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燥的教室内压抑着放学前的狂欢。
台上的数学老师激情飞扬地,还在表演着曲线与方程的舞蹈。
台下的高二生们已经压抑不住内心的欢腾,窃窃私语着下午的安排。
“都是李卫東干的!”
后排一个愤世嫉俗的同学,对着他周围的人低声咒骂着年级部的领导。
没错,如果说高中生活有一个万恶之首的话,大课间,绝对是一项有力的竞争制度。
课与课之间为小课间,中午吃饭至下午上课与下午下课至晚自习为大课间。
放学前的课最难熬,尤其是数学课。
而且还是连上两节的数学课……
但也并非是所有人都在躁动着,部分怀有远大抱负,远大理想——憧憬着拿优秀个人的同学,还在装模作样地配合着老师的演出。
他们随着老师每一个解题步骤的进行,或是点点头,或是表演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然后用坚定的目光紧紧注视着老师,随后又在老师看过来时埋头写写画画。
他们的作用不仅在于维护良好的上课氛围,更在于对走神的同学的鞭策、折磨。
何秨懵手中的黑笔红笔互相变换着,跟着数学老师的思路,飞速地记录着解题的步骤。
“然后答案就解出来了……”
正值壮年的数学老师司马物牧把粉笔一丢,看向了台下可爱的同学们。
睡觉的睡觉,聊天的聊天,一如既往学习的还是那几个。
“苏钜规!你来告诉我答案是什么?”
何秨懵的前桌,一个长着张标准国字脸的高个子从睡梦中惊醒,在他同桌曹似未的偷笑声中站了起来。
“选……选C?”
教室四处传来稀稀松松的笑声。
“后面站着去!”
苏钜规随手抓起一根笔站到了后面,等他清醒过来,再次看向黑板时才意识到,这特么原来是个解答题。
司马物牧摇了摇头,准备点何秨懵结束这场提问。
可定睛一看,却发现何秨懵身旁,一个小巧的身影也在闷着头在睡觉。
“杜诗萌。”
何秨懵用腿叫醒了杜诗萌,随后低声念着答案。
杜诗萌则丝滑地起立,低着头复述了一遍。
司马物牧当然看得到这两人的小动作,不过碍于情面并没有再纠缠不休,只能无奈地摆摆手,让她坐下。
何秨懵暗处的手又拽了拽杜诗萌的衣角,示意还迷糊着的她坐下接着睡。
睡久了的杜诗萌正好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身体,弄完之后还能换个姿势接着睡。
何秨懵则打起精神,持续为她的睡眠保着驾护着航。
伴随着课间铃声一响,司马物牧拿起水杯就要撤。
“哦,对了,苏钜规你下节课接着站。”
他猛地一转身,对教室后排的苏钜规说道。
人与人的喜怒哀乐并不相通。
回忆着苏钜规吃了屎一样难看的表情,司马物牧迈着愉快的步伐离开了教室。
“可恶啊!他存心的吧!”
苏钜规愤怒地坐回自己的座位,转后转身,满脸怨气地向他的挚友何秨懵倾诉。
“还不是因为你选C?”
曹似未嘲弄了句她愚蠢的同桌,转身就和好闺蜜上厕所去了。
苏钜规盯着曹似未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而后继续向何秨懵诉苦。
何秨懵不时应付两声。
不多时,苏钜规就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打开何秨懵桌上的水杯一瞧,空的。
再一看自己的水杯,也是空的。
“打水去啊?”
“不了,我要念书。”
被何秨懵拒绝了的苏钜规,只能自己一个人去打水。
苏钜规离开不久后,何秨懵恰巧也感到有些口渴。
他拿出桌洞里的塑料杯子,上上个小课间接的水已经凉了。
何秨懵不想喝凉的,现在不是喝凉的的心情。
他又把手伸进杜诗萌的课桌,从里面掏出一个白色的保温杯。
拧开一瞧,里面泡满了桑葚、柠檬、红枣、枸杞、菊花等等一大堆小玩意。
年龄但凡小于四十岁,都泡不出这个致死量的东西。
不过对何秨懵来说还在接受范围之中。
用嘴抿了一小口,温度也是正好。
何秨懵一口气喝了小半杯,温软的口感像极了这水主人的性格。
酸酸甜甜的味道是何秨懵持续学习的燃料……(并不是)
何秨懵把盖子拧紧,又放回了杜诗萌的课桌。
抬头看了眼黑板正上方的时刻表,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
何秨懵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趁着还没上课,再上一趟厕所。
通常而言,小课间的教室是吵闹的,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
女士们倾向于,依据自己的小圈子三两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最近的八卦、好看的影视剧,聊到兴奋处,时不时还会爆发出金铃般的鸭子笑声。
男士们则更热衷于,集体聚集在教室后排,挨个上前比较摩擦鞋底与跳高摸天花板的声音,并乐此不疲地要分出个高低来。
金铃般的鸭子笑,擦鞋与跳动的声音吵醒了沉睡中的杜诗萌。
她的小脑袋顶着一头秀发抬起,眯着的大眼睛一遍又一遍打量着周围。
何秨懵,不知道哪去了。
时间,也不知道。
她揉了揉眼睛,长久的睡眠让她的脸有些红温。
抿着的嘴唇透露着她此刻想喝水的心情。
杜诗萌从何秨懵的桌洞里掏出一个塑料水杯,熟练地打开盖子嗦起吸管。
解决了口渴的问题后又感觉有些饿了。
在桌洞里寻寻觅觅许久,却只找到一个早上吃剩下的面包。
很可惜,现在并不是想吃面包的心情。
杜诗萌又在何秨懵的书包里翻找一通,很快就在里面发现了一袋饼干。
撕开包装,灰黄色的圆形饼干不断散发着香甜的味道。
这股味道成功的诱惑住了杜诗萌的食欲,她捏起一块饼干来,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
冰淇淋一样的味道散发在嘴中。
甜美的口感极大程度的满足了杜诗萌的味蕾。
她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战斗,很快就又困了。
于是她接着趴到桌子上,很快就又睡着了。
伴随着预备铃的响起,闹哄哄的教室很快……并没有恢复平静。
大家各就其位,该回座的回座,该罚站的罚站。
然后继续讨论着刚刚的话题。
直到司马物牧随着正式上课铃的响声迈步踏入教室,所有人才切换回上课模式。
……
等到杜诗萌再次睁开眼,整间教室仍处于一种骚乱的状态。
“老师呢?”
她一只手揉着眼睛,一只手搭着何秨懵的胳膊,轻声细语地问道。
何秨懵停下做卷子的动作,右手伸向杜诗萌的脑袋。
杜诗萌把头凑向何秨懵手掌的方向。
“别闹。”
何秨懵轻轻拍了拍杜诗萌的脑袋,然后用右手帮她整理散乱的秀发。
“去食堂吃饭了,现在距离下课还有十来分钟,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杜诗萌摇了摇头,起身准备去上厕所。
她的位子靠墙,想要出去的话需要从位子靠近走廊的何秨懵身后过去。
而为了给过分壮硕的苏钜规留出一片能生存的空间,所以何秨懵的位子拉的比较靠后。
因此,即便是十分娇小的杜诗萌也得等何秨懵往前靠一靠身子才能出去。
何秨懵没有给杜诗萌让开。
“苏钜规刚刚去厕所被李卫東抓住了,现在他还在外面看着。”
听到这话,杜诗萌打消了去厕所的念头。
“急吗?”
何秨懵又拿起刚刚放下的中性笔,微微扭着头看向杜诗萌问道。
少女只是摇摇头,又趴到了桌子上。
不过这次不是睡觉,只是单纯的发呆。
欣赏了一会儿杜诗萌的俏脸,何秨懵又重新投入到与数学题的攻坚之中。
苏钜规按捺不住焦急的心,小心翼翼地把头从后门门口处缓缓探了出来。
“你干什么的!回去站好!”
从教室外的走廊传来李卫東主任威严的怒吼。
这一声怒吼不仅把苏钜规,从对教室的幻想拽回到了罚站的现实,也把教室里的同学们,从大课间的幻想中拽回了教室的现实里。
教室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能听到的,只剩从后门口不断传来的训斥声。
不多时,这道训斥声就走远了,但仍环绕在整栋教学楼。
一个魔鬼,一个名为李卫東的魔鬼盘踞在宝城私立学院教学楼的上空。
一切妄想早退、上厕所、吃饭的学生都被他一个人牢牢镇压在方寸大小的教室中。
如果把耳朵,贴近全年级同学们的嘴边就不难听见,一句句芬芳之语正如潮水般涌向李卫東主任。
此刻距离放学铃声的奏响还有不到三分钟。
急不可耐的同学们已经收拾好书包,全身心地投入到接下来的放学争霸赛中。
只有反应最灵敏,行动最迅速,准备最充分,而且靠门最近的同学才有可能赢得这场比赛的胜利。
而这场战争的失败者,就只能乖乖地和人群拥挤着,消磨着宝贵的假日时光。
这场比赛的有力竞争者分别是靠后门最近的魏依浮,和他的同桌张军师。
因为前门远离楼梯口的原因,座位靠近前门的同学天然地失去了竞争的机会。
好的,比赛铃声已经拉响。
我们可以看到张军师选手凭借腿长的优势,迅速超越了魏依浮。
传统的校园竞技比赛就是这样,在很短的时间就能决出胜负。
而比赛的每一瞬间往往就包含着许多精彩并耐人寻味的动作。
这也正是近些年来,传统的校园竞技比赛深受广大观众们所喜爱的重要原因之一。
等等!
已经到了门口的张军师选手又折返了回来!
他要做什么?
哎呀!
他竟然在准备阶段忘记了拿水杯!
这种低级的失误实在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种老牌选手的身上啊。
那么这场比赛的胜利应该是要落到魏依浮选手的身上了。
看到了什么!
魏依浮同学竟然撞在了门上,是因为正式的比赛给他施加了压力,让他有些发挥失常吗?
经常关注比赛赛事的观众们都清楚啊,魏依浮同学作为上周才调换到这个位置的新人选手,在心态上难免会出现一些问题。
这也是每位优秀的职业选手所要必经的阶段。不过这一切并无法对他的胜利产生太大影响。
绝对的地理优势地位,让他在这场赛事中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我们只要稍事片刻,相信魏依浮选手很快就能完成调整,并取得胜利。
什么!
已经有人冲出了教室!
我们把镜头拉近,可以看到,这位生面孔是来自窗边的叶格尔选手,他创造性地选择了从窗户翻出。
这可以说是一项极大的创新,因其在战术上的跨越性,以及在实践上的难以操作性,在此前的赛事中从未出现过。
不过不知道裁判是否会承认这样的行为的合规性。
如果承认的话,可以说是对整个传统校园竞技比赛的一次历史性变革。
好的,我们可以看到,兼主裁判的班主任已经介入了比赛。
他用一个巴掌否决了叶格尔选手的成绩。
很可惜啊,这样的行为看来是不被允许,比赛最后的胜利者仍然是魏依浮选手。
叶格尔选手十分可惜啊,我本来还是很看好他的。
精彩的时光总是十分短暂,本期的比赛就到此结束了。
观众朋友们,我们下期再见。
……
“急什么急!谁叫你翻窗户的!”
班主任抽着叶格尔的脑袋怒骂着。
其余同学看到这一幕也被压制在了教室中不敢动弹。
“我跟你们说!别整天没别的事就想着休息。
早走一会儿有那么重要吗?教室里面就这么坐不住你们吗?多学一会习能怎么你们啊!想当年我上高中的时候可是……”
班主任从自己高中时的学习经历,到工作以后的辛苦奋斗史的讲述持续了好几分钟,直到各个楼道口都已经堵的水泄不通时,才意犹未尽地离去。
他一离开,同学们就抱怨着、愤慨着从教室离开。
何秨懵也没有人挤人的兴趣,也不在乎晚走一会儿,杜诗萌跟他一样。
两人就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人潮的涌去。
苏钜规显然没有这个耐心,他逆着人流从狭窄的门口拼命地往教室里挤。
在收获了许多人亲切的问候后,他总算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收拾东西。
因为一会儿约了人打球的原因,他现在必须争分夺秒地收拾好东西。
“老何,下午一起去打球啊!”
“下午有事。”
何秨懵拒绝了苏钜规的邀请。
“你除了学习,还能有什么事啊?哎呦,不说了。老黄他们该等急了,别到时候没等我。”
“都怪天杀的刚子,连点气氛都不会看,回头我多烧点纸给他……”
何秨懵只能用悲悯的目光看着苏钜规。
“苏钜规!你给我滚后边站着去!”