银辉的模样映射在水中。艾克斯心安了不少，不知道是因为那茶水的香味还是别的什么。
可是他很快蹙紧眉头，这是个值得深思熟虑的问题。如果刘银辉问他有关学术或源灵的问题他还能侃侃而谈。但是让一个万年单身狗回答恋爱感情问题，那跟问一个一年级学渣不定积分怎么求有什么区别？
对于这种问题他大可以含糊不清应付过去，但提问的人是刘银辉，这点上他绝不能回避。
“首先，至少可以确定你不是那种喜欢玩弄少女感情的渣女。”
“笑谈，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你要是有那胆就不会问我这种问题了。”
“唔……”刘银辉闷了口茶，眼睛飘忽不定地像个跳跳糖一样乱蹦。
“其次，对于这种情况其实可以算作一种病情，也就是大脑中负责情感管理中枢受到损失。”艾克斯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这世界上大多数疾病我都有方可医，精神类疾病也不例外，甚至我还能把濒死之人从鬼门关里把人拉出来。”
“真的吗？”刘银辉惊喜地跳在沙发上，“那你快点帮我治治呗。”
她的双手像个扑腾蛾子一样呼扇，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接受治疗了。
“不急，我们先商量一下报酬的事。”艾克斯抿了口热茶。
“啊？报酬？”
“……多少钱啊？”
“不是钱的问题，放心，不是很贵，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刘银辉松了口气，还以为要破费了，艾克斯突然转向刘银辉。
“你能不能……叫我声弟弟。”
“哈？”
“笑谈，这算哪门子报酬啊？而且，为什么要我叫你弟弟啊？”
“没什么，只是……”艾克斯温柔地看着刘银辉，眼神中藏着她读不懂的感情，“你长得和我的一个姐姐实在太像了，都喜欢在遇到某些荒唐的事说起“笑谈”的口癖，每次看到你，我总会觉得她就在我身边。”
“那她人呢？”刘银辉抱着头不在意道。
“姐姐她已经不在了。”
“啊？”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提起的。”
刘银辉立马慌乱起来。
“呵呵～，没关系的，我早就接受了。”
艾克斯轻笑一声，阳光开朗的样子仿佛已经走出了阴霾。
“所以，你能叫我声弟弟吗？”
艾克斯双手相握，两个大拇指上下翻转着。
“这……艾克斯……弟弟，这样可以吗？”
刘银辉歪着脑袋道。
“嗯，可以的，姐姐。”
艾克斯背对着刘银辉，用手拂过额头。
放下茶杯，刘银辉双手撑着双腿上撑着脑袋问，“你姐姐和我这么像吗？”
艾克斯转身，藏不住喜欢的道，“很像，真的很像。”
听着对方这么说，刘银辉没太过疑问，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准就只是刚好碰上那么像一个人吧。
“好了，报酬也付过了，那么，请你接下来放轻松。”
艾克斯拍了两下手。
“闭上眼睛，放松心绪，让我能够进入你的意识中。”
“哦哦。”
刘银辉听从指示闭上眼睛，额头传来温暖且柔软的触感，艾克斯的手娇嫩的像是女孩子的手。
忽然眼前的变得空白，艾克斯的手中泛起金光，鸟笼发型无风自起，刘银辉只觉得眉心痒痒的，一道意识随着白色通道进入她的意识中。
广阔无界的海洋，空尘无物的蓝天，水天皆一色，让人一时分不清脚下的海洋还是天空。无边无岸的世界只有水和天空。
这里……就是她的精神心海吗？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啊。
艾克斯站立在水面上却没有沉入水底，这里并非现实世界，而是一个人的意识深处，一个灵魂的居所。
一些精神类疾病是因为人的精神心海遭受到重创而引起的，它不像病毒和细菌那样的身体疾病可以短时间内自愈。
更像是一栋被恶意拆毁的楼墙，精神心海可能永远无法自愈，必须接受外力的帮助才能修复，这也是为何精神类疾病难以痊愈的原因。
而现在，艾克斯要在这一片海洋上找到刘银辉感情缺失的原因。
水面荡起涟漪，艾克斯走动了，像是在散步，随着波纹越来越多，他已经走了不知道多久，这里没有参照物，他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或许他已经在精神心海中绕了一圈，或许他一直在原地踏步。
这里的时间不同于现实时间，在这里，时间是一个单纯的主观概念，也许在这里的人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可能在现实才过去几分钟。
艾克斯一直走动着，想要在这里找到病因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他有足够的时间。
忽然眼前一亮，一道被无数道铁链紧锁的门立在水面上，简简单单朴实无华的一道木质卧室门，上面还有红蓝颜料的涂鸦，红色像烈火灼烧，蓝色像海洋沉没。
那门没有把手，没有锁孔，平整的像个墙，创造出来仅为了关上而关上。像是受了伤的小孩对世界抱有敌意，于是创造这一扇门将自己与世界隔绝，以求这样得到庇护。
艾克斯跑上前伸手触碰，却被一股力道回击，同时隐隐从门内传来哭声。
看着这扇门，那久远的记忆再次浮现在脑海，艾克斯只感觉脚下不是和缓的水面，而是焚尽一切的烈火，忍不住想要离开这里。
他长叹一口气，被那扇门排斥的那一刻他就明白，刘银辉所患不是精神疾病，而是心病，他的医术死角，哪怕借助外力也无治好可谈的病。
“又一次……无能为力。”
心病像是无法逾越的高山，除了患者本人亲自登顶，否则即便借助药物的治疗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哭声停止了，铁链发出“嗖嗖”声响，已经在对艾克斯发出逐客令了。
平静的水面如同煮沸的开水般沸腾，蓝色天空摇摇欲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坠落。天裂开龟痕，岩浆渗出裂痕垂垂直下。
他知道他必须该走了，艾克斯望着那扇门略感遗憾，水面上的人影消失的无影无踪，不速之客已经离开，精神心海解除逐客模式再次恢复了平静。
刘银辉猛得睁开眼，汗水浸湿她的衬衣，心跳声格外清晰。
“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
艾克斯拿来纸巾为她擦拭着汗水。
“所以……我这是怎么回事？”
艾克斯没有言语，他闭上眼睛思索着该如何解释。
“是心墙。”
“心墙？那是什么？”
“一种为了掩盖心里的痛苦与不适而筑立起的城墙，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心理保护机制，它对你有益无害，但也是造成你无法认清他人感情的障碍。”
“等等，既然它对我有益无害，那我为什么认不清别人对我的感情啊？”
艾克斯沉默片刻说道，“就如同某些溺爱孩子的家长总是把孩子护在自己建立的庇护所，无论有益还是有害的东西都无法对孩子造成影响。”
“可为什么我会有心墙这东西啊？”
“关于这点……”
“因为……你缺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